戴雨農很吃驚。
他對羅耀提出的“Y”工作并不是特別看好,但他也知道,如果成功的話,那是會產生巨大的效果的。
所以,他并沒有阻止,嘗試一下,失敗也不打緊,如果連嘗試都不敢,那還怎么說打敗日本人。
“高橋敏夫,也就是‘蝰蛇’答應轉變過來,為我們工作了,這是他親筆寫的悔過書,中文和日文原版,都有他摁下的手印和親筆簽名,另外,學生還錄制影像資料,是高橋敏夫親自宣讀的一份反對日本侵略和反戰的宣言。”羅耀十分鄭重的匯報道。
“哦,還有影像資料?”戴雨農大吃一驚,他們干這一行的,對轉變者,從來就是讓其寫一份悔過書,然后登報聲明,覺得這一切就夠了。
沒想到羅耀居然還留下了影像資料。
“是的。”
“有關特赦的文件,我來安排,你回去等消息吧。”戴雨農點了點頭,吩咐一聲道。
“喂,侍從室嗎,我是戴雨農…”戴雨農送走羅耀,繃著的臉才露出一抹狂喜之色。
羅耀又給他帶來一個意外之喜,能勸降這么高級別的日本間諜,這絕對是大功一件。
而且,羅耀對這個叫高橋敏夫的日本間諜的使用建議更是撓到了他心里,老頭子一定會更加喜歡的。
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表功了。
“攸寧?”
“嗯?”羅耀聽到有人叫他,聲音還挺熟,一轉身,果然是熟悉的沈彧。
“六哥,你不在家照顧嫂子住月子,怎么跑來上班了?”羅耀記得沈彧放了一個月大假的。
“不行了,這快過年了,處里工作忙,我哪能再休息?”沈彧一邊走,一邊說道,“你咋過來了?”
“我過來不正常嗎,匯報工作。”
“也對,你現在大小也是個主任了,夠級別直接找戴老板匯報工作了。”沈彧嘿嘿一笑。
羅耀低頭看了一眼沈彧那凸起的小肚子,他有些明白沈彧為啥要回來上班了。
跟著老婆一起吃月子餐,這身材還能保持的了嗎?
他又不用奶孩子,那營養還不都長到肉上面了,江萍萍吃不下的,可不得都進了他的肚子?
“胖了幾斤?”羅耀捂著嘴吃吃笑了起來。
“不許笑,你將來也有這一天的。”
“呵呵,我連老婆都沒有,孩子,早著呢。”羅耀看著沈彧那張嚴肅的臉,忍不住就想笑。
“我不在這段日子,你家那位是不是又指示鄧毅干活兒了?”沈彧領著羅耀走進辦公室,問道。
“什么叫指示,請鄧毅幫個忙而已。”羅耀道。
“你在查車?”
“嗯,一輛奔馳260。”羅耀點了點頭,這跟沈彧,沒什么好隱瞞的。
“查過銷售記錄沒有?”
“當然,鄧毅做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怎么會忘記查這么重要的東西?”羅耀點了點頭。
“你有沒有想過,車也是偽造的呢?”
“沒這個必要把,偽造了車,再偽造車牌,就為了這么一次接頭,這成本太大了,何況,時間過去這么久,我們現在查車,也不過是碰碰運氣。”羅耀道,“能查到一點兒線索最好,查不到也正常。”
沈彧點了點頭,他是怕羅耀鉆牛角尖,非要把車查出來,才提醒一聲,看到羅耀腦子很清醒,沒有走極端,他也就放心下來了。
“對了下周我家那小姐弟滿月,你和宮慧一定要來,還得包上一個大紅包。”
“沒問題,倒是一定會讓六哥滿意的。”
“行,我就不再給你們倆發請柬了,你們屬于自家人,到時候直接過來就是了。”沈彧道。
“飯店定了?”
“定了,皇后飯店。”
“我知道了,一定準時到。”
“興姐那邊,你幫忙捎帶一些,我現在事情太多,沒時間去看她,等我忙完了這一陣子,一定去看她。”
“行了,知道你走不開身,興姐那邊你就放心好了,保證餓不著,凍不著。”羅耀道。
望龍門看守所。
羅耀拎著一盒酒菜過來看余杰了,他才不會管外面那些流言蜚語,只要有機會,他就來探視。
反正就連戴雨農都沒說什么,下面的人也犯不著為難他,羅耀可是軍統新生代中的人物。
能夠讓戴雨農頻頻在老頭子面前出彩的年輕人,又有幾個人能做到?
甚至老頭子都知道軍統有個叫羅攸寧的年輕人,破譯了日本陸軍密電通訊,屢立大功,還為湘城會戰勝利立下了汗馬功勞。
軍統內有幾個人能夠被老頭子記住的?
“哥幾個,辛苦了,拿去喝茶。”羅耀知道,這閻王好弄,小鬼最難纏。
就算他級別夠高,可別忘了望龍門看守所是關押軍統內犯錯的人的地方,這里的看守那都是老油條了。
“羅主任,您每次來都這么客氣,謝謝了。”為首的老獄警滿臉笑容的收了下來,很熟練的把錢塞進了口袋里。
“您放心,余爺在里面好著呢。”那人家手短,這要拿錢不辦事,壞了規矩,人家真報復起來,你也受不住。
“老師。”
“攸寧,你怎么又來了?”牢房有些灰暗,這畢竟不是正常人住的地方,也沒按一盞電燈。
“我來本部辦點兒事,順路過來看看您。”羅耀解釋道。
“我在這里挺好的,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還可以看看書,讀讀報紙,啥都不用操勞,你不用隔三差五的來看我。”余杰道,“你這么忙,還是做你該干的事情去。”
“我知道,我就是順路…”
“順路還帶了東西?”余杰看到羅耀手里提著的食盒。
“剛好到了吃飯的點兒,順便訂了幾個菜,陪您喝一杯?”羅耀嘿嘿一笑,把食盒放在桌子上。
“你呀…”余杰手指了指他,感動的說道。
“老師,密譯室可能要跟密檢所還有軍委會那個密研組等幾個機構合并了,我來找您幫我參謀參謀?”羅耀一邊給余杰滿上酒,一邊小聲的說道。
牢房就他跟余杰兩個人。
花了錢的,就是不一樣,沒有人過來騷擾他們。
余杰端起酒杯,眼睛抬了一下,又把酒杯放了下來:“攸寧,你想爭那個位置嗎?”
“以我的威望和資歷,只怕沒有那個資格。”羅耀搖了搖頭,他不是妄自菲薄,假以時日,他或許有機會,但現在的他,除非老頭子硬推,他一點兒機會都沒有。
何況,那個位置不好坐,比起軍統這個密譯室的代主任要應付的人際關系要復雜的多了。
上頭那些人,他認識的,掰著手指頭都能數的過來,在軍統,他有戴雨農護著,那些風雨還淋不到他身上,一旦出了軍統,那自己就要單獨面對了。
他不是沒有這個勇氣面對,而是他沒有這個準備。
“以你現在的身份和地位,合并后的新機構,至少有你一個位置的,你做好自己就行了。”余杰開導道,自己這個學生起來的太快了,短短一年時間,就完成了別人幾年乃是十幾年的積累,太快了,容易根基不穩,他還怕羅耀會爭強好勝,盲目自信。
現在看來,他多慮了,自己這個學生一直都很穩,很有分寸,很清楚自己的需要什么,能做什么。
有這樣一個弟子,他還有什么好擔心的呢?
“我不擔心我的位置,我是擔心合并后誰來領導新機構,這會對新機構的命運有著巨大的影響。”羅耀道。
“你想在新機構內保持一部分獨立性?”余杰聽明白了。
“如果合并后新機構改組并不影響現在的破譯工作,我自然不會多事兒,但我擔心的是,就算合并了,也未必能夠形成合力,我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爭斗,我希望的是,這種爭斗是競爭,而不是為了權力和利益的勾心斗角。”羅耀說道。
“你這么說,是已經預見到了這樣的情況可能會發生了?”余杰點了點頭,問道。
“我,韋大銘還有溫玉清,還有毛宗襄,這四個人,肯定都要進這個新機構的,機構負責人,我是不考慮了,必定是他們三個當中的其一,韋大銘的幾率最小,主要競爭者還是溫玉清和毛宗襄。”羅耀道。
“攸寧,你是想問我,這兩個人當中,你該支持誰?”余杰看出自己學生心中的困惑了。
“是,老師,這也是學生為難的地方,溫博士,雖然我跟他有些摩擦,但他是個懂密電破譯的人,像這樣的機構,需要的是懂行的人領導,就是心胸稍微狹隘了些,而毛宗襄雖然是侍從室機要室主任,但他畢竟對密電碼破譯是個外行…”羅耀分析道。
“攸寧,毛宗襄身為侍從室機要室主任,他若是兼任這個機構負責人,必定不可能拿出全部精力來處理事務,到時候,他必定會有安排一個人來代為處理新機構的日常事務,這個人會是誰?”
“韋大銘?”
“如果韋大銘真的與毛宗襄結盟的話,那你還有選擇嗎?”余杰問道。
羅耀搖了搖頭,他要么保持中立,要么就只有跟溫玉清聯手了,可是就算他愿意,人家也未必瞧得上自己。
“如果把韋大銘排除在新機構之外呢?”余杰接下來一句話,頓時令羅耀心中狂跳了一下,這個思路,他還從來沒想過。
韋大銘被排除新機構,那么不管是毛宗襄還是溫玉清都無法避開自己了。
自己能拿到的話語權就會大大的增加。
當然,完全排除韋大銘不現實,畢竟他還頂著黨國三個半的密電通訊專家的頭銜呢。
可以給一個“顧問”的虛職,反正他在密譯室也是顧問,到新機構,再兼一個顧問也沒什么不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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