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挺說第一句話的時候,眾人聽這還覺得挺正常的。
但是越到后面,這話里面的意思就越不政治正確,乃至于那后面幾句話有點過于驚悚,以至于眾人聽著聽著感到情況不對,遂面色大變,大為震撼。
“相公!這…”
“相公,您這是什么意思?”
“相公,向明國投降?這是什么情況?”
“相公,您之前不是說不能向明國投降嗎?明國不是要我們的…”
馬永康舉起手,打斷眾人的發言,緩緩站起身子,嘆了口氣,緩緩開口。
“我知道在諸位聽來,這個說法有點聳人聽聞了,但是諸位,這個方法,是目前唯一可以保全我們所有人性命的方法。”
眾人聞之愕然。
馬永康見眾人安靜下來,便緩緩解釋起了自己的看法。
“歸根結底,我意識到從最開始的時候,我們擁立皇帝對抗明國就是個錯誤,川蜀地狹民疲,本就是困局,以明國席卷天下之威勢,在川蜀之地立國,根本沒有存活下來的可能性。
我之前之所以和以故的吳相公一起擁立皇帝,一來是對明國政策的恐懼,二來,也是心中尚有大宋,并且奢望著大宋還能繼續存續。
可是這一年多來,我算是看透了,這天下的未來,是明國的,不是大宋的,明國皇帝何等強悍?揮手間掃平天下,大宋呢?大宋有誰能與之抗衡?
這是大局,而就當前局勢來看,整個川蜀有七支軍隊與我們為敵,其中四支兵力都在一萬人以上,隨時可能對我們發起進攻,而成都呢?
就算全力擴軍,至今兵力還不到三萬人,其中還有一半都是新兵。諸位覺得我們能夠打贏那七支人馬嗎?如果就那么下去任由局勢發展,我們是死無葬身之地,還是重獲新生?諸位不妨大膽的猜測一下。”
還有什么好猜測的呢?
如此這般繼續下去,除了死,還是死,根本沒有第二種可能。
被殺了家人的陸等人絕不會放過趙不息,順帶著也會恨極了他們這些“助紂為虐”者,一定會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成都城破之日,就是他們全族覆滅之時,他自己都這樣說了,所以這一點沒有任何的疑問。
于是眾人低頭不語。
眼見眾人低頭不說話,馬永康便嘆了口氣。
“所以,既然這樣走是一條死路,而我等又不愿意就這么死了,那么我們只能選擇其他的路去走,思來想去,我發現,只剩下投降明國這一條路可以走,可以保全我們的性命。”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名官員忍不住的詢問道:“之前可是您說過的明國要命不要錢,極力反對投降明國,說投降明國一定會被清算掉,可現在為什么改變了想法呢?”
“因為我之前沒說過我們有活命的依仗。”
馬永康伸手指向了北邊,開口道:“川北防線還在我們手里,吳拱還在堅守川北,川北防線被吳相公經營的如鐵桶一般嚴密堅實,各種防御設施非常完善。
就算是明軍,想要拿下川北,也不是什么簡單的事情,而只要他們答應我們投降并且允許我們保留私人財產…也不用太多,維持我們較為富裕的生活就可以,我們可以交出去一部分,換取我們闔家平安。
諸君覺得,如果以這個作為投降的交換和請求,明國是答應的可能性更大一點,還是不答應的可能性更大一點?或者說,明國想不想不廢一兵一卒就拿下難行之蜀道?”
馬永康勾起嘴角,臉上的神情非常篤定。
眾人略一思考,頓時感覺馬永康說的很有道理。
吳璘留下的最大遺產——川北防線,可不就是他們和明國討價還價并且有極大可能求生成功的最大依仗嗎?兩萬多精兵固守的川北防線,加上吳拱堅守,就算明軍極為強大,要想順利通過,不付出一定的代價也是不可能的。
而現在,成都朝廷手握著讓明軍無傷通過川北防線的籌碼,有了這個籌碼,明國真的很有可能放棄徹底清算他們,以此換取無傷通過蜀道。
明國搞清算和戰犯追責,主要還是對于那些抵抗到最后的,要是連主動投降的人都被明國解決掉了,那明國方面未免有點太說不過去了。
“既然如此,我們是不是可以…”
“停。”
有人十分興奮地向馬永康詢問,結果立刻被馬永康打斷了發言。
“不要想的太多,活命是最重要的,指望明國答應我們太多,是不可能的,明國只要不有所行動,我們必死無疑。
事實上,我們依然是絕對弱勢,對于明國,是懇求,是乞求,而不是要求,有求于人,姿態必須放低,不能有任何奢望。”
馬永康的表情十分嚴肅。
有些花花腸子的眾人聞言,臉上的興奮表情很快便失去了。
他們怏怏地低下頭,什么也不說了。
但是說到底,馬永康到底給他們提供了一種活命的思路。
比起和趙不息一起為大宋而死,他們更想為自己而活,他們已經不想繼續爭取某種為大宋服務的可能性了,這一年多來的一切證明了大宋就是一灘扶不起來的爛泥。
所以,他們的選擇十分明確,并沒有任何動搖。
然后,他們還剩下最后一個難以解決的點。
成都城內的本土派官員們,以及成都城外的屬于他們的諸多地方性勢力。
這些勢力有的自成一系,暫時沒什么動靜。
有的已經和外部的七個軍事勢力進行了某些聯系,有些事情甚至在成都城內已經不是什么秘密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想法。
這些人會愿意那么簡單的投降明國嗎?
外地派系的官員歸根結底,利益并不在川蜀本身,雖然決定跳反的時候就已經在川蜀置辦產業,基本上放棄家鄉了,但是既然家鄉都能放棄,那么換在另一個地方生活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要人還在,在什么地方過日子還是很簡單的。
川蜀本土派官員在川蜀之地則是相當的根深蒂固,且家族多少代人都在這里繁衍生息,人口流動性比江南的其他地區都要差很多,想讓他們接受明國的入主,難度更大。
且他們可能更多的已經厭煩了這個外地人主導的朝廷,雙方的利益根本不能達成一致。
所以馬永康的意思很明確。
搞兵變,用武力為他們的未來爭取一線生機。
“當下,吾等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國庫里的錢,還有軍隊,沒有這些,吾等就什么也不是,所以若想要活命,必須要果斷,不能有任何遲疑,諸君,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
當然明白,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
一群人面色嚴肅的緩緩點頭。
馬永康于是看向了吳挺。
“吳將軍,接下來就要看你的了。”
吳挺點了點頭。
“這也是我一直以來都挺想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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