樞密院的主官們覺得眼下南宋軍隊是“兵精糧足”,就差一場勝利彰顯他們的政績和存在。
正好江南西路的農民軍應該也到了強弩之末,能用這場戰斗給新招募的軍隊一次訓練的機會,讓新招募的軍隊好好練練手,見見血,再來一場勝利,奠定心理上的優勢。
這樣將來面對明軍也就不會膽怯了。
畢竟是新軍,剛剛招募來,剛剛訓練出來,里里外外都透露著一股朝氣,那種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氣勢,他們都是看在眼里的。
趙昚在軍隊訓練的時候多次檢閱軍隊,觀察軍隊的訓練科目和士兵伙食等等,以示自己非常在乎這支新軍,同時也對自己看到的一切表示滿意。
對這樣一支充滿希望的軍隊,樞密院和趙昚都是寄予厚望的。
他們寄希望于全新組建的軍隊可以振奮南宋的士氣,徹底解決內憂,全面對抗外患。
樞密院和趙昚的算盤打的很響,但問題在于江南西路的實際情況并非如此。。
面對南宋朝廷空前嚴格嚴格的物資禁運政策,江南西路農民軍政權不說是十分困難缺衣少食,至少也算得上是吃嘛嘛香、身體倍兒棒。
物資禁運政策好像完全沒有影響到農民軍的正常運行,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什么變化。
之所以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主要還要從兩個方面來說。
其一是主導農民軍政權的復興會江南西路分部對整個農民軍解放區推行的土地改革政策。
其二是南宋官僚們極其靈活的執行朝廷政策的手段以及對金錢的重視態度。
所以說能夠營造出眼下這個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主要原因是農民軍和南宋官僚的雙向奔赴,“情投意合”了屬于是。
農民軍的政策是主要的內因,雖然趙玉成領導的江南西路復興會分部不在明國本土,但是隨著江南西路斗爭局勢的清晰,趙玉成也多次開會要求正式推行土地改革政策,為此還問蘇詠霖要了不少政策指導和有經驗的官員。
蘇詠霖自無不可,立刻安排了一批又一批有經驗的復興會員們喬裝打扮,
在蘇海生情報網絡的幫助下來到了南昌,加入了江南西路的復興會分部,
并且幫趙玉成推行土地改革政策。
從上一次反圍剿戰爭獲勝之后一直到如今,
一年多的時間里,
趙玉成一直都在農民軍控制的九個州推行土地改革。
他和農民軍的戰士們帶領農民奪取土地,分發土地,
建立農會和新農村,建立鄉農會等等,把復興會組織深入到村莊之中。
他們打破了原有的地主鄉紳和縣官府共享權力的格局,
創造了全新的基層政治格局,增強了本地南宋農民們的組織度,建立了穩固的農民軍——農會的政治局面。
蘇詠霖曾經采取的一系列政策都被趙玉成借鑒。
加上連續數次戰爭中最早的起義軍、現在的農民軍和宋軍對本地地主鄉紳勢力的“三管齊下”,趙玉成“踩在巨人的肩膀上”成功在九個州完成了土地改革,
消滅了所有地主鄉紳,把這九個州完全打造為了復興會控制下的復興州。
消滅九州之地的地主鄉紳之后,村農會和鄉農會結合起來,
成為復興會聯系、組織農民們的重要機構,
通過這兩級機構,趙玉成得以動員全體農民展開了大生產運動。
都說江南西路這塊地方是窮山惡水,地無三尺平,
土地也貧瘠,
根本打不上幾斤糧食,
但是這也不絕對,其中有幾分是那些吃的腦滿腸肥的大地主堅持的看法,也不知道。
反正就趙玉成實地走訪之后所了解到的情況是,
土地有,肥沃的土地也有,數量還不少。
但是幾乎全部的膏腴之地都被地主鄉紳占據,
他們建立了自己的農莊,讓佃戶幫自己耕種。
而自耕農們往往只能擁有貧瘠的土地,
承擔著最為沉重的稅收,更多人還沒有土地,最后悲劇的淪為流民,外出謀生去了。
趙玉成丈量田畝檢查賬冊之后,
發現江南西路絕對不是養不活這里的人,
江南西路歷年糧食的實際產量也絕對不至于養不活人。
之所以這里給人窮山惡水的感覺,
除了一部分交通環境因素之外,
主要是分配出了大問題,很多人沒辦法吃飽肚子而已。
現在他們都被解放了,身上的枷鎖也被解開,復興會給他們分發土地,讓他們按照農會的安排進行農業生產,且只需要繳納農稅和較為特殊的臨時戰爭稅,其他的稅都可以免除。
因為目前還處在戰爭之中,寫信咨詢了蘇詠霖之后,蘇詠霖建議趙玉成根據目前江南西路解放區較為嚴峻的斗爭形勢,推行戰時政策。
相較于基本和平的明國,江南西路的斗爭形勢使得他們沒有一口氣推行明國輕徭薄賦政策的資本,他們必須要加征一部分稅收,并且組織勞動力修繕城池、道路并且為士兵準備軍事物資。
這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必須要從稅收當中來。
所以臨時戰爭稅應運而生,為了讓農民軍獲得更加精良的裝備和更加豐富的食品以增強戰斗力,這也是無奈之舉。
但是相對于江南西路農民們原先的日子來說,這種只需要繳納兩個稅種的生活已經算是地上天國了。
因為擔心農民反對,抗議農民軍向他們征收太多的賦稅,所以趙玉成在推行臨時戰爭稅之前離開南昌,前往各地農村進行深入調研,和農民交談,深入了解他們的真實想法。
在這場調研行動的過程之中,趙玉成得知了農民們對復興會農民軍政策的看法。
簡而言之就是農民們都覺得他們是大善人,是天上神仙下凡來解救他們的。
才收兩個稅目,其他的稅目都廢除掉了,這難道不是在做善事嗎?
一個上了歲數的老農握著趙玉成的手,淚眼婆娑的就跟他哭訴過去他們所需要繳納的稅。
正常的農稅就不說了,但凡遇到些天災人禍,或者運輸損耗,他們就要補繳農稅,有些時候補繳一次,有些時候補繳兩次,老農活了五十多歲,也就記得有五年沒有補繳過。
農稅之外還有各種非常詭異的稅收。
比如行路稅。
走在路上,走的是大宋的國土,是大宋的道路,所以走在路上就要收稅,官府不管這路是不是農民們自己集資修建的,不管,就要交稅。
還有打井稅。
也是一樣的理由,因為在大宋的國土上打井,用的是大宋的資源,所以也要交稅。
還有建屋稅。
因為在大宋的土地上建造房屋,所以要交稅。
還有柴稅。
砍柴也要交稅,因為樹木長在大宋的國土上,不交稅實在是說不過去。
另外就是挑水稅。
挑水也是用的大宋的水,不交稅的話你還算是個人嗎?
這些都算在內,有些時候收一次,有些時候還有加征,收兩次,年景好的時候還有收三次的,收個稅能把他們這些本來能吃飽肚子的人家給收的傾家蕩產。
而那些可惡的稅吏還是不罷休,又折騰出了詭異的殺雞殺魚稅。
官方的說法是殺雞殺魚會見血,不吉利,讓老天爺看到了會以為大宋天子不尊重他,所以會對大宋天子在老天爺那邊的名聲不好,要交稅來彌補大宋天子的損失。
于是殺雞殺魚煮了吃也要交稅。
當全部的稅收種類都給用上,就差沒有給拉屎上稅之后,稅吏們又給折騰出了提前收稅的概念。
好不容易應付完了今年全部的稅收,本以為接下來能吃幾頓飽飯過幾天安生日子,結果稅吏們又來了。
他們說朝廷講了,今年朝廷辦事多,很困難,所以向你們預支明年的稅收用以度日,今年收了,明年就不收了。
有老農不愿意,稅吏們就威脅他們,說今年不給預支,來年加倍收稅!看你們交不交!
這樣一說,那里還有人敢不交稅呢?
于是他們一年到頭辛辛苦苦所得,全都交了稅了,有的還是重復交稅,交好幾次,留給自己的當真是少的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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