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源跑了出去。
找了一個公用電話,撥了一個號碼過去,電話那頭通了,但是悉悉索索的,等了將近七八秒才有聲音傳來。
“喂,哪位?”
“是我,大哥,我現在跟李孚在外面吃飯,他答應了給咱們做中間人,但是呢,他有一個條件?”
“說。”
“他要求百分之二十的干股。”
電話那頭至少有十秒鐘沒有喘氣的聲音,江源不由的緊張起來,然后就聽得一道低沉的聲音:“答應他。”
“大哥,真答應嗎?”
“區區百分十的干股就能收買到李孚這樣的人,值。”高天魁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
“好,那我跟他說了。”江源松了一口氣,這事兒算是成了。
羅耀這邊,很快就接到了李孚傳回來的消息,高天魁答應他的條件了,百分之二十的干股。
“耀哥,高天魁在李孚身上下重注,所圖必然不小,看來,咱們懷疑的目標是對的。”宮慧道,“學仁那邊對日諜秘密電臺的監控也是一切正常,看來,徐貞應該也沒有什么問題。”
“讓徐貞試探一下喬治·凱文,就說有人對日耳曼大廈轉讓感興趣,問他愿不愿意談一談?”
“你不是推測喬治·凱文跟高田魁已經暗中達成協議了嗎?”
“我就是想試探一下,高天魁跟這個喬治·凱文的關系深不深,或者說,他們有沒有是一伙兒的可能?”
“明白了,我來聯系徐貞。”
山城大飯店。
華燈初上,一輛黑色的小汽車駛來,門童趕緊快步跑上去,拉開車門,一個身穿中山裝,頭發梳的一絲不茍,帶著眼鏡兒的中年男子走下車來!
這時候,從大廳內疾步而來一名男子,年紀相仿,急忙來到那中年男子跟前:“毛主任,您來了,快請。”
“黃老弟,溫博士已經到了?”
“家兄剛來電話,馬上就到。”黃濟弼忙解釋一聲,在前頭給毛宗襄引路,毛宗襄可是老頭子身邊的人,能約到出來吃飯,那是很不容易了,何況兩人業務還有競爭關系。
不過現在兩個人都面臨一個強有力的對手,那就是軍統密譯室,已經威脅到密檢所的生存了。
溫玉清不得不親自飛山城,過來了解情況。
而直接去找軍統方面不現實,他跟韋大銘關系也不好,尤其是軍統支援密檢所的人都是他重點防備的對象。
只能來找軍委會密電研究組的毛宗襄了,國府四大密電碼研究機構,刨去軍政部麾下的研譯室(43臺),軍委會密電研究組,交通部電政司密電檢譯所以及軍統局密譯室。
軍政部的43臺成立最晚,又錯失了遲安這樣的人才,雖然在截獲日軍通訊密電上有所成就,但論破譯,那是幾乎沒有任何進展,基本忽略不計。
軍委會密電研究組其實跟機要室密電股是一套人馬,雖然也在研究破譯密電碼,但主要工作還是軍委會密電通訊工作,編撰密電碼是它的主要工作。
而破譯工作,過去是密檢所,而現在是后起之秀的密譯室。
軍統局已經掌握部分密電碼破譯的主動權,而密檢所過去是領先,現在落后了,這個擁有最大人員編制和技術設備力量的密電碼研究機構作用在一點點兒變小。
這豈能不讓他的掌舵人溫玉清博士著急。
密檢所若不能破譯出密電碼,那就等著被裁撤的命運了。
一旦上頭動了裁撤的念頭,密檢所的人或許還有別的出路,而他可就前途黯淡了,甚至可能沒機會再從事密電碼破譯這個工作了。
以前他自恃有技術,又有能力,國府在密電破譯方面離開他就玩不轉,就連老頭子召見他也得客客氣氣的。
現在可好,被一個名不經傳的小子給趕上來了,不但趕上來,還被吊打了,這不是欺人太甚了吧?
溫玉清內心那叫一個憤怒,憂心如焚之下,只有親自過來看一下究竟了,韋大銘那邊不想了。
突破口只能是毛宗襄,起碼自己妹夫還在他手底下工作,約出來吃個飯,見個面還是不難做到的。
但是他抵達山城,第一個要覲見的還是老頭子,其次就是財政部的孔部長,密檢所的經費可都是有財政部劃撥的,而密檢所破譯的日軍外交密電,過去都是同時抄報一份給財政部的。
軍政部的何敬之想要求同等待遇,他都沒理會,要不然,軍政部怎么會想要另起爐灶搞一個研譯室?
這都是天下苦“溫”久矣的結果。
孔部長留吃飯,他都以妹夫黃濟弼請客家宴為理由推掉了,這才匆匆忙忙的趕到了山城大飯店。
“毛主任,請喝茶,家兄一會兒就到。”
“無妨,溫博士是我敬重的人之一,等一等應該的。”毛宗襄道,論級別,溫玉清是中將,還在他之上。
但論親疏的話,那他這個少將要比溫玉清重要多了。
當然,他比溫玉清小,溫還是留美博士,在美國那邊還有非常深厚的關系,這種人也是能不得罪,盡量不得罪的,盡管毛宗襄也想著掌握密電碼破譯的主動權。
“來晚了,來晚了,毛主任,恕罪,恕罪!”溫玉清推開門,直接向毛宗襄抱拳道歉道。
“溫博士客氣了,我和濟弼也是剛到沒多久。”毛宗襄忙起身道,官場上的規矩還是要講的。
“兄長,可以上菜了吧?”黃濟弼上前詢問一聲。
“上菜,上菜,我們邊吃邊談!”溫玉清是東道主,“毛主任,請上座。”
毛宗襄推辭道:“溫博士職務和軍銜都比我高,在下豈敢上座,還是溫博士您上座吧。”
幾番推辭之下,毛宗襄不肯上座,溫玉清只好坐了上座,毛宗襄坐在他的左首,黃濟弼坐在右首。
除了上菜的服務員可以進來,包間內的服務員都讓黃濟弼趕走了,今晚,他客觀服務員的角色。
“毛主任,感謝你對我這個妹夫的照顧!”
“溫博士客氣了,濟弼可是我們機要室不可多得的人才,是我的左膀右臂。”毛宗襄呵呵一笑,花花轎子人抬人,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嗯,走一個!”
三只杯子碰到一起,關系立馬就變的熟絡多了。
“毛主任,我就開門見山了,今天晚上特意讓我這妹夫約您出來,是有一事想向您打聽一下?”溫玉清道。
“溫博士請問,毛某人知道的,自是知無不言。”毛宗襄微微一笑,他答應來,就已經猜到溫玉清的目的了。
溫玉清暗地里松了一口氣,他就怕毛宗襄跟他繞圈子,那今晚這頓飯就白請了。
“不知道毛主任對軍統密譯室了解多少?”
“溫博士,你也知道軍統自成一系,他們雖然隸屬軍委會,可銓敘晉升以及人員任命都是由戴雨農一個人說了算,我了解也不多。”毛宗襄點了點頭,“只知道他們從美國請了一位從事密電碼破譯的相關專家,先是成立了一個密電碼研究小組,簡稱密研組,軍統內部稱他們為‘84號臺或者84號獸醫站’,后來,密研組破譯了有關日軍航空部隊密電碼通訊,掌握了日軍空襲的規律,一時間聲名大噪,后又協助軍統方面破獲了潛伏在山城的日諜組織,抓獲潛伏的日諜和漢奸數十人,并提前預警了5·3的大轟炸,讓我們能夠提前疏散和準備,避免更大的損失,這些,溫博士想必也是了解的。”
溫玉清點了點頭,這些情況對他而言,并不算機密。
“后來,他們又在日本外交密電破譯上有所突破,讓我們掌握了日本外交方面的政策以及內政的一些情況,對了,前幾天,他們剛破譯了一份日本外務省發給駐靜海總領事館的談判紀要,溫博士應該記憶猶新吧?”毛宗襄問道。
溫玉清點了點頭:“這些我都知道,我是想問的是,你對主持密譯室的這個羅耀知道多少?”
“呵呵,羅耀,對于他,我了解的也不是很多,甚至我都沒見過他,只知道他很年輕,不超過二十五歲,聽說,他是戴雨農在臨澧搞的第一屆特訓班的頂尖畢業生之一,他跟另外兩個學員結拜為兄弟,被稱之為臨訓三英,他還是三英之首,據說,他是金陵人,是從那場大屠殺的尸山血海爬出來的,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毛宗襄道。
“他是那所大學畢業的?”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軍統將他的資料列為絕密,沒有戴雨農的批準,誰都不允許調閱。”
“為何?”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從側面了解一些情況,他在臨訓班呆了不到半年,就被戴雨農看重去執行某個絕密任務了,去年歲末才回來的,是跟那個美國密電碼專家一起回來的,我想他執行的任務,應該跟這個人有關系吧。”
“郝伯特·雅德利,前美國中央情報八處處長?”
“他在山城的名字好像是叫奧斯本。”毛宗襄點了點頭,他身為老頭子的機要室主任,這點兒秘密都不知道的,那真是白當了。
“這么說來,他那個密研組能有這般成就,應該是這個奧斯本的功勞了!”溫玉清問道。
“好像他把之前在日本陸軍密電研究組一個姓遲的人挖了過去,這個人過去是留日的,他還幫著招了一批有留日經歷的留學生加入了密研組,這些人并沒有加入軍統,是以軍令部二廳的身份在密譯室工作。”毛宗襄道。
溫玉清聽了不由的一陣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