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葉心滿意足地得到了一紙誥封后離開。
這種誥封雖然對于大盛天子本身不會有什么影響,但是卻會消耗王朝國運,像‘太微福壽府君’這種頂級上神誥封,如果更進一步就是‘星君’,‘天君’之位,即使大盛傾舉國之力都只能供養三尊。
“倒是個有決斷的。”上川悠仁對這位大盛天子忍不住高看了一眼,本來他沒有想過能夠直接取得這紙誥封,本來有著后退的余地,但沒有想到這位大盛天子居然沒有任何討價還價。
當然也有其可能小看千葉的原因,要知道即使有著天子誥封,一位上神想要掌握頂級神職,都需要十幾甚至幾十年的時間,還有失敗的可能性,所以他當然不會想到千葉可以立馬掌握這紙誥封,并且開始消耗王朝國運。
在這位大盛天子眼中,拉攏和標榜千葉這位投靠者固然重要,另外一方面,千葉現在本身就是坤城城隍,如果實力能夠更進一步,才能夠幫助到孤家寡人的他自己。
而‘太微福壽府君’這種頂級上神剛好符合千葉的定位。
第二天紫氣東升,金鑾殿太監的唱喏聲中,大盛天子升起了御座,旁邊的天后垂簾,一層七寶編織的珠簾后,天后開聲道,“順天府尹何在?”
順天府乃是掌管京畿之地的最高行政長官,如今由當今天子的老師擔任。
“微臣在。”一位身穿紫色蟒袍的五十歲老者出列,雖然他兩鬢斑白,但是身形魁梧挺直,讓他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小上不少。
“你可知昨日魏郡王府謀逆一事?”天后聲音平淡地問道。
在場的文官心里都不約而同地咯噔了一下,沒想到如今天后拿下了魏郡王府仍不滿足,還想要順勢問責順天府,拿下這位天子老師。
“微臣知,不過魏郡王府一向秉持正道,又是天家宗師,謀逆一事,還需要仔細定奪。”老者抬頭看向了珠簾后的天后,“況且昨日監天府擅自行動,未稟告于我順天府,其中恐有貓膩,望天后明察。”
當初天子幼年,天后從旁訓政,本身是天后和文官聯合的結果,就是為了壓制宗室和武勛兩大集團。
但是隨著天子年齡日長,天后仍然擅權不肯還政,這些年來文官集團和天后的矛盾越發激烈。
顯然今天天后想要順勢拿下這個重中之重的順天府尹。
“何來貓膩?!”一位刑部侍郎走出人群,朗聲道,“昨日監天府已經將魏郡王府一應人證物證交由我刑部,查有黃袍三件,印璽三枚,與各地官員書信若干,如今那位身懷紫薇龍氣的小郡王可是仍在在逃呢?”
說著他冷笑看向順天府尹,“你黃準不思為國分憂,還想要庇護謀逆,恐怕你才是最大的貓膩吧!”
“一派胡言!”盡管順天府尹黃準在今日天后開口之時,就已經察覺到不對,但是仍然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敢這樣攀咬。
“監天府正,可有此事?”天后打斷了黃準的話,看向了另外一位身穿紫服,相貌古拙的中年人,后者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雖然也同樣穿著官服,但是卻和周圍人有些格格不入。
“確有此事。”監天府正拱手說道,“如今人證物證俱在刑部大牢,同時魏郡王府孕紫微龍氣大樹仍在,望天后明察。”
天后看向下方默然不語的群臣,開口詢問道,“諸位愛卿認為此事應該如何處理?”
哎,已經被對方搶奪先機了,能夠上這金鑾殿的都是一方要員,官場大佬,當然明白昨日楊家外戚和監天府雷霆出手,就是為了將事情著實,如今核查刑部的‘罪證’肯定不會有紕漏,更何況那位小郡王逃亡在外,這說明魏郡王府恐怕真的事先有所準備,這件事更加難以說清楚。
“按律當斬,以儆效尤。”一位楊家故吏出位發聲,同時說道,“順天府尹和坤城城隍也監察不力,放任禍患流毒,足見其才不配位,如今仍為謀逆狡辯,望天后奪其出身,打入天牢,細細審問。”
這是慣用伎倆,雖然如今魏郡王府謀逆一事幾乎被坐實,但是想要輕易將兩位重臣打死顯然不可能,他們又沒有直接參與其中,所以開始就定下‘死罪’,之后才有騰挪的空間。
“天后,萬萬不可啊。”一眾文臣立馬開口阻攔,雖然魏郡王府已經成為定局,但是剩下這兩個罪責可不能讓楊家定死,至少也要保下順天府尹。
“傳坤城城隍上殿。”天后開口道。
本來在她的計劃中,并沒有想要牽扯進坤城城隍,但是昨日謀劃雖然剿滅了魏郡王府,但是最重要的紫微龍氣走丟,問題坤城城隍還確實出了問題,讓天后不得不遷怒于他。
不一會兒,千葉裝扮的坤城城隍走上大殿。
沒等天后的人問罪,千葉率先開口道,“小神請奏,昨日監天府未率先告知小神魏郡王府一事,致使那位魏郡王余孽逃脫。”
面對千葉提前一擊,監天府的人忍不住出聲冷笑道,“我們監天府之所以沒有告知,就是因為魏郡王府在坤城一地根深蒂固,怕走漏了消息,如今沒有提前告知都被你坤城城隍將人放走,提前告知了,恐怕跑的人更多了吧?”
“巧舌之言,豈有無故而妄自懷疑忠臣之理?”這個時候坤城的守城將軍也站了出來,昨天他本來就對楊家和監天府擅自在坤城行動,沒有提前告知的事情不滿。
再加上李老太君和坤城眾多武勛達成了一致,立馬開口道,“啟稟天后,這天下可有妄自揣度守城之將的先例?如果有,懇請天后今日罷免我的官職,因為微臣也和坤城城隍一般守城不利,讓魏郡王府叛逆逃脫。”
在場的李老太君看向出陣的守將,思緒快速轉動,雖然昨天她確實和坤城武勛們達成了一致,想要保下坤城城隍,但是保人的方法多種多樣,這個二愣子怎么會直接頂撞天后呢?
上川悠仁通過千葉將朝廷的眾人一舉一動都盡收眼底,他看到了那位御座上天子無聲地微瞇起眼睛,這是對方心情不錯的表現。
他立刻明白了,昨天自己讓千葉出賣了李老太君一事后,這位天子并不是沒有任何行動,顯然他已經買通了這位本來應該代表武勛發言的坤城守將。
目的就是要讓天后覺得武勛集團和她完全對立,怪不得這位守城武將敢直接頂撞天后。
天后隔著珠簾,目光冷然地看向底下跪著的坤城守將,如今外敵入侵,武將本身就重中之重,監天府這次確實沒有占理,如果她今天敢罷免這位坤城守將,以后哪位武將還敢給她守江山?
“孔將軍嚴重了。”天后放緩聲音說道,她已經看清楚眼前的局勢,這位坤城城隍得到了坤城武勛的引援。
本來沒有準備拿下坤城城隍的天后一時間有些準備不足。
這個時候一位楊家的官員跳出來說道,“但事實是坤城城隍打開神域,放走了叛逆。”
“容小神啟奏。”千葉拿出了昨天那位真小郡王逃跑的路線,并且將人證物證奉上,鬼算子早就將云臺閣的準備看在眼中,自然可以拿出這些證據,“昨日從小神這里走脫的乃是假身,故布疑陣之用,真身另有暗道逃離,如果不是小神沒有被提前告知,必不會被如此戲弄!”
說完,他憤然地看向楊家眾人。
有著這條被查出的暗道,坤城城隍身上的罪責又脫下不少,而且可以和監天府的人相互推諉。
天后皺著眉看向下方爭吵的群臣,這個時候,突然旁邊的御座上天子咳嗽了兩聲,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這位一向不言不語的天子吸引了過去。
“這家國大事,自然要聽老持沉重的長者之語,李老太君,今日之事你看如何判決?”
本來在思慮坤城武將事情的李老太君不得不硬著頭皮戰出列,昨天她已經和坤城武勛商議好要保下坤城城隍,本來她只用坐鎮后方,不論結果如何,都穩如泰山,但如今被天子直接點出姓名,她不得不開口直接保下坤城城隍,不然她在武勛之中還有何信用可言?
這就是朝政爭斗,有時候明白誰是友軍,誰是敵人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的對錯反而不那么重要。
“老身認為坤城城隍或有疏忽,但事后追擊有功,本身又情報不全,難以把握全局,坤城城隍之位又是重中之重,陛下訓斥即可。”
看到李老太君站出來,周圍的武勛們紛紛附和,文官們七竅玲瓏心,頓時也明白了現在的局面,紛紛開口,同時將順天府尹和坤城城隍綁在一起。
上首的天后立馬明白今天罷免順天府尹的謀劃已經沒戲了,她看了一眼下方的李老太君,然后笑著向旁邊的天子說道,“如今皇兒已經長大了,可以處理政事了,罷了,就按照李老太君的意思,順天府尹和坤城城隍監察不力,罰奉一載,望知恥后勇。”
“謝天后。”千葉和順天府尹開口道。
退朝之后,文臣們先是圍著順天府尹恭喜了一陣,后者撥開人群,走到想要離去的李老太君面前,拱手說道,“老太君,如今圣天子年長,今日得老太君之助,已經頗有先帝威嚴了。”
他的話語沒有說盡,但是周圍的人都明白順天府尹的意思,作為天子之師,今天他不僅沒有被天后拿下,同時天子還展現出了足夠的謀略,聯合武勛,反將了天后一軍,讓眾人對天子越發期待起來。
李老太君干笑著說道,“此事全憑天子決斷,老身怎么敢居功?”
突然順天府尹嘆息道,“可惜如今天子加冠,卻沒有大婚,有違祖訓啊。”
大婚之后,一定會涉及到還政一事,大家都知道這是天后的逆鱗,到時候免不了一陣風波,文官們雖然有信心從禮法上駁倒天后,但是想要萬無一失,最好還是能夠爭取到一向和他們不對付的武勛支持,如今看來這位李老太君是個很好的突破口。
但是李老太君心里卻有著另外的事情,她敷衍了幾句之后,立即回到了冠軍侯府。
已經知道事情全部過程的上川悠仁怕自己家的奶奶遷怒千葉,誤傷友軍,站在一旁侍候。
“今天朝堂之事你聽說了?”李老太君一邊飲茶消火,一邊詢問上川悠仁,既然自己的孫兒表露出想要當謀士的意愿,必然對朝堂關注萬分。
“今日圣天子威儀,文臣們可是奔走相告呢。”上川悠仁微笑著說道,臉上帶著一點嘲諷的意味,隨后又拱手說道,“奶奶,剛剛坤城城隍見過我了。”
“他?”李老太君聽到坤城城隍的名頭,心有不滿,已經理清楚前因后果的她可以明白,自己之所以被天子輕松點名,被坤城守將推波助瀾,恐怕這位坤城城隍早就投靠了天子,順道將自己這邊賣了過去。
果然自己武勛世家不適合和人在朝堂上玩謀略,老太君剛想要將其中的要害告訴自己家的孫兒。
但是上川悠仁搶先一步說道,“那位城隍大人已經和我立誓,必然會相助我三次。”
聽到這個結果之后,李老太君微微一愣,這位坤城城隍已經得到自己想要的,同時找到了天子作為依靠,沒必要再下此重諾,畢竟立誓對神明的束縛實在是太大了,沒有任何回旋的余地,難道對方是想要穩住自己這邊?
“其實坤城城隍進宮面見天子一事,我早就知道了,不過怕奶奶不同意,所以才沒有說出來。”上川悠仁將過錯攬在了自己身上。
李老太君一時間有些啞言,半晌之后才說道,“你現在可是將自己繞進去了。”
這個時候門外出現大太監唱喏的聲音,李老太君明白這是天后降罪下來了,帶著上川悠仁立馬出門迎接。
擺上香案之后,大太監宣讀了一份圣旨,上面滿是嘉獎之詞,大意是上川悠仁作為冠軍侯府虎子,如今年歲日長,祖先英烈,于是受封于南越膠南郡,封武郡王。
“老身孫兒年幼,如何受得起這等封賞?請天后收回旨意。”老太君連連說道,自己家累世英烈,即使今日天后對自己大為不滿,也無法直接出手,但這封賞乃是真正歹毒之計。
如今越國屢犯邊境,膠南之地又是巫祝蠱毒之術盛行,靠近越國,自己的孫兒怎么可能前去受封?
要知道按照大盛律,郡王不駐扎封地之內,可是真正的大罪。
“謝圣天子,天后隆恩。”上川悠仁沒有等李老太君繼續推脫,一把接過了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