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洗了把臉,望著鏡子里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羅耀知道自己必須要搏一次了,有些事情,不是你等待就能有好的結果的。
必須主動才行。
這也不算違反紀律,作為一個合格的地下工作者,除了完成組織上交辦的任務之外,還要發揮主觀能動性。
這一點稍微有點兒隱蔽戰線工作常識的人都明白的道理。
臨訓班三月份就開班了,現在已經一月份了,不能等,必須要拿到一個名額才行,思來想去,只有一個辦法。
文華里·韓府。
望著韓良澤的汽車從大門出來,羅耀稍微揉了一下凍僵的腮幫子,拎著剛買的糕點、蜜餞以及水果和營養品朝韓府大門而去。
幾分鐘后,羅耀見到了一個滿身都是珠寶的貴氣婦人,那張滿是粉底的臉,配上妖艷的紅唇,正是表舅韓良澤的太太,許馨。
許馨是本地大族之后,脾氣,秉性他早就摸透了,他今天來的目的,就是見一見這位表舅媽。
許馨并不待見他,這一點他心知肚明。
他今天來的目的,就是激怒這位表舅媽,直接找這位,要比找韓良澤要好得多,韓良澤在警局內有名的“懼內”,柳玉梅告訴他的。
“表舅媽,上次我來啥都沒帶,實在是失禮了,一點兒小小心意,請您收下。”羅耀態度誠懇的將帶來的禮物放在茶幾上。
許馨看都沒看茶幾上的東西,表情很冷漠的道:“老韓今天沒在家,你有什么事兒,改天再來吧。”
羅耀目光微微縮了一下,有些緊張的道:“其實我今天是來找蕓表妹的。”
“你找小蕓干什么?”許馨目光瞬間變得銳利起來。
“我媽在世的時候跟我提過說,小的時候,咱們兩家曾有個約定,等蕓表妹長大成年后,就…”羅耀話還沒說完就被拉下臉的許馨給打斷了:“打住,什么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那都過去了,現在還提那個干嘛?”
“表舅媽的意思是過去兩家約定不打算認賬了?”
許馨臉一寒,斷然說道:“什么約定,你有憑證嗎?羅耀,你現在有什么,不過是一條喪家之犬,不要癡心妄想了,你跟小蕓根本不可能!”
羅耀脖子通紅,憤怒道:“憑證我是沒有,可我跟蕓表妹的婚約是表舅當年親口承認的。”
“哼,那又如何,今時不同往日。”許馨冷哼一聲,毫不留情的甩了羅耀一臉的吐沫星子,“羅耀,你也不看看你現在什么樣,穿的是最二手的衣服,皮鞋也是從舊貨店淘換的吧,每個月薪水多少,你知道我們家小蕓每天的吃喝用度是多少,就憑你,養得起嗎?”
羅耀臉脹成了豬肝色,囁嚅堅持一聲:“表舅媽,你這樣做,問過表舅和我蕓表妹了嗎?”
“滾,拿著你的東西給我滾蛋!”
“表舅媽,我對蕓表妹是真心的,我是不會放棄…”
連人帶東西,羅耀被趕出了韓府,灰頭土臉。
但是他的目的達到了。
在警察局,有些事情想要保密,非常難,尤其是一些八卦桃色消息,那一經傳開,上至局長,下至警犬隊的警犬,就沒有不知道的。
如果有人故意的話,消息傳播的更快。
“羅耀,你真是韓局的外甥?”
“表的…”
“怪不得你一來就分到了局辦,原來有這么大一尊靠山在,以后飛黃騰達了,可要照顧照顧你柳姐呀?”柳玉梅扭動小蠻腰從羅耀身邊走過,故意的觸碰了一下手指,留下一縷沁人心脾的幽香。
羅耀臉頰一紅,這柳玉梅也太大膽了,饒是他過去“經歷”過,也是有些吃不消。
機關就是謠言制造機,羅耀并非刻意把自己跟韓良澤的關系泄露出去,但只要是有心人,想知道并不難。
“羅耀,你怎么回事兒,我不是說過,在局里,不要把我跟你的關系告訴任何人,這影響很不好?”韓良澤很憤怒。
“韓局,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兒,我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羅耀一臉委屈的解釋道。
韓良澤顯然不會相信羅耀的解釋,指著他的鼻子喝問一聲:“你不說,他們怎么會知道?”
“我…”
“你也不用解釋了。”韓良澤很生氣,一揮手,他能怎樣,關系暴露了,只能接受了,他還能把羅耀怎樣,“你給我記住,在局里別打我的旗號,一旦讓我發現你有為非作歹的情形,我不會念你是我外甥就對你網開一面的。”
羅耀唯唯諾諾一聲:“是,韓局,我知道了。”
“還有,你離小蕓遠一點兒,你跟她不一樣的。”韓良澤目光如刀,嚴正警告道。
韓良澤表面上是溫和的老好人,其實骨子里就是個勢利小人,父親其實并不喜歡母親這個表弟。
這一點,父親看人很準。
羅耀知道,韓良澤女兒韓蕓已經跟夏口首富之子胡宜生關系密切,甚至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
自己這時候橫插一腳,必然會引發激烈的沖突,逼韓良澤想辦法弄走自己,這也是他想要的,要不是為了一個特訓班的名額,他不想跟韓蕓有任何的交集。
對這個名聲“浪漫”的表妹,他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自己這位表舅十分愛惜羽毛,又是在升遷的關鍵時刻,他是不會做出過激的行為來給自己在上峰面前失分的。
而把自己放進“特訓班”的名單中,這是最合適的辦法,還能賺上一個“內舉不避親”的好名聲。
其實大家各取所需,這是一個雙贏的結果,他得到臨訓班名額,與韓蕓實際解除婚約關系(人家生米煮成熟飯),大家今后再無瓜葛。
韓良澤會不會按照他的意愿去做,這就兩可了。
臨訓班雖然容易進,可進去之后,政治審查是相當嚴格的,要是過不了政審,那后果就堪輿了。
軍統做事,向來都是寧錯殺,也不放過的。
“小蕓,表哥弄到兩張大都會歌舞廳的舞票,今天晚上下班后,咱們去唄…”
“要去你去,我不去!”
“你不去,我一個人去有啥意思,要不然,咱們去看電影,你不是最喜歡莎士比亞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嗎,我知道大華電影院今天晚上有放映,現在去買票的話,應該還有票。”
“不去,你煩不煩,羅耀,告訴你,咱們倆是不可能的,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有資格追求本小姐嗎?”韓蕓表現的就像是一直驕傲的孔雀。
“我可是你表哥…”
“表哥,呵呵。”韓蕓輕蔑的一笑。
他這個表妹完美了繼承了她父母的“優點”,從小嬌生慣養,又喜歡小資情調,要是在過去,她或許還能看羅耀一眼,可自從跟胡公子好上之后,那還瞧得上淪為市井小民一般的他?
不逼一逼,韓良澤還是不會有所行動的。
晚上,文華里·韓府。
“爸,我現在都不敢去上班了,那個羅耀天天過來,煩死人了,又是請我吃飯,又是看電影的,我一開始還覺得他是表姨媽的兒子,答應跟他出去一回,誰知道,他回來之后,亂講話,說什么我跟他早就有婚約…”
韓蕓這幾天心情糟透了,以前不是沒碰到追求者,可沒有一個跟“羅耀”這樣無賴的,簡直就是狗皮膏藥,而且怎么攆都攆不走。
甚至她跟胡宜生的約會也生生的讓他給攪黃了。
回來自然要找韓郎澤夫妻倆訴苦了。
“這個羅耀,表面上忠厚老實,骨子里就是個奸詐小人,他這么死皮賴臉的纏著小蕓,還不是看上了咱家這份家業?”許馨聽了女兒訴苦,那是破口大罵,“上次他來,我已經警告過他了,沒想到他還是不死心。”
韓良澤也是嘆了一口氣:“我這表姐和表姐夫人都挺老實的,怎么就生了這么一個兒子,還名牌大學的高材生,我就是看在這點才把他安排進警察局的,誰知道這小子居然是這樣一個人,簡直就是爛泥扶不上墻。”
“老韓,我可告訴你,這事兒你必須解決,胡會長對咱家小蕓很滿意的,咱們要是攀上胡家做親家,日后你在江城可就不一樣了。”許馨嚴肅道,“只要胡會長幫你跟上面說句話,你這代局長的‘代’字去掉,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行了,我知道了,放心吧,這事兒我肯定能給你們解決的妥妥當當的。”韓良澤拍著胸.脯保證道。
怎么才能把羅耀這小子弄走,又不會影響自己關鍵的升遷,還要兼顧女兒未來的幸福呢?
“老吳,組織上怎么說,同不同意我去特訓班?”兩天后,羅耀去吳記山貨見了老吳,直接問道。
老吳點了點頭:“組織上本來就有類似的想法,但一時間沒找到合適的人選,你呀,這次運氣好,不過你一個人去參加特訓,那一切都全靠你自身,特訓肯定是封閉式管理,到時候里面發生什么,我們也幫不了你。”
羅耀松了一口氣:“我有心理準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
“嗯,還有就是這個特訓的名額,還需要你自己想辦法,當然,需要組織上協助的,你盡管開口。”老吳說道。
羅耀想了一下,說道:“你得幫我留意一下那個胡公子的行蹤。”
“他跟這件事沒什么相干吧?”老吳眼神銳利起來,“你可別胡來。”
“放心吧,我做事,你還不放心。”羅耀沒解釋,有些事情現在說也說不清,還不如等事情做成了,一切就明白了。
老吳提醒道:“你自己小心,有什么情況我隨時通知你,雖然國共現在聯合一致對外,可軍調二處那幫人對我們的防備比日本人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