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昆趕到守護神殿時,神殿里的氛圍很有些沉重。
留守神殿的守護士們個個眉頭緊鎖,神情憂慮,一副天快塌了的模樣。
“誰來詳細說一說,究竟發生什么事了?”
倪昆一邊整理著發型,一邊問道。
之前他法會開得正嗨呢,突然一道虹光降臨他的畫中乾坤,捎來小龍女一個念頭,給他傳了個口訊。
也沒說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只是請他速來守護神殿一趟。
倪昆見小龍女語氣急迫,趕緊穿上衣裳,頭發都沒來得及梳理,就徑直來了守護神殿。
“玄奘法師他們失蹤了!”
小龍女過來幫他梳理發髻,同時語速飛快地說道:
“一個多月前,雅典娜偵測到…”
將宇宙坍縮、玄奘等人前去偵察,深入黑暗宇宙之后,突然失蹤之事說了一遍,末了總結道:
“法師他們的命燈尚未熄滅,應該還活著,但燈火微弱,狀態很不好。神殿接引之光也找不到他們的下落,無法將他們接回,我們沒有辦法,只好請你過來。”
玄奘法師、精靈王子、御坂美琴、蕾伊、浩克都是資深守護士。
尤其玄奘法師,更是本屆守護士中第一強者。
連他們五人都莫明失蹤,留守神殿的五位守護士,以及小龍女、金剛、弗利薩,若是輕舉妄動,前去救援,九成九只會繼續白給。
因此再不想麻煩倪昆,眾守護士也別無選擇,只能請他前來商議對策。
聽完小龍女講述,倪昆心中一凜:
“宇宙坍縮?還一口氣困住五位守護士?”
這樣的大手筆,顯然不是一般人能搞出來的,必是與“群星之主”有關。
倪昆講道四十九天,剛剛將通天傳承梳理清楚,本打算回起源宇宙,先閉關個十年再說,本沒有現在就與群星之主碰撞的打算。
可計劃趕不上變化,群星之主顯然有著祂自己的行事節奏,不會按照倪昆的安排行事。
他雙眼半閉,遙望宇宙深處,瞳中隱隱映出一抹黯淡星光,元神之中靈光電閃,默默推演一陣,心中暗自嘆息:
“雅典娜估算有誤,輪回宇宙剩下的時間,只有一年不到了…”
雖然現在宇宙坍縮的速度,只是每秒億分之一,但坍縮不會始終保持勻速。
二百五十七天之后,宇宙坍縮程度便會越過臨界點,形成雪球效應,坍縮進程將呈雪崩之勢大幅提速,越滾越快,只需一百零四天,剩下的半個宇宙,都將徹底坍縮。
也就是說,從現在開始,到三百六十一天之后,整個輪回宇宙都將不復存在,被群星之主徹底吞噬。
以倪昆如今的境界,以他與輪回宇宙密切的關系,事涉輪回宇宙存亡,即使宇宙坍縮與群星之主相關,他的推演也是八九不離十。
更何況,群星之主本就沒有遮掩天機,正大光明行吞噬宇宙之事,倪昆這番推演,可以說絕對精準。
至于為何連天機都不遮掩一二…
“沒把我放在眼里啊!”
倪昆心中暗嘆:
“也是,換作是我,倘若曾一力橫推一方宇宙所有高端力量,將一方宇宙打殘大半,對于這方宇宙回光返照的最后掙扎,大概也不會太放在心上吧?
“甚至巴不得這方宇宙最后的反抗力量,趕緊跳出來飛蛾撲火…”
群星之主所為,既是沒將倪昆放在眼里,又有引蛇出洞之意。
故意不遮掩天機,就是要讓倪昆明明白白地知道,這方宇宙的時間所剩無幾,逼他主動前去決戰。
“玄奘法師他們,現在大概率也成了引誘我的魚餌…去,還是不去?”
去的話,很可能在他尚未準備好時,便被迫與群星之主展開對決。
可若是不去,不僅玄奘法師他們必死無疑,剩下的時間也是不多。
就算他在起源宇宙時,時流比例與輪回宇宙能達到十比一,他可以在宇宙坍縮的雪球效應發生之前,在起源宇宙修煉兩千多天…
可群星之主吞噬輪回宇宙,也是每吞噬一分,實力便能壯大一分。
倪昆在輪回宇宙修行兩千多天的收獲,能比得上群星之主吞噬半個輪回宇宙的收獲么?
倪昆腳下浮現出時光之河。
他屹立河面之上,俯瞰下方那條波光粼粼的虛幻長河,雙瞳之中倒映出無數畫面,腦海之中亦有無數靈光閃爍,彼此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順著時光長河的流淌。
倪昆抬首望向長河下游。
隨著他一剎億萬次的推演,時光長河下游,每一個剎那,都分流出億萬條支流。
每一條支流,都對應著他做出的每一個不同的選擇。
但無論他作出怎樣的選擇,無論時光長河分出多少條支流,最終所有的支流,都在同一點匯合。
那是時光長河的終點。
亦是輪回宇宙的終點。
毀滅、毀滅、毀滅、毀滅,還是毀滅…
無論怎樣推演,無論他作出怎樣的選擇,最終都指向同一個結局。
宇宙毀滅,一切寂滅,就連倪昆自己…
如果不選擇逃離,逃到起源宇宙,并徹底斬斷兩界聯系,他亦要隨輪回宇宙一起殞滅。
但逃到起源宇宙就結束了么?
徹底消化了輪回宇宙的群星之主,將有可能跳出宇宙,成為真正永恒不朽的存在。
從此每一個宇宙,都將是祂腳下的池塘。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選擇進入任何一個池塘。
屆時,連輪回宇宙,都將變得不再安全。
只能祈求群星之主,不要看上起源宇宙那方雖體量大不可量,卻無任何靈機的末法絕靈之地。
可是,倪昆又怎能將希望,寄托在敵人的不感興趣,或是慈悲之心上?
就算他能帶上自己身邊的人們一起走,甚至將守護神殿也一并打包帶到起源宇宙。
倪昆也必會惶惶不可終日,日夜擔憂不知何時,便會自宇宙之外降臨的恐怖。
“還是有一線生機的。”
倪昆閉上雙眼,不再去看時光長河的終點。
有群星之主這樣一尊大神,佇立在時光長河那似乎注定指向毀滅的終點之上,倪昆的推演,其實并非絕對準確。
他看到的,盡是毀滅。
可冥冥之中,亦有一線生機存在。
只是那一線生機,被群星之主那龐大的陰影遮蔽,令他無法看個真切。
群星之主,或不會干擾倪昆推演輪回宇宙末日降臨的具體時間,卻一定會干擾天機,蒙蔽前路,令倪昆看不清路在何方。
既如此,那便先掃清徹底迷障。
只要肯下某個決心,便能找到生機所在。
倪昆驀地睜開雙眼,腳下那條虛幻的時光之河倏地隱沒。
他看向守護神殿深處,那一尊巨大的雅典娜雕像。
“雅典娜,我需要你的力量。”
他淡淡說道。
“如您所愿。”雅典娜柔和的聲音響起。
倪昆頭頂沖出紫氣,化為慶云,蔓延十萬里,轉眼就將守護神殿整個覆蓋。
當慶云收斂。
守護神殿不所知蹤,連神殿中的守護士們,亦不知去了哪里。
“接下來…是輪回雛形。”
倪昆身形一閃,下一個剎那,已出現在立方體小輪回核心空間之中。
他抬手,按上立方體小輪回核心空間那團變幻莫測的光球。
當初初次與這光球接觸時,倪昆險些被這光球同化,變成立方體小輪回的“小主神”。
但是現在。
只是一個剎那,那掌控著整個立方體小輪回的光球,便已被倪昆瞬間吸收。
倪昆雙瞳之中,剎那閃過無數畫面。
每一副畫面,都是一方小千世界,以及小千世界中所有生靈,從創造到毀滅到再生的無限循環。
倪昆身上的氣息,開始節節攀升,不斷膨脹。
他的眼神愈發淡漠,他的氣息,亦漸趨非人,宛若天意高懸。
當他瞳中那無數的畫面消失,他雙瞳已變得一片空白,似能倒映出整個輪回宇宙中的一切,能一眼遍觀無數世界、無量生靈,理清一切因果,看透過去未來,卻失去了一切情緒的起伏。
立方體小輪回世界消失。
倪昆又出現在宇宙虛空之中。
前后左右、上下八方,皆有閃耀的星辰。
仔細看去,每一枚星辰,都是一個被無形晶璧嚴密遮蔽的微縮星河。
這些“星辰”,都是尚存的輪回世界。
而在這漫天星辰的最下方,宛若無底深淵一般的黑暗之中,飄浮著一塊無遮無蔽的殘破大地。
那大地像是由無數塊積木拼湊而成,邊緣不斷剝落著,墜入無底深淵之中。
大地之上,有著無數風格凌亂的城市廢墟,以及無窮無盡的末日怪物。
正是宇宙最底層的垃圾回收場,末日廢土。
倪昆屹立虛空之中,淡漠雙瞳,倒映著無數星光。
在這一剎,他好像變成了宇宙的原點,一切存在,都在圍繞他旋轉。又好像是宇宙的終點,一切存在,都終將坍縮到他身上。
忽然,他身上所有穴竅同時打開,那一顆顆代表一個個輪回世界的“星辰”,在某種無形的力量牽引之下,于虛空之中,劃出一道道絢麗光痕,齊齊向著他投來,沒入他穴竅之中。
不過須臾。
所有的“星辰”,便已悉數沒入倪昆周身竅。就連那廢土末世,亦投入了他足底穴竅。
那尚且完好的小半輪回宇宙,就此陷入最深沉的黑暗,與被群星之主毀滅的那大半黑暗宇宙毫無區別。
唯一的光源,只剩下倪昆。
有無量星光,自他皮膚內部投射出來,映亮他身周的黑暗。
而他的身形,亦在不斷膨脹。
十丈、百丈、千丈…千里、萬里…百萬里…
轉眼之間,他便已膨脹為一尊千萬里的巨人。
只是在這一片空曠的黑暗虛空之中,喪失了一切有形無形的參照,體量再是膨脹巨大,似乎也并無意義。
忽然,低沉的聲音,自黑暗宇宙深處傳來:
“為了不被我吞噬,所以先自行吞噬么?倒也是個辦法。可惜…
“以你的境界,陡然吞沒如此之多的世界,無窮信息沖刷之下,你還能保持自我么?
“現在的你,究竟是一方‘宇宙雛形’,還是一個人?”
低笑聲中,一雙星光璀璨的眼眸,在倪昆眼前浮現:
“看啊,你幾乎已經化身天道,幾與那沒有自我的天道無異…
“不用我出手,你的身軀,也將膨脹爆裂,化為一方雛形宇宙。你的元神,亦將演化為那雛形宇宙的天道根源…就像這方宇宙,許多世界里,盤古開天,身化萬物的傳說一樣。
“所以,你所做的一切,究竟有何意義?
“你不但失去了自我,吞了你,你這方雛形宇宙中的一切,也仍將歸我所有…”
天尊道祖面前,距離沒有意義。
即使有無窮星河,乃至整個宇宙間隔,對于天尊道祖來說,亦與貼面無異。
星光璀璨的雙眸,凝視著屹立于宇宙彼端的倪昆,并無出手之意,似在等著他自我膨脹至極限,演化為一方宇宙雛形。
身形兀自在不斷膨脹,但因沒有參照,已不知具體膨脹到了多大的倪昆臉上,忽然浮出一抹奇異的笑意:
“你看不透我?”
“嗯?”
“你沒有看透我。”倪昆大笑。
他本不該發出這樣的笑聲,他本該已經徹底失去自我意識,變成了高高在上的“天道”。
他的眼神,也確實如天高懸,淡漠無情,毫無人味。
他的笑容,也顯得有些勉強,可那大笑聲中,竟有著真實不虛的開懷情緒。
倪昆面前,群星之主那雙星光璀璨,宛若兩座星河的眼眸之中,隱隱浮出一抹凝重。
倪昆大笑著:
“宙之大道、時光根源在我手上。當我得到宙之大道后,我每一個念頭的變化,都能令時光長河多出一條支流。你猜到現在,我變化了多少次念頭?”
“原來如此…你把時光長河所有支流中的你,都拉了過來,以無數個你的意志,對抗道化…但這樣有意義么?掌控了宙之大道的你,已經成了時光中的‘唯一’,拉過來再多的你,也只會有意志的疊加,并不會將那些支流中的力量,也疊加到你身上…”
“當然有意義。我只需意志,就已足夠。”
倪昆淡漠如天、倒映宇宙的眼眸之中,突然浮出一抹人性的神彩:
“你直到現在,都沒有對我主動出手,不是你不想,而是不能吧?
“你還沒有徹底吞噬整個天道根源,你甚至不能退出,因為你已經成了維系這方宇宙存續的重要支柱,一旦退出,這方宇宙就將瞬間崩潰,令你前功盡棄。
“所以,你只能被動地吞噬這方宇宙。如果我不主動前去找你,你就只能像現在這樣,眼睜睜看著我不斷變強…”
群星之主淡淡道:
“那又如何?你于此方宇宙得道,再強也強不過我。三百六十一天之后,我就能徹底騰出手來,到那時,你便無路可逃,不僅將與這方宇宙一同寂滅,你所有的一切,亦將成為我攀登更高的資糧…珍惜你最后的時間吧,三百六十一天。”
“是么?”倪昆腳下,又浮出波光粼粼的時光長河。
三寶如意飛出,元始天尊握住如意,浮出水面。
玲瓏寶塔飛出,太上老子頭頂寶塔,浮出水面。
誅仙劍飛出,通天教主手持寶劍,浮出水面。
初掌宙之大道,倪昆將元始、通天、如來自時光長河之中召出,只能維系其存在五秒。
而現在,得到通天傳承,融合了守護神殿、立方體小輪回、無數尚存的輪回世界,倪昆召喚出的投影烙印,已能存在足足一月。
戮仙劍、絕仙劍飛出,落入元始、老子掌中。
倪昆亦手持陷仙劍,與太上、元始、通天,布下誅仙劍陣。
天尊道祖面前,沒有距離間隔。
誅仙劍陣一成,黑暗宇宙深處,那正自吞噬宇宙的星光,便落入劍陣正中。
一尊面相威嚴、眸如星河的道人,便正自盤坐在星光之中。
這道人,正是群星之主。
“太上、元始、通天。手下敗將而已。”群星之主端坐不動,淡淡說道:“就算加上你,又能奈我何?”
“你打敗的,只是這方宇宙的三清教主。”倪昆微微一笑:“我請來的,卻不僅僅如此。”
劍陣之外,倪昆背后,忽然浮現一座遍布裂痕的古拙石門。
石門緩緩敞開。
無盡玄妙的氣息,若潮水一般,自門中涌出,落到倪昆、太上、元始、通天身上。
倪昆的氣息只是略有增強。
可太上、元始、通天的氣息,在這一剎,發生了極微妙的變化。
并不是變得更強。
而是變得更有生氣。
烙印投影,原本宛若傀儡,實力雖強,卻沒有多少靈智,只會依召喚者的意愿行事。
而此刻。
太上、元始、通天的眼神,皆發生了奇異的變化,變得好像是…
鮮活的人。
老子睥睨無敵,元始威嚴獨斷,通天殺伐凌厲。
倪昆得道,從來不僅限于輪回宇宙。
感受到三清教主的微妙變化,群星之主這才微有動容:
“哦?這可不像是從時光長河中拉出的烙印投影…”
倪昆彈劍長笑:
“現在,我想,你至少應該站起來了。”
話音一落,倪昆揮出陷仙劍,凍徹宇宙,終結一切運動,連時空都為之凍結凝固的滅絕劍光,向著群星之主傾灑而出。
老子、元始、通天亦齊齊出劍,誅仙劍陣轟然運轉,一切宇宙終結的可能,于劍光之中演化而出,向著群星之主洶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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