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伏誅,就有人反抗。
比如東平府平陰縣大地主周家。
因為是當地縣令的好朋友,便隨著縣令參與到了陳雒的貪腐案之中,為陳雒轉移贓款和贓物提供了很大的幫助,赫然列于名單之上。
他家廣有田畝,頗有財力和武力,原本就是當地小有名氣的豪強。
在當初金國人還在的時候,周家就在風云變幻之中拉起一支私人武裝力量自保。
而在大明滅金的戰爭過程當中,因為注意到了很多金國的殘兵敗將四散而逃,沒有歸處,看中他們是青壯的周家主動拋出橄欖枝,于是倒也有一些戰爭中被打散的金國殘兵為了活命而投靠了他,成為他的走狗。
于是他的勢力不僅沒有衰弱,較之戰前反而有所增強,在戰后的利益分配中獲得了地位提升,從中小地主一躍成為大地主大豪強,并且和當地新任縣令關系良好,勢力進一步增大。
這也就導致前往宣判他的罪行的司法官員所率領的隊伍遭到了他的極力抵抗。
他調動了全部的私人武裝力量,利用自家的良好防御設施死戰不降,堅決不肯伏誅,拼死求活。
他知道自己在山東活不下去,于是試圖帶著家人向南方逃跑,逃到南宋去,說不定還能活命。
前往抓捕他的隊伍有一百人,都是精銳善戰的士兵,士兵們絕對不會放過他,于是結成軍陣,用軍隊的方式進攻他,將他的私人武裝力量四百多人全部打敗,殺死了不少負隅頑抗的周家人。
最后這個大地主也沒有投降,在抵抗徹底失敗之后選擇了上吊自殺,士兵們沖入內堂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臨死前,他還殺掉了自己的妻子和兒子等主要親屬,或許是不想讓他們接受活下來的殘酷命運。
不得不說,他死的太痛快了。
所以他家活下來的家眷必須要加倍的代替他們承擔罪責。
還有東阿縣的大地主劉家,逮捕人員前往的時候,家主正好前往姻親之家王家拜訪串門,家里被抄了,有家丁跑到了王家報信。
在抓捕人員抵達之前,王家知道自己也逃不過去,于是決定帶著劉家一起逃跑,試圖向南逃跑到南宋求取活命。
不過抓捕隊伍還是很快趕上他們,與他們激戰一場。
他們手上有三百多武裝私人部曲,因為拿了他們很多錢,所以拼死戰斗,給追擊部隊帶去不小的麻煩。
但是最后他們也不是正規軍的對手,在正規軍的縱馬進攻之下全軍覆沒。
劉家和王家兩家人還是負隅頑抗,堅決不肯投降,于是追擊部隊將他們當做背叛大明的叛逆,將他們全部殺死。
無獨有偶,濟南府也有數個大地主因為手握一定的私人武裝力量而選擇反抗,還有兩三個地主聽到風聲,決定聯合起來,拉起上千人的隊伍試圖反抗,倒也有一定的威勢。
不過他們反抗的目的基本上都是為了逃跑,因為他們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能夠戰勝赫赫聲威的明軍,到底不敢正大光明的反抗蘇詠霖,知道事情爆發了也不敢抵抗,只能逃跑。
逃跑的方向倒是挺一致,都是選擇往南宋跑。
比起地主們,商旅們因為嗅覺更加敏銳所以跑得更快一些,基本上都是攜款南逃,或者化妝潛逃,試圖越過邊境明軍的封鎖而進入南宋,從此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但是因為蘇詠霖事先傳達命令到諸多邊地州府,邊地州府便有了提前準備,不僅封鎖了大路,也封鎖了不少山路、小路、水路。
于是這些試圖潛逃的混蛋們也終究沒有逃過明軍的封鎖線,紛紛落網,成為階下囚。
到五月初,東平府、濟南府、棣州、淄州、益都府、濱州被蘇詠霖全面開花,重點爆破。
數百家地主、府上和數百名官員、吏員遭到處置,整個山東的黃河工程貪腐案徹底爆發。
到這一步為止,人們終于知道蘇詠霖這位皇帝仿佛移形換影一般,從開封瞬間移動到了山東,在這里坐鎮懲處貪腐的官員們。
那些之前串通好了要共同進退的貪官污吏們連反應都沒有反應過來,就被皇帝瞬間拿下了。
皇帝先下手為強,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徹底掌握了主動權。
這場皇帝親臨的反腐行動震驚了整個山東官場和上流社會,一時間山東地區風聲鶴唳,人人自危,很多人都試圖得知這場反腐風暴和自己有沒有關系。
甚至在中都有關系的還派人往中都送信,試圖聯系到在中都做官的親朋好友打探消息,或者想著自己萬一犯事了,還有人可以在中都為自己奔走。
然而蘇詠霖絕對不放過任何一個犯罪者。
并且通過對這幾個州的處置和大清洗,蘇詠霖也初步感受到了這些從北宋末一直延續到現在的老牌本地家族在風云變幻之中到底積攢了多大的力量。
盡管當初他就是和這樣一群人在一起掀起了叛亂,他也知道以趙開山為代表的那群山東豪強到底有多么豐厚的家底子,但是這些東西真的統計完成擺在他面前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會感到驚訝。
比如棣州地主許氏家族擁有土地四萬畝,佃戶近兩千家,口眾過萬,家族實力極為龐大。
而在朝廷賬目上,這個許氏家族只是一個擁有一千畝土地、一百戶佃戶的小豪強。
比如濱州地主田氏家族,擁有土地三萬畝,佃戶一千七百家,口眾近萬。
但是在朝廷賬目上,他們只有土地一千五百畝,佃戶二百家。
比如益都府大地主錢氏家族,擁有土地三萬兩千畝,佃戶一千八百家,口眾近萬。
而在朝廷賬目上,他們只有土地一千三百畝,佃戶二百七十家。
僅僅這三家就把將近三萬人口占有,并且進一步在朝廷的人口統計圖表上把這三萬人口吞掉了超過百分之九十五,讓朝廷不能真實的統計他們的財力,不能真正擁有稅收。
而當地官府也和他們狼狽為奸,欺上瞞下,對朝廷隱瞞當地地主的真實情況。
這其實算是歷史遺留問題。
這些山東豪強在金宋之交吞并了大量土地和潰散的宋兵,進而收攏大量人口,建立起了龐大的私人勢力,坐擁大量財富。
其勢力龐大到金國地方官府也感覺到非常棘手而不敢貿然動手的地步。
金國在山東的統治只維持了短短的三十余年,實際治理山東大約只有二十余年,根本未能有效管理山東,建立起有效的戶籍制度。
所以這二三十年間,是山東地主豪強快速積累財富、增強實力的時代,也是金國對本地不斷遷移人口、民族矛盾快速擴大的時代。
以至于到了蘇詠霖起事的時候,因為女真人和漢人地主越來越大的矛盾,山東地主們紛紛起事反抗金兵。
以趙開山為首的山東地主們拉起三十多萬人的隊伍和金國作戰,正是山東本地地主豪強勢力的體現。
蘇詠霖當年北上之前讓蘇隱收集山東河北社會訊息的時候也對此有初步了解,不過這種事情要想全面了解是需要更多時間的投入的,蘇詠霖當時沒有這個需求。
現在有需求了,也不需要派人明察暗訪了,徹底破滅他們的家族,直接進去統計就好了。
這一統計,就統計出了天文數字般的家財底蘊。
整個山東在幾乎沒有政府介入的三十多年間產生的財富大部分都被這些地主豪強收入囊中。
乃至于他們家家戶戶擁有數量不菲的兵器,有些大地主的莊園里還發現了盔甲和弓弩,甚至還有看到神臂弓的。
毫無疑問,這些都是戰爭時代的產物,他們主觀上并沒有動用這些兵器挑戰大明政權的想法,但是事實上,他們掌握了這些兵器和防具,擁有一定的武力。
這是明律嚴厲禁止的事情。
所以蘇詠霖進一步把這些地主豪強貪污的案子坐實,還加上了圖謀造反的罪名,讓朝廷清洗他們變得非常的名正言順,不容質疑。
大清洗之后,這些地主豪強們巨大的財務儲備、糧食儲備、人口儲備和軍械儲備都成為了蘇詠霖的戰利品,蘇詠霖感覺自己就好像是在戰爭年代里打敗了一支金軍一樣,獲得了大量繳獲。
初步估計,算上現金、不動產、金銀珠玉等奢侈品,還有牲畜軍械等繳獲,僅東平府的抄家所得就有將近二十億錢的估值。
濟南府更多,大約二十三億錢。
兩個府的部分官員、豪紳因為犯罪的抄家所得就有超過四十億錢的財產估值,這些人的家底之厚實讓蘇詠霖相當意外。
要知道,蘇詠霖的黃河世紀工程的總投入也就三百億錢,另外還有五十億錢的追加投入。
而且很重要的是這五十億錢如果到時候用不到是要還給財政部的,并不完全是黃河工程的財政投入,林景春一直死死盯著黃河工程,就盼著把這五十億錢給拿回來。
好家伙,賺麻了簡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