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耀現在是密譯室的代主任了,有資格參加軍政部高級別的情報會議了。
以前,他是副主任的時候,最多列席一下會議,可以旁聽,但沒有發言權。
除非是主持會議的人點名要他說話,否則,他是沒有資格主動發表意見的。
現在不同了,他可以直接坐到會議桌上,雖然只是排在末位,但地位截然不同了。
他可查閱的情報權限提升了一個級別,也可以在情報會議上發表自己的看法。
自然而然的獲得與很多人平起平坐的機會。
主持每周情報會議的是軍令部第二廳廳長楊宣岑中將,楊宣岑作風硬,要求嚴格,而且對事不對人,用人也不問出身,就連戴雨農這等“特務頭頭”都犯怵。
羅耀是當上密譯室的副主任之后,才跟這位海軍中將廳長有所接觸。
當然,私下里就沒有了,畢竟,他是軍統的人,總要顧忌一些影響。
其實在整個國民政府當中,軍令部第二廳才是主管對日情報的專門機構。
只是這個第二廳的對日情報必須依賴軍統特務機關,軍令部第二廳,第三處和第四處都是軍統的人兼任的。
第三處處長鄭介民,第四處的處長就是韋大銘了,可以說在第二廳內部,軍統的勢力非常大。
當然第二廳也不是沒有自己的情報力量,第二廳還有主管對日情報的第一處。
當初遲安等人的身份就是從這個第一處過去的,這樣,他們才不需要軍統的身份而可以在暫借軍統工作了。
現在的話,可就不那么好辦了,戴雨農那時候是為了密研組的組建,求才若渴,才同意了羅耀的建議。
現在除非是特別需要的人才,一般性的人才,必須填表加入軍統。
所謂情報會議,就是大家把一周內所掌握的有關日軍動向進行一次通報和交流。
這里面也有一個情報確認,有時候單獨一方收集的情報未必是準確的。
那就需要其他部門或者側面的了解確認情報的準確性。
楊宣岑要求非常嚴格,開會要求發言簡短,必須是干貨,不準將什么套話之類的。
情報會議,軍統方面一般是戴雨農和韋大銘參加,鄭介民有時候會參加,不過此刻他現在陸大第一期將官班學習,預計要明年才能畢業,所以,參加不了。
然后就是羅耀這個小字輩了,密譯室是直接面對日軍通訊密電的破譯機構。
是直接掌握日軍情報的部門,份量是很重的,自然是要參加的。
之前就讓他列席了,現在直接讓他參加會議了。
然后中統的徐恩曾,雖然也涉及情報,但他主要還是針對黨政方面的,在這個會議里存在感很低,雖然他一直都在找存在感,還一直跟軍統過不去。
現在更是被軍統壓的沒脾氣了,但是人家后臺硬,就算戴雨農也弄不過。
然后就是軍令部的一處和二處的處長,軍銜都不低,都是中將。
羅耀走進會議室,除了沒來的楊宣岑和戴雨農之外,也就第一處的處長吳實中將向他投以一絲微笑,其他人莫衷一是,尤其是第四處的處長韋大銘見到他,就像是屁股下面被人撒了釘子似的,不安分的挪動了幾下。
他走到最末端的位置坐了下來,與韋大銘來了一個斜對面,他才不愿意跟韋大銘坐在一起呢。
反正這種會議的排位,只要你不越位,那還是很隨便的,羅耀坐在末位,怎么都不會有人說什么。
會議時間一到。
一身海軍中將制服的楊宣岑身后跟著戴雨農還有起副官等人走了進來。
楊宣岑最大的特色就是他那上嘴唇的兩撇八字胡,很多人喜歡留這樣的胡須。
羅耀雖然欣賞不來,但也不反感,只要不留“仁丹”胡,他都沒問題。
起立。
沒有人叫喊,這是自動的,也是規矩,所有人都是穿軍裝出席,這是這位楊中將的風格。
沒辦法,就算戴雨農再受寵,來開會,也得遵守規矩,他穿的是少將軍服。
羅耀一身上校軍服在會議桌上是相當受關注的。
徐恩曾穿的是中山裝,中統嚴格意義上不算軍人,他是黨務調查機構,只能算是特務機構,當然,抗戰期間,也兼做敵后情報收集工作,也算是情報機構。
“諸位,目前我們發動的‘秋季攻勢’戰果還在進一步擴大,在國際上取得積極的影響…”
會議發言自然有一套特定的程序,大家一般都會遵守,比如發言的次序。
每次會有都有速記員記錄會議內容,速記員一般都是經過特殊訓練的,一般人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而一旦人上了年紀,就不適合這個工作了。
畢竟這樣的會議,說話的人是不會等你速記員的,上了年紀的人反應就會慢多了,而且年輕的速記員如果工作過幾年得不到晉升,那還有什么意義?
羅耀顯然是最后一個發言。
“羅主任可是剛剛在湘城會戰中立下大功的,想必會給我們帶來驚喜的消息?”韋大銘嘿嘿一笑,此言一出,明顯就是沖著羅耀來的。
這話令楊宣岑有些不喜,甚至連戴雨農也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但韋大銘在軍統也是不可或缺的,電訊處的工作,沒有韋大銘還不真不行。
而且韋大銘還兼著軍令部四處的處長,掌管軍令部總臺,這個位置更是十分重要。
羅耀站起來,微微一鞠躬道:“尊敬的楊廳長以及在座的諸位長官們好,卑職是第一次坐在這里參加這個會議,也是第一次有資格在這個會議上發言,卑職是個不善言辭,以后發言中若有得罪的地方,還請諸位長官見諒。”
“嗯,你是第一次發言,場面話說了,直接說重點吧。”楊宣岑點了點頭。
“是,卑職要說的是,昨天夜里,我密譯室監測的絕大部分日軍通訊電臺信號都消失了。”
“消失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所有人都露出吃驚的表情,就連戴雨農也很吃驚。
他也沒接到通報。
事實上,羅耀已經通報過了,只是手下人不知道戴老板人在何處。
沒能及時通知。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了,羅耀又不能未卜先知,找不到人,自然無法通知到了。
再者說,這個消息并不屬于特別緊急的,秘書室沒有按照緊急情況處置,也不能說不對。
要是什么消息都要在戴老板休息的時候匯報,那戴老板就算一天二十四小時不睡覺,也聽不過來,必然有一個輕重緩急的。
韋大銘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的電訊處和總臺其實也對日軍一些通訊信號進行監測,為什么他們就沒有發現呢?
難道說,他們監測的電臺信號跟密譯室的不一樣,或者說他們手底下的人工作疏忽,這么嚴重的問題都沒有發現?
“是什么原因,羅主任?”
“還不清楚,不知道是技術原因,還是日軍故意如此。”羅耀道。
“技術原因怎么解釋,故意又如何解釋?”楊宣岑沉吟一聲,發問道。
“技術原因,那就是日軍集中在同一個時間替換原來的通訊密電碼,換成我們現在無法掌握和破譯的一套新的通訊系統,阻止我們對其通訊密電的破譯。”羅耀解釋道,“故意的話,就是通過突然的無線電靜默,來醞釀什么陰謀。”
“你的判斷呢?”
“卑職判斷兩者兼而有之。”
“說說你的理由。”
“日軍已經知曉我們有破譯他們現有通訊密電碼的能力,之所以還一直使用之前的密電碼,那是他們現有的密電碼系統跟過去是一樣的,只要給我們時間,一樣可以破譯,換湯不換藥,這樣的做法毫無意義,所以,他們必須要重新編譯一部跟現在不一樣的密電碼,這是需要時間的,甚至還需要對目前他們使用的密碼機進行升級,所以這段時間來,日軍在我“冬季攻勢”下,除了被動防守之外,難有作為,可一旦他們更換了密電碼,那么我們短時間內就無法通過破譯對方的通訊密電來掌握他們部隊的調動情況,這對他們來說是一次反擊的機會,但是卑職不明白的是,日軍為何采用突然中斷通訊的方式來更換密電碼,這不符合常理,換做是我,我會一點一點兒的進行更換,達到迷惑和拖延我們反應的效果,那樣豈不是能更多算計一下?”羅耀將自己一通分析毫無保留的講述了出來。
“羅主任分析的很有道理,這個情況值得我們警惕,日軍如果真有什么大陰謀的話,那我們就要小心了。”楊宣岑鄭重的點了點頭,認可道。
“楊廳長,我覺得日軍這就是故弄玄虛,就是在訛詐咱們,他們在正面戰場上吃虧了,想借此獲得一個調整的機會。”韋大銘反駁道。
“韋處長說的也有些道理,日人的狡猾我們早就見識過了,但是不管怎么樣,都還是需要小心謹慎。”楊宣岑道,“我們還需要從其他方面收集此類的情報,來印證我們的分析和推斷。”
“我馬上下令各戰區、兵團情報部門靠前收集相關情報予以匯總分析。”第一處處長吳實馬上說道,他的第一處工作就是干這個的。
“好,今天的會議就到這里,散會。”楊宣岑起身宣布道,“那個小羅主任,你把你剛才說的那個情況以最快的速度寫一份報告遞交上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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