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熱湯下肚,蘇詠霖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便看向了一直都在默默吃飯不說話的蘇澤英。
“澤英,最近沒怎么過問你的功課,功課如何?在學校有沒有認真學習,聽從老師的指導?”
“上次月考,我是班級的第一名,也是整個年級的第一名。”
父母說話的時候,蘇澤英聽不太懂,所以只是聽著,并不開口,但是說起學習成績的話題,他就抬起了頭直起了腰,很是驕傲的樣子。
蘇詠霖倒是很欣慰自家兒子遺傳了自己和趙惜蕊身上的學霸基因。
趙惜蕊就不說了,妥妥一枚才女,記憶力超強,博覽群書,學識也好見識也好,都不是一般女子所能媲美的。
蘇詠霖雖然是職業造反家,沒有參加過正兒八經的南宋科舉考試就當了皇帝,但是當年讀書的時候也參加過學堂里舉行的多次模擬考試,次次被選為第一。
當年學堂里的老夫子真誠的認為蘇詠霖有參加科舉考試成為進士的能力,并且可以成為高官顯貴,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祖父和父親也為此感到十分的開心,覺得蘇詠霖一定可光宗耀祖,張揚蘇家的名聲。
盡管現在蘇詠霖的成就和當年他們的預測有一點小出入,不過這并不妨礙蘇詠霖的學霸本色。
如今蘇澤英也能在學業上取得優異的成績,在蘇詠霖看來是非常不錯的。
但是他也不好把這個功勞據為己有,因為不管怎么說,他都不是蘇澤英成長過程中的功臣,最多只能算個幫手,悉心教導蘇澤英讀書的主要是趙惜蕊。
于是蘇詠霖起身,給趙惜蕊盛了一碗湯,笑著遞給她。
“作為孩子成長過程中最大的功臣,惜蕊,喝湯吧。”
趙惜蕊白了蘇詠霖一眼,沒睬他,然后看向了蘇澤英。
“澤英啊,以后一定要記住,不能做你爹爹這樣的男人,妻子給他幫了那么大的忙,做了那么多事情,一碗湯就打發了,多沒良心啊。”
蘇詠霖頓時愣在當場,渾身上下起滿了雞皮疙瘩,腳趾頭都能在地上摳出三室一廳了。
“不是不是,我當然不是用著一碗湯來打發你啊,別教孩子有的沒的!澤英啊,爹爹不是這樣的人,真的不是啊!”
蘇澤英則是淡定的吃飯,一臉無所謂的模樣。
“我只是年紀小,眼睛又不瞎,爹娘是什么樣的,我心里有數。”
瞧著蘇澤英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樣,蘇詠霖和趙惜蕊對視一眼,忍不住一起笑了出來。、
飯后,蘇詠霖和蘇澤英一起在外頭散步,走著走著,蘇詠霖問起了他很在乎的事情。
“澤英,你那么有見地,那么有沒有想過將來想做些什么?”
蘇澤英抬頭看了看蘇詠霖。
“想做能幫到爹爹的事情。”
“能幫我?”
蘇詠霖笑了出來:“能幫我的事情太多了,軍事上,政治上,司法上,農業上,工業上,還有航海啊,經濟啊,很多很多事情,這些都能幫到我,你都想做嗎?”
“都做肯定做不來,貪多嚼不爛。”
蘇澤英搖了搖頭,開口道:“那爹爹現在最希望最迫切想做到的事情是什么呢?”
“最希望最迫切?”
蘇詠霖稍微想了想,緩緩道:“那應該就是看到蒸汽機在咱們的國家大行其道,變得更加出彩,用蒸汽動力取代千百年來的人力、畜力,帶著咱們大明走向新時代。
你知道火車的,爹爹心心念念的就是火車,從中都到杭州兩千五百里路,現在再怎么快也要小半個月才能抵達,火車一旦成功,鋪一條軌道,兩三天就到了,那能省下多少時間啊?
澤英你想啊,要是杭州有什么突發狀況需要中都派人去解決,原先一來一回至少一個月,現在一來一回三五天,能省多少事情?能幾倍幾倍的提高辦事效率,這太重要了。”
蘇澤英聞言想了想,然后點了點頭。
“確實很重要,還有呢?”
“還有?還有的話大概就是想要搞出一個能夠快速遠距離傳遞消息的裝置吧,這一次山東的事情就是個教訓,如果我們有可以快速傳遞消息的裝置和火車疊加在一起,哪里還有什么叛亂是需要感到擔憂的呢?”
蘇詠霖嘆了口氣:“咱們國家治理最大的問題就是消息傳遞的太慢,人趕路的速度也太慢,這兩個問題要是解決了的話…”
“大明就沒有問題了是嗎?”
蘇澤英直接搶答。
被打斷話語的蘇詠霖并沒有生氣,只是咧嘴笑了笑。
“不,會有更多全新的問題等著我們,更難解決,更難處置,也會有更加心思不良的人利用這些科技創新做壞事。”
“這…那這一切還有必要嗎?”
蘇澤英很是疑惑:“要是問題會更多更難的話,咱們為什么要發展科技?”
“因為那些好處啊。”
蘇詠霖從錢包里掏出一枚銅錢遞給了蘇澤英:“澤英,這是一枚銅幣,有正反兩面,正面是正義的,反面是邪惡的,那么你說,這枚銅幣它有價值嗎?”
蘇澤英接過這枚銅幣,翻來覆去地看了看。
“它是一枚銅幣,能買東西,當然有價值。”
“科技也是一樣,有正面意義,也有負面意義,但是這并不妨礙科技本身的價值。”
蘇詠霖緩緩道:“使用科技的終究是人,科技本身并無善惡之分,正直的人用它做善事,陰險的人用它做惡事,與科技本身并無多大關聯,所以澤英,我們要發展科技。”
蘇澤英把那枚銅幣緊緊握在了手里。
“爹爹,您這樣說,我反倒覺得科技不是最重要的,不能讓科技落到陰險的人手里,這才是最重要的。”
蘇詠霖聞言,略有些驚訝的看向了自己的兒子。
隨后他笑了。
“你要這樣說的話,確實如此,什么好用的東西在他們手里都能變成作惡的工具,但是最大的問題在于,我們并沒有辦法一眼就看出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蘇澤英一愣,然后陷入了深深地思索之中。
“有道理,該怎么分辨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呢?壞人也不會把我是壞人寫在臉上。”
“這個問題爹爹就不知道該怎么處置了,澤英,你有空的時候,就來幫爹爹想想吧。”
蘇詠霖笑瞇瞇的拍了拍蘇澤英的肩膀,然后伸了個懶腰,準備在睡覺前再給那群民眾代表們講一會兒課。
蘇澤英留在原地,找了個石凳坐下來,細細思考蘇詠霖提出的問題,思來想去也得不到解決的答案。
他感到困惑不解,于是就決定去找趙惜蕊詢問這個問題。
正在指導小兒子澤雄完成今日功課的趙惜蕊聽到蘇澤英的這個提問,感到有些意外。
“如何分辨好人和壞人…澤英啊,這個問題,阿母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你,因為這個問題阿母自己也不知道。”
“阿母也不知道嗎?”
蘇澤英有些失望,隨即面色更加嚴肅。
“爹爹和阿母都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可想而知這一定是個非常難的問題,很有思考價值。”
看著蘇澤英小大人的模樣,趙惜蕊笑得很開心。
“澤英啊,這個問題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沒有答案的,古人也曾困惑于此,但是因為千百年來也不知道該怎么解決這個問題,于是使用了兩種方式來彌補不能解決這個問題帶來的遺憾。”
“是什么呢?”
蘇澤英很好奇。
“一個是法律,一個是教育。”
趙惜蕊摸了摸蘇澤英的腦袋,笑道:“教育可以讓人知道對錯,避免成為壞人,法律則可以嚴懲明知對錯卻知錯不改的壞人,如此,就算沒有辦法可以提前知道人的好壞,卻也能夠最大限度的限制壞人的出現。”
“這樣啊…”
蘇澤英帶著些許的疑惑和感悟,繼續著自己的思考。
而另一邊,蘇詠霖依舊在努力的完成自己的職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