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年沒見,自然有不少話想說,同學當中,已經有人犧牲了,這是個相當殘酷的行業。
戴老板說的“站著進來,躺著出去”,這話雖然聽著殘酷,可事實確實就是這樣的。
當然,一個班一千多人,稂莠不齊是必然的,有些人沒能堅持自己的信仰,叛變了,落水了。
做了漢奸。
這種人也不值得同情。
“這劉金寶是怎么回事兒,他也是十八羅漢之一,想不到居然是第一個落水,當了漢奸。”李孚在甲室,接觸的消息要比文子善多的多,劉金寶落水當漢奸的事情,他自然是聽說了。
當初,他跟劉金寶都是組長,兩人關系也算不錯,而羅耀和宮慧都是老五組的,老五組的五個人,組長第一個當了漢奸。
這話說起來,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說起來,這臨訓班最出名的三英,五虎將和十八羅漢有一大半都出在當初他們那個小集體內。
那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個頂個的都不是孬種,當然,也有一些關系戶,可關系戶也不是完全靠關系,沒有實力也是進不來的。
就算是羅耀,人家雖然是被“坑”進來的,可那也是有本事的,那也是正兒八經的震旦大學的數學系的高材生,而且是早已畢了業的,還不是在讀的那種。
“劉金寶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可能他有自己的難處吧。”羅耀沒接到許可,自然不能對李孚和文子善講江城潛伏方面的事情,而且為了劉金寶在安全,他就更加不能把“釘子”計劃透露半分給任何人聽了。
“這小子有什么難處,難道我們不能幫他嗎?”
羅耀訕訕一笑:“咱們哥三兒好不容易見一面,聚一聚,就不提那些不高興的事兒了,中午我備了酒菜,咱們喝一杯,你們倆沒問題吧?”
“沒問題!”李孚第一個響應道。
“就你的酒量,三杯倒,到時候別回去值不了班。”文子善鄙夷的一眼。
“那是以前,我現在的酒量可以了,別說三杯了,六杯都不在話下!”李孚不服氣的說道。
“好了,要不然,中午就不喝酒了,以茶代酒!”羅耀打圓場道。
“不行!”李孚、文子善兩人齊聲反對。
“呃…”
“介紹一下,曹輝,也是咱們同學,三隊的。”拉到餐廳,曹輝早就過來了,弄了一桌子菜。
這靠山吃山,曹輝也知道李孚和文子善,臨訓班三英聚會,他有幸參加,這回頭跟那些家伙有的說了。
那自然是賣力氣了,把家里能拿的好東西都弄出來了,昨天晚上給那禿頂的美國老頭兒接風都沒有這么隆重。
李孚和文子善都沖曹輝點了點頭,都是同學,那就好辦了。
中午這頓飯跟昨晚不同,宮慧過來了,而且,就挨著羅耀身邊坐著,這誰都看出來了,宮慧跟羅耀的關系。
這明顯是女追男的格局,當然,聰明人看破不說破。
這臨訓班里,喜歡宮慧的不在少數,文子善算一個,還有那個整天喜歡在宮慧眼前晃蕩的顧原,還有的,那就不夠看了,不到十八羅漢這個級別的,敢說自己有資格追求宮慧?
李孚成親比較早,進臨訓班時候,孩子都打醬油了,而且他老婆也進了臨訓班,不過畢業后,不知道分配去了哪兒,現在夫妻應該是兩地分居。
不然,憑李孚在臨訓班的人氣,那喜歡他的小姑娘可不在少數。
“李兄,文兄,這個竹筍燉山雞,這可是選的上好的冬筍…”曹輝身為主人,自然是有義務給今天來的客人介紹這桌上的特色菜。
“這條魚是今天一早從嘉陵江里取來的,新鮮著呢!”
“還有…”
“好了,好了,老曹,一會兒你再介紹,先把酒拿過來。”羅耀笑呵呵的一揮手,曹輝為了中午這頓,那可是真上心了。
這些東西只怕是山城的那些達官貴人們也未必能吃得到。
“咱們這天府之國,山美,水甜,那釀出來的酒也是一等一香,今天中午,咱們喝的是瀘州老窖。”
“白酒呀?”
“對呀,這天氣不喝白酒,喝啥?”文子善嘿嘿一笑,看著李孚,明顯眼神透著一絲不太友善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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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換換成黃酒?”
“黃酒那有什么勁兒,還是白酒好。”文子善這是在將李孚的軍呢。
“行,白酒就白酒,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了!”李孚一咬牙說道。
為了照顧李孚,羅耀讓曹輝把搪瓷杯悄悄的換成了小酒盅,他可不想看到李孚到時候出丑的模樣。
“大哥,為咱們今天在山城相逢干一杯!”
“好!”
“這以后,大哥在山城,我們可是隨時過來打牙祭…”
“行,但是今天這樣的,我可供不起!”
三杯酒下肚,李孚的臉就紅了,不過,醉倒是沒醉,這酒量確實有長進,沒有說大話,局本部機關還是能鍛煉人的。
李孚相當健談,說起臨訓班過去的趣事兒來,那是張嘴就來,文子善就比較毒舌了,經常一句話噎的李孚干瞪眼,羅耀則扮演傾聽的角色,當然,也會說上一兩句話,總歸不是那么沉悶了。
這說著說著就難免不提到眼下的抗日局勢,李孚對繼續打下去持相對悲觀的態度,畢竟中日兩國的軍力,國力的客觀事實在哪里。
單純比較一下的話,那中國只能是必輸的局。
文子善雖然不認同李孚的觀點,但也表達自己對局勢不樂觀的看法,畢竟他們看到的是現在節節敗退的情形,加上汪兆銘這樣的人物都對抗戰沒有信心,起了投降的念頭,美其名曰,爭取和平。
“你們讀過《論持久戰》沒有啊?”羅耀悠悠一聲。
此話一出,飯桌上瞬間就冷了下來。
李孚和文子善都怔怔的望著羅瑤,這可是在軍統內部可是禁止傳閱的書籍,被人看到舉報的話,那是要出大事兒的。
“怎么,你們這是什么表情?”羅耀笑了笑,“的著作就不能讀了,難道我們就當做它不存在嗎,這不是掩耳盜鈴嘛,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總沒有錯吧?”
“大哥,這話可不能亂說,要是讓人聽到了,報告上去,輕者背一個處分,嚴重的話,那是要被關起來的。”李孚鄭重的提醒道。
“這個又不是宣揚他們的什么主義之內的,為什么不能讀呢,我覺得這個寫的很有道理呀,有助于我們從戰略層面上去看待我們現在跟日本的這場國戰,這對增強我們戰勝日寇的信心是有大作用的。”羅耀笑道,這事兒他都跟戴雨農討論過了,還怕被人告密?
戴雨農自己都有讀,到了他這個層次,怎么可能視而不見呢,就是不能夠公開的討論罷了。
“放心吧,咱們就私下里討論,再者說,那上面說的是不是有些道理?”羅耀道,“有道理的話,咱們為什么不能說,難道我們連這點兒分辨能力都沒有了嗎?”
“也就是你敢說,我們可不敢。”文子善嘿嘿一笑,他是瞧出來了,羅耀要是沒這個底氣,是不會跟他們說這些的。
這半年羅耀到底經歷了什么,只怕比他們平淡而單調的生活精彩多了。
“行了,那就不說吧,反正,我對抗戰救國是有信心的,咱們泱泱中華五千年,從未滅絕,日本,爾搓小國已!”羅耀知道,他們有顧忌,不敢多說,反正他今天也就是個小小的試探。
至于兩個人會不會去向上面告密,這個他一點兒都不擔心。
除了這小插曲,這一頓飯吃的是相當和諧開心的,文子善最終還是放過了李孚,沒有灌他的酒。
雖然晚上回去不用值班,但宿醉之后,必定會影響明天工作的狀態,他也不想讓李孚挨罵。
一直待到下午兩三點,夏飛來稟告羅耀,說“亞德利”醒了,李孚、文子善看羅耀有事情處理,這才告辭離開了公館。
羅耀把兩人送上汽車,就折回去了。
“二哥,你說吃飯的時候說的那個事兒,上頭要是問起來,咱們要不要說?”汽車駛出了公館,文子善悄悄的問李孚道。
“什么事兒?”李孚閉著眼睛,已經昏昏欲睡了。
“就是那個事兒…”
“那又什么好說的,大哥待咱們不錯,好酒好菜的招待了,你還想著這個,還是人嗎?”
“我這不是怕大哥犯錯誤?”
“大哥沒你聰明,他會不知道,你呀,只當是左耳進,右耳出好了,聽見沒。”李孚側過身去,吧唧一下嘴巴,“別煩我,我睡會兒,今天真喝多了。”
文子善不再言語,但看上去頗為心思重重的樣子。
一晃三天時間過去了,羅耀已經適應了山城的氣候,也把周圍的環境摸了一一個遍,亞德利是個閑不住的人,這一點給了他極大的方便。
他可以以陪亞德利的借口去了解周邊的情況,還帶著他去逛了兩次街,在外面吃過三次飯。
這家伙要求給他配一個浴缸,他喜歡用浴缸洗澡,羅耀給他弄了一個洗澡桶,雖然比不了浴缸,但能夠舒舒服服的泡一個熱水澡,對他來說已經非常開心了。
亞德利很感激羅耀,幾乎是言聽計從。
因為白天要陪亞德利出去,羅耀只能晚上工作,第三天的時候,毛齊五給他派了一個翻譯過來了。
這個翻譯剛從德國留學回來,對西方有一定了解,會說德語,英文也很棒,本來是要去外交部工作的。
結果被派到這里來了。
亞德利一直很想在中國繼續他的“黑室”計劃,這也是他愿意來中國工作的原因之一,只是,他一直沒有得到戴雨農的接見。
更別說他一直很見的老頭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