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車緩緩停在了倉廩官的門前,周圍的平民靠著墻角而行,小心地張望著上川悠仁華麗的狩服,心中暗自想到,果然不愧是陰陽師大人啊,穿的比大人們還要華麗。
仆人見到牛車,立馬迎了上來,美子上前開口道,“我家大人從遠處山巔眺望這里,發現你家恐有災禍,因此前來解厄。”
聽到美子的話,門仆們趕緊將上川悠仁迎了進去,絲毫沒有認為上川悠仁是騙子的可能性。
不要說上川悠仁身上,甚至他仆人的衣服看起來都比自家大人的衣服更加華麗,光其偉岸的身高和英武的樣貌,就算上川悠仁自稱天皇后裔,他們也會有七八分相信。
真是淳樸的民風啊,上川悠仁感嘆道,候客廳沒有等多久,一位穿著水干服的官員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
這個虛境的時代屬于平安后期,有點像周朝末年,雖然中央政府會派遣例如倉廩官這樣的官員到地方收取賦稅,但是絕大多數的時候,收取到的賦稅少的可憐,甚至到最后幾乎沒有。
而坐擁著大量土地,莊園和人口的領主自號‘名主’,隨后演變成為‘大名’,相當于春秋諸侯,名義上服從天皇統治,但是卻擁有各自的行政體系和軍隊體系,也被稱之為‘武家’,和侍奉天皇的‘公家’相對。
不過在這個世界或許還有著更多的隱秘,上川悠仁一邊打量著這位中央派遣下來的倉廩官,一邊想到,天皇擁有著半神的力量,但仍然放任地方自立,所以他是被什么牽制住了嗎?
倉廩官只有一米六左右,身形偏瘦,年齡在40歲左右,頭頂之上烏黑之氣如同云霧,只不過中心有一縷純白之氣破開,才沒有直接暴斃。
“在下是這座山源城的倉廩官九條寶正,我聽仆人說,足下是為了解厄而來,不知道如何稱呼?”看到上川悠仁裝束,從京都而來的倉廩官神色自然明白得更多,眼前這套狩服,即使一般的公卿之家也很難見到。
對方說的是帶著地方口音的雅言,也就是所謂的正統官話,和現代的通用語還是有很大區別,不過大多數讀音仍然可以辨識清楚。
雖然不能夠像忽悠外面的士兵一樣忽悠倉廩官,但上川悠仁早就想好了說辭,不過相比于說辭,更加直白的是力量。
衣袖之中,無形的力量出現,托舉著面前的水杯正好到他身前,就像有一個無形的仆人在送水一般。
這是惡童千葉‘念力’的力量,雖然它現在并不是上川悠仁的式神,但是經過這一個月的‘感化’,成為了上川悠仁的虔信徒,和式神已經沒有什么區別,現在放它走,它都不會離開上川悠仁。
上川悠仁接過水杯喝了一口,倉廩官屏住了呼吸。
美子開口說道,“我家大人自幼被派遣到東土修行,這次歸國游歷天下,一邊為百姓攘除災禍,一邊斬殺妖魔積累功德,對于‘國語’還有所不熟悉。”
說到這里,美子語氣略帶輕慢。
倉廩官臉色一紅,有些羞惱,顯然美子在嘲笑他的雅言不標準,但他又找不到辯解的地方,畢竟事實上美子的雅言確實比他標準。
上川悠仁咳嗽了一兩聲,“真是失禮了,閣下可以稱呼我為上川悠仁,一名游走天下,拯救蒼生的陰陽師罷了。”
上川悠仁的語速很慢,而且詞語并不復雜,倉廩官雖然聽著別扭,但還是能夠明白意思的,他頓時贊嘆道,“這就是純正的上國之音嗎,真是如同寺廟中的鐘聲一樣悅耳。”
這個年代,一切達官顯赫一場談話之中,如果不稱贊幾句唐朝,都會顯得自己沒有文化。
“這次我來到貴府邸,就是為了替閣下攘除災厄。”
當上川悠仁再次提起的時候,倉廩官幾乎已經完全相信了上川悠仁的話,他誠懇地鞠躬道,“還請上人賜福。”
“現在天色尚早,等到晚上,我自然會為閣下驅邪。”說到這里,上川悠仁露出些許疲憊的樣子,倉廩官立馬會意,讓下人將上川悠仁三人帶到最好的客房中休息。
仆人在點燃松香和油燈之后緩緩退下,上川悠仁將雙生怨嬰放出來,躲在屋子和走廊陰暗的夾角,確定沒有人盯梢之后,對著兩人點頭道,“可以說話了。”
太郎謹慎地問道,“這間屋子真的有妖魔嗎?”
上川悠仁看了太郎一眼,對方可能是出于謹慎這樣詢問,當然也可能是出于北月監視他的授意,他可不認為自己能夠在這幾天就讓兩人歸心。
“猜的,畢竟這里是平安時代,妖魔橫行幾乎成為常態,我只是想要一個貴族家落戶罷了,難道我們去平民家借宿?”
“不過如果有妖魔也好,我剛好看看你們兩個人有沒有資格繼續侍奉我。”
上川悠仁神色冷漠的說道,帶著上位者的語氣。
“是,大人。”兩人恭敬地說道。
上川悠仁擺了擺手,“你們下去吧,我有些乏了。”
兩人退下后,上川悠仁看向窗外陰沉的天空思考道。
“雖然太郎和美子在,對自己的幫助不小,但也是某種掣肘,就比如剛剛,自己就絕對不能夠暴露出法目這個能力,除了這個之外,死神卡的施法能力也不能夠暴露,如果暴露了,必須要快速將兩人殺死,不留后患。”
“等等,這樣也不妥,以北月的小心思,兩人身上肯定有特殊的咒印,如果自己親手殺死,說不定才會真正引起北月的懷疑,怪不得他幾次提醒自己,如果合適,完全可以將兩人當做誘餌,這純粹是誤導。”
“嗯,這很符合北月老師的氣質,不然真的是不用在意的誘餌,他會有心的提醒自己幾次嗎?”
“所以這兩人不能夠死在自己手上,不然會真的變麻煩,北月這樣做的目的很簡單,他想要知道自己在這個虛境之中確實的收獲,畢竟很多秘術傳承不落紙張,自己掌握之后不告訴他,他也很難分辨。”
“除開這兩人之外,自己還要注意的是這個倉廩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運氣太好,直接就挑到了寶,但這次倉廩官家里出現妖魔之事,很有可能不只是單純的妖魔為禍。”
“原因很簡單,倉廩官畢竟代表著霓虹天皇,身上必定有某種信物,即使不能夠對妖魔產生直接的傷害,但也能夠起到震懾的作用,從其灰黑色云氣被純白云氣沖破這一點,也可以看得出。”
“那么反推回來,一般的妖魔如果沒有人指使,是不會選擇倉廩官作為對象,結合這個時代的特征,能夠驅使妖魔,又最討厭倉廩官的人,是這座山源城的城主大人,畢竟一個山高皇帝遠的天皇來自己地盤上收稅,自己也會不樂意,那么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收稅的人消失。”
“這也很符合這個時代的特征,畢竟現在還不是真正的戰國,各地大名完全獨立,脫離天皇的掌控,表面文章還是要講的。”
“那么自己幫助倉廩官是不是就意味著和城主作對?”
上川悠仁想了想,“不一定,首先自己完全可以裝作不知者不罪,而且顯露出本事之后,會更快得到城主的拉攏,按照這個城主的謀劃來看,他不是那種不動腦子的人,反而是老謀深算,那么很大概率會接受自己這樣有本事的人投誠,大不了自己到時候帶著倉廩官的人頭投誠,另外一方面,現在畢竟還是天皇名正言順統治的時代,即使是山源城的城主,也不敢直接撕破臉,就說明倉廩官手中還是有一些能夠威懾的東西,自己剛好可以待價而沽。”
壞事盤算完了之后,接下來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