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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一百六十五 爛透了

  趙構從未設想過自己會有這樣一天。

  自己成為一個悲哀的戰敗者,一個被勝利者活捉的凄慘的家伙,一個在勝利者眼前跪著乞求生存的倒霉蛋。

  忍受著勝利者在言語上的肆意侮辱,只是為了活命,只是為了可以多一點點生存下去的希望。

  因為自己的生命安全已經被拿捏了,所有的一切都被拿捏了,他沒有了任何可以和勝利者談生意的籌碼。

  他忽然想到,

  數十年前,他那兩位被金人擄掠而走的至親前輩,是不是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茍且求生的呢?

  他們到底是怎么樣忍受著常人難以忍受的恥辱而一直茍活下去的呢?

  其實趙構自己也知道,地位越高權力越大,就越是不想死,享受過至高榮華富貴,再從一瞬間跌落深淵,

  那種巨大的落差足以讓一個正常人陷入瘋狂。

  瘋狂的求活,瘋狂的求取回到原先地位的可能性,

  為此不惜一切。

  而作為失敗者,他們所擁有的一切,也只剩下了尊嚴。

  是舍棄尊嚴求活,還是堅持尊嚴求死,他們的選擇面很窄。

  他這樣自顧自的想著,蘇詠霖對他的公開處刑卻還沒有結束。

  “他自身的原因固然是他認賊作父的緣由,但是我想,外部因素也少不了,他的哥哥趙桓那個時候還活著,他很擔心他要是反抗金人,金人就會利用他哥哥來攻擊他的皇位,以至于威脅他的地位。

  順著金國,哄著金國,讓金國意識到他做皇帝比他哥哥做皇帝更能給金國人帶去利益,那么金國人自然就不會放走趙恒,趙構也能為此坐穩皇位了。”

  蘇詠霖停下腳步,站在了趙構的面前,

  居高臨下的審視這個可憐可恨又可恥的混蛋。

  “時勢讓宋沒有徹底滅亡,卻讓宋經受著比起以往還要殘酷百倍的恥辱,攤上這樣一個皇帝,怎么能把國家和政治搞好呢?說穿了,這就是一個一將無能累死三軍的實例,血淋淋的擺在咱們面前,我們要戒之慎之。”

  群臣立刻表態。

  “臣等謹記。”

  趙構跪在地上,只覺得自己的一切都被剝開來了,一點點隱私都沒有了。

  藏了幾十年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被蘇詠霖當場毫無顧忌的說出來,他只覺得整個人都麻了。

  就和當年一樣的無助,一樣的遍尋不到任何幫助,沒有任何一支可以依靠的軍隊。

  茫茫天地之間,仿佛金兵總是在背后追擊他,而他下一個瞬間就要被金人抓住,然后被殺掉。

  這極端的痛苦折磨了他那么多年,折磨了他那么多那么多年,現在,卻還要被蘇詠霖拿出來公開處刑,作為對他的羞辱嗎?

  趙構再次抬起了頭,

  滿是眼淚鼻涕的臉上,

  死死盯著蘇詠霖,

  兩只眼睛都紅了。

  “你懂我什么?”

  蘇詠霖轉過頭瞥了一眼趙構。

  “嗯?”

趙構喘著粗氣,張口就是一通咆哮。谷剆  “你懂我什么?你知道什么?你知道當時我是什么處境你就這樣評價我?你知道當時我的處境有多難嗎?!伱不知道!你不知道我連一個可以信任的人都沒有!你不知道我身邊連一支能用的軍隊都沒有!

  金兵十多萬大舉南下,我身邊的軍隊跑的比我還快!我讓他們去抵抗,他們轉頭就跑,根本不聽我的命令!我是皇帝啊!我是唯一的皇帝啊!他們為什么不聽我的命令?為什么跑的比我還快!

  我還能怎么辦?除了逃跑我還能怎么辦?!難道這是我的錯誤嗎?難道要我一個人拿著刀去和十萬金兵戰斗然后被砍成肉泥才算是有勇氣嗎?這樣就是勇敢了嗎?!

  你口口聲聲說我怯懦,換做是你在那個時候,你會怎么做?你能怎么做?一個能用的人都沒有,一支能相信的軍隊都沒有,身后是金兵鐵騎,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我晚跑一步就是他們的俘虜!就要被他們殺掉!你說啊!換做是你!你又能怎么樣!?”

  趙構漲紅了臉,眼睛也紅了,整個人像是受到刺激的刺猬一樣,渾身的刺都硬了起來。

  但是現在他的兇狠又有什么意義呢?

  “這不還是你們老趙家自己沒用,自己作死嗎?”

  蘇詠霖貌似完全沒有被他的咆哮所影響,淡淡的開口道:“一個能用的大臣都沒有,一支能信任的軍隊都沒有,這難道不是你們老趙家自己無能昏庸又自卑敏感造成的嗎?這不是正說明你們的統治非常失敗嗎?

  金國只有十多萬兵馬,你們有一百萬兵馬,結果被人家打的半壁江山都沒了,大半個皇族都被搶走了,這不正好說明你們是徹頭徹尾的失敗嗎?你還有臉說我要是你我能怎么辦?”

  趙構頓時愣住,原先氣勢洶洶的模樣消失了。

  蘇詠霖冷笑一陣。

  “我要是你,在靖康年,我也沒辦法,因為你們的宋國是爛透了你知道嗎?爛透了!從上到下醉生夢死文恬武嬉,文官只知道爭權奪利,武將只知道貪污撈錢,爛透了。

  這不就是你沒有一個人可以信任沒有一支軍隊能用的原因嗎?你怪誰啊?怪我嗎?怪你們自己啊,怪你們自己只顧享受不顧其他啊!不培養武將,不約束文官,不訓練軍隊,才落得這樣的下場!”

  趙構啞口無言。

  連癱在地上的趙昚都不嚷嚷了,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蘇詠霖蹲下身子,直視著趙構。

  “如果我是你,我不會傻傻等著靖康年的事情發生,眼睜睜看著國家衰敗文恬武嬉,就真的一點憂患意識都沒有嗎?若是如此,我也無話可說,非要等著等到自己窮途末路了再哀嚎著沒有可以信任的人、沒有可以用的軍隊,早干什么去了?

  你以為只有你是受害者對嗎?你把自己當做一個受害者來看是嗎?可是你算哪門子的受害者?你們趙家王朝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活該,我一點都不同情你們,只是可惜天下千萬生靈,因為你們的腐朽無能而白白喪命!”

  蘇詠霖站起了身子,俯視著趙構,冷冷說道:“你根本就沒有反思過為什么自己會落到這個境地,你只是憐惜你自己,一輩子都在想著自己,自私自利到了極點,你這樣的人做皇帝,南宋也難怪要走到這個地步。”

  說完,蘇詠霖不再和趙構做什么交談。

  他已經沒有交談的價值了。

  他剩下來的價值就是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反面教材,被徹底清算并且定論之后,帶著永遠的恥辱,為自己的所作所為進行一點點微不足道的贖罪。

  不僅僅是趙構,連同趙昚在內的整個趙宋皇族都不會得到寬恕,他們會遭到最嚴厲的審判。

  當然,他們也不會全部被殺。

  在集體公審之后,這群宗室子弟之中,有罪大惡極草菅人命過的會被殺死,其他的將按照罪責輕重,被分配到不同的地方,以罪人的身份服苦役,一直到死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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