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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一十三 這是碳基生物可以打出來的局?

  其實不用湯思退告罪,趙構自己剛剛也在疑惑,也有點微微的驚悚,感覺自己好像也被張浚攻擊到了。

  對啊,金國和大宋分明是敵國,他自己家破人亡也全賴金國,金國倒霉了,覆滅了,他難道不該感到高興嗎?

  為什么卻是疑惑、感慨和不安、甚至有些微微的遺憾充斥在心中呢?

  不對啊,這不對啊,完全不對啊…

  湯思退的告罪打亂了趙構的思緒,趙構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還在朝堂之上,于是便輕咳一聲。

  “湯卿不必如此,你一心為國考慮,這一切朕都知道,不必掛懷。”

  湯思退雖然是個軟蛋,但是也多次為趙構的妥協退讓政策背鍋,從這一點上來說,湯思退也是一個合格的背鍋俠,沒了湯思退,很多事情就要趙構自己來背鍋,那可不好。

  湯思退于是松了口氣,重新回到了自己的站位上,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架勢,但是心里對張浚的不滿和嫉恨是更上一層樓了。

  在皇帝面前給我上眼藥?

  老家伙,你等著!

  話雖如此,但是湯思退眼下并沒有報復張浚的閑情逸致,眼下最重要的事情還是應付北方劇變的事情。

  光復軍到底是不是打敗了金軍,乃至于光復軍是否已經可以取代金國,這都是極為重要的事情。

  如果金國式微,即將完蛋,那么,北方的主宰者就是光復軍了,而南宋的北方政策也就要隨之進行一波調整。

  對于金國,南宋是稱臣的,趙構對著金國皇帝那是一口一個“臣構”,但是如果金國要完蛋了,這一系列恥辱性質的稱號當然可以拿掉。

  當然,隨之而來的還有要如何應對光復軍占據中原這個事實的問題。

  想到這里,趙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開口詢問。

  “其他的事情就不說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還是北方戰局的事情,諸位有何建議,一一奏來。”

  群臣一時間默然無語。

  對于金國他們當然是整齊劃一的“以小事大”的態度,能軟就軟,能慫就慫,能退讓就退讓,總而言之不要讓金國感到被冒犯,那就可以了。

  可眼下北方局勢發生改變,光復軍異軍突起趕走了金人,原來的經驗不能用了,所以他們就有點著急,不知道政策該如何轉向。

  此時此刻,最靠得住的還是把持南宋政策方向的宰輔們,朝廷的大政方針還是要宰輔們來拿。

  不過現在的宰輔們基本上都沒有軍事斗爭的經驗,政治斗爭倒是一把好手,可是對付北方局勢,他們專業不對口。

  所以基本上只能指望唯一一個專業對口也有足夠地位的宰輔來給南宋的政策把把脈了。

  張浚。

  感受到了諸多目光向自己看來,張浚無奈地搖了搖頭,低頭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之前看到的樞密院文書里曾有過記錄。

  光復軍領帥趙開山一度向南宋稱臣,南宋君臣擔心惹禍上身,沒有明確接受,但是暗地里曾經接納他們,給予他們非正式的官職和秘密承認。

  這也算是南宋所能做到的最富有進取精神的行動了。

  后來北方局勢變換非常,光復軍內部發生爭斗,趙開山死了,趙祥也死了,接連換了兩個領導人,現在上位的領導人是一個叫做趙作良的人。

  他上位之后倒是派人來和南宋接洽,說要繼續南宋朝廷和趙開山之間的關系,但是當時南宋朝廷的五人最高決策團之中除了一個陳康伯支持之外,其余四人都反對。

  他們認為光復軍短時間內發生兩次政變,更換兩個領導人,顯然是內部不穩,即將自爆。

  外敵強大,內部不穩,怎么看怎么是藥丸的節奏,所以根本沒有什么值得繼續維持關系的必要,繼續維持下去,等金軍主力南下平叛,把關系戳破了,南宋百口莫辯。

  到時候金兵就有南下的理由了。

  于是南宋單方面切斷了和光復軍的聯絡,不再承認彼此之間的關系,以此為保全自身的重要決策,還為之沾沾自喜。

  張浚認為就當時來說,這并非是昏招,當然現在看來的確有點昏,可當時這樣做其實是無可厚非的。

  鬼知道光復軍面對金國的龐大壓力,經過兩次政變、把滅亡buff疊滿了之后居然原地復活還超級爆種,把金軍主力給打崩了?

  這是碳基生物可以打出來的局?

  這種事情是絕對的小概率事件,任誰都不能事先預判,換了張浚自己決斷,估計也要選擇同樣的方式,做不到更好的選擇。

  所以眼下這個局面,確實有點難做。

  原先君臣大義名分沒了,危難時刻沒有出手幫忙,等人家自力更生解決問題了再去厚著臉皮摘桃子,這…似乎有一點猥瑣。

  這樣的事情真的能做嗎?

  張浚感覺作為一個有尊嚴要尊嚴的人,自己不太能做出這種事情。

  但是為了國家利益…

  張浚看了看趙構便秘一般的神色,還是上前一步,開口了。

  “陛下,臣以為當務之急,大宋需要做的事情有三件。”

  趙構正在為群臣裝聾作啞之事感到十分的惱火,正準備發火呢,結果張浚就站出來發言了。

  于是他一陣無奈。

  張浚的確很不符合他的心意,跟他處處合不來,有點八字犯沖的感覺,現在更有點老邁昏聵的趨勢,奈何遇到事情群臣都裝縮頭烏龜,不敢出頭,敢出頭的高官只有張浚一人。

  我的名臣呢?

  我的名將呢?

  我的左膀右臂呢?

  哦,全死了…

  好像還是因為我而死的。

  趙構有那么一瞬間對自己過去十幾年的所作所為有點小小的后悔,但是旋即就把這點點情緒扼殺了。

  做皇帝的人,怎么可以對自己的決斷產生后悔的情緒呢?

  皇帝是不會犯錯的。

  把這點微不足道的情緒趕出腦海,趙構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說吧。”

  “喏。”

  張浚高聲道:“這第一件,當然是立刻派人北上核實光復軍和金軍之間的戰況,確定傳言是否是真的,如果是假的,自然不用多說,一切照舊,在邊境嚴防死守即可,若是真的…就要做第二件事情了。

  這第二件事情,就是派人北上與光復軍聯絡,臣聽聞之前樞密院曾經以朝廷名義收服光復軍,并且賜予官位,不知道此事是否是真的,王樞密能否給老夫一個答復呢?”

  張浚看著知樞密院事王綸。

  還有此事?

  一時間滿朝文武竊竊私語不止。

  這件事情在當時的確是非常機密,除了宰輔圈子的幾個大佬還有皇帝本人,幾乎無人知曉,所以也沒有傳出去,滿朝文武大部分都不知道,今天還是第一次知道。

  當然,此時此刻,這件事情已經沒有隱瞞的必要了。

  于是王綸頂著很多人的目光上前一步,開口道:“確有此事。”

  王綸承認,此事就是坐實了,于是滿朝文武幾乎同時松了一口氣,然后狂喜的情緒瞬間充滿了整個心房。

  難道光復軍…是秘密接受朝廷領導的?

  擊潰金軍的軍事行動是朝廷指揮的?

  被光復軍奪回的土地實際上屬于朝廷?

  朝廷不聲不響不花一分錢居然已經把北方失地收回了?!

  這些家伙剛準備站出來求證此事,張浚立刻把一盆冰水迎頭澆下。

  “確有此事…那為何之后不堅持呢?光復軍發生兩次政變之后,朝廷切斷與光復軍的聯絡,之后光復軍主動派人聯系,朝廷也不予回應,這又是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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