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鎮外,一座山野破廟中。
吳崢和手底下不到二十個人,就落腳在這里。
“少爺,你剛才是不是答應的太快了,這秦老板明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阿伯,我也沒辦法,我們現在是個什么處境,您不是不知道,這‘三寸丁’已經放話出去了,五萬大洋買我的人頭,我這東躲西藏的,什么時候是個頭?”
“咱們可以離開這里,就像那位秦先生說的,去投軍,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我怕我一旦犧牲在戰場上,到時候爹和嬋兒死不瞑目。”吳崢說道,這是他心里的一個執念。
“哎,叫我說你什么好呢,這個秦老板也是個危險人物,他跟你的賭約看似你沒啥吃虧的,只怕是到頭來,把自己都賠了進去還不夠。”那個被吳崢喚做“阿伯”的年紀大的男子嘆了一口氣道。
“阿伯,我已經沒什么可損失了,賭約是一個人簽的,跟你們沒有任何關系,輸了,大不了我把自己這條命給他就是了。”吳崢道,“只要這秦老板真的有能力幫我報仇,我這條命交給他又如何?”
“反正我這把老骨頭也沒多少年可活了,少爺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阿伯,你家里還有嬸兒和小春?”
“她們我都已經安頓好了,你放心好,我跟你爹情同手足,他臨終的時候托付我照顧你,這是我的責任。”
“李孚,幫我起草一份電報,給戴主任的。”吃過晚飯后,羅耀將李孚叫到自己房間內。
“大哥這是想要收編這個吳崢?”
“我們軍統一直想在川湘交界處擴展我們的影響力,但是這里是土人勢力范圍,我們派來的人很難在當地開戰工作,這里又是四川鏈接湘南重要通道,必須要有我們的存在。”羅耀點了點頭。
“明白了,我知道該怎么寫了。”
“寫好了,交給我過目。”
“是。”
電報發出去后,羅耀很快就接到了戴雨農的回電,電文中自然是肯定了羅耀的做法。
而且戴雨農還在電報中狠狠的夸獎了他一番,認為他無時無刻都在為軍統考慮,這樣的主動性非常好。
電文中,戴雨農同意羅耀吸納吳崢這一伙人加入軍統的想法,并且也同意了,羅耀將這批人帶去山城進行相關培訓的設想。
光給個名義,給頂官帽子是不行的,得要在這些人腦子里注入新的東西。
羅耀可不是僅僅是為了軍統,而是為了更為久遠的將來,這點兒心思他現在是絕不會對任何人透露的,哪怕是自己同志都不行。
他怕把人給嚇著了。
趕了一天的路,就算不用兩條腿走路,那也是很累了,尤其是這一路顛簸。
隊伍里有多是技術人員居多,不能夠跟把行軍當吃飯一樣簡單的軍人相比。
得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才有精力趕路。
古鎮沒有電燈,照明只能用蠟燭或者馬燈,羅耀他們都自帶馬燈,這比蠟燭好多了。
“家里一切安好,都翹首以盼,等著咱們回去呢。”徐濟鴻悄然離隊后,陳澤蓉正式負責收發報的工作。
“回電,三五日內必回。”
南岳軍事會議估計就要開完了,有關軍事會議上達成接下來的對日戰略方針還未公布。
大家也是諸多猜測,羅耀收到一些不太好的消息,關于“軍事限共”的方面的。
雖然未曾見到正式的文件,但他知道,這是這一次軍事會議上另一個重點討論的話題。
這讓他很是擔心,又不能打聽太多。
當然,這么重要的情報,組織上肯定是有獲取消息的渠道,但是國民黨是不會給組織上抓到實質證據和把柄的。
因為,在這個抗日救亡圖存的關口,國民黨還搞黨同伐異的那一套,那是不得民心的。
所以,羅耀想要搞到確切的相關文件資料,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接下來,黨的生存環境會更加惡劣,不但要對付日寇,還要面臨國民黨搞內斗,搞摩擦。
帶著這種憂慮,羅耀進入了夢鄉。
“那個,把箱子抬上去,小心點兒,別磕著,這設備可金貴著呢…”早上一起來,就聽見鄧毅院子里指揮把設備重新裝車。
“秦老板,您醒了。”這一次回去,不能再用過去那個戰地服務團的聯絡組的身份。
于是就隨便編了一個運輸公司的老板的身份。
羅耀也就成了這個公司的老板。
大家也都臨時改口,免的在路上穿幫了,雖然這是腹地,日本人的勢力還滲透不到這里來,但凡事小心一點兒沒過錯。
“廚房做飯了嗎?”羅耀問道。
“已經做了,蒸的饅頭,還有當地的糍粑,吃不完的,可以帶走,留著中午吃,咱們今天一直趕路,中途不停息。”
“好,那就多備一點兒干糧,以備不時之需。”羅耀點了點頭。
“行,我已經按照每個人飯量的一點五倍備下了。”
“現在是六點出頭,咱們六點鐘吃飯,七點鐘出發,通知下去,任何人不得無故拖延!”
“是。”
“還有,所有人配發武器彈藥。”羅耀鄭重的下令道。
今天路上,還真可能有一場惡戰呢,雖然未必需要他們動手,但這種事有誰能說得準呢。
十里亭。
吳崢帶著自己那不足二十人的手下,早早的等待在這里,他們只有七匹馬和騾子。
兩個人共乘一匹都不夠。
“少爺,你說的人怎么還沒到?”一個年輕的本地漢子,腰間別著一支嶄新的駁殼槍,顯然是吳崢昨晚帶回來的那批武器中的一支。
“你急什么,人家幾十號人,還有女眷,能快的起來嗎?”
“來了,來了…”
汽車行駛的聲音傳來,耳朵尖的已經聽見了。
“吳先生是信人。”羅耀一馬當先,走到前頭來,從馬上一躍而下,沖吳崢抱拳道。
“秦老板,我們來了,介紹一下,這是何伯,你們昨天見過,我父親的介意兄長。”吳崢笑迎而來,并一一介紹自己的下屬人員。
羅耀一一致意:“吳先生,看你們馬匹不多,不如,上我們的汽車如何,我們擠一擠,給你們勻幾個位置?”
“也好。”
“那就請吧。”
“你們的人也換上我們的衣服吧,免得被人一眼看穿了。”羅耀看吳崢身后的人說道。
“可我們并無準備?”
“沒關系,我們有。”羅耀呵呵一笑,一招手,鄧毅馬上命人從一輛卡車上取下二十套成衣送了過來。
“老虎!”
“在。”
“你帶一組人走在前面開路。”
“是。”楊帆一夾馬肚,隨后跟上四個人,往前路而去,五個人都是全副武裝,除了配備的了馬刀之外,還有騎兵專用的馬槍,當然他們都還配備了近戰自衛的手槍。
看的出來,這些人不但裝備精良,而且還都是精銳之士,絕非一般人可比。
吳崢看在眼里那是羨慕不已,反觀自己身邊這些人,跟人家比起來,就跟歪瓜裂棗差不多,看上去讓人心酸不已。
人比人,得氣死人。
等有了槍,招募了人,他也要訓練處一支精兵出來,重現吳家的輝煌。
兩支隊伍合兵一處。
迅速的前進在蜿蜒曲折的公路上,速度不快也不慢。
行進之中,沒有多余的聲音,除了中途休息喝水,才會有短暫的交流,行進途中幾乎聽不到吵鬧的聲音。
隊伍有時候靜的有些可怕。
紀律!
吳崢與何伯就走在隊伍的中央,緊隨汽車后面,也不自覺的形成了兩個人一組,并行向前。
與整個隊伍保持了一致。
可怕的同化能力,讓你不自覺的就跟著做了。
“吳先生!”
“秦老板…”吳崢聞言,馬上打馬上前來。
“距離你說的那個黃石嶺還有多遠?”李孚讓開自己的馬位,讓吳崢上起來。
“再往前走三段盤山路就到了。”吳崢騎在馬背上眺望了一下前面的山路,說道。
“嗯,好的,那我們就加快速度,過了黃石嶺后,休息,吃午飯。”羅耀下命令道。
黃石嶺,是一個交通要沖,湘川公路從這里通過,算是一個相當危險的路段。
過去這里就是土匪經常出沒的地方,因為這里地勢險要,當年為了修路,生生用炸藥炸掉了一個山頭,把一條山溝填平了,這才有了湘川公路。
這樣的公路可不比城市的柏油馬路,只是把路平整了一下,可以走汽車而已。
道路的一邊都是陡峭的山坡,轉彎處都沒有任何防護,稍微速度一快,或者不留神,車和人就都沖下山去。
這里掉下去,基本上杜絕了生還的可能。
沒有經驗的司機開這種山路那都是要萬分小心,打起十二份精神來的,稍微走神,就是一場悲劇。
土匪攔路打劫,基本上套路都是一致的,哪有那么多的新花樣?
黃石嶺過去就是攔路打劫的好地方,現在雖然修路之后,地形地貌人為改變之后,這里依舊是土匪經常出沒的地方。
但是一般的土匪沒膽子在這條湘川公路上打劫,這是跟國民政府過不去。
因為現在這條公路是川湘的大動脈。
這條路上可是經常有軍車過境的,這土匪終歸不是正規軍的對手,他們也沒那么傻。
湘西匪寨都有自己的勢力范圍的,進入黃石嶺,就等于是進入了“三寸丁”核心勢力范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