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夾谷阿速面前,就在很多士兵們的環顧之間,蘇詠霖又開始自己的傳統藝能,現場給士兵們上課。
給他們講講上等人的屬性,講上等人的行為準則和思維模式,告訴他們什么是上等人,什么樣的上等人可以暫時當朋友。
這對于讓他們充分了解什么是上等人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再怎么說,都不如真實地看到一個上等人在這里出丑來得好。
所以蘇詠霖講的很詳細。
夾谷阿速一臉懵逼地看著蘇詠霖給士兵們上課,根本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但是他說的,夾谷阿速能聽懂。
這種話是可以說給士兵聽的?
說給士兵聽有用嗎?
他們聽的懂嗎?
稍微看了看那些勝捷軍士兵的神情,夾谷阿速更加驚訝了——他發現這些勝捷軍士兵們的表情一點也不茫然,而是滿滿的認真。
不麻木,不茫然,不畏懼。
和他所見到的那些大頭兵和普通民眾完全不同,和那些大字不識一個的牛馬一樣的人完全不同,反而是認真,一副受教了的表情,順帶著還有點思考的樣子。
看上去…為什么有一種受過教育的感覺?
受過教育和沒有受過教育之間的區別,一個受過教育有文化的人是可以看出來的。
這幫反賊難道會讓麾下大頭兵也接受教育嗎?
夾谷阿速不明白,無論如何也想不通,更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怎么會有帶兵的人讓自己的士兵學習文化知識受教育呢?
那樣的話還怎么用嚴苛的軍紀和森嚴的等級意識統御士兵?
這是帶兵之道嗎?
顯然不是。
但是蘇詠霖似乎全然不懂帶兵之道和馭下之道似的,他還在說。
“上等人始終都是我們的敵人,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但是某些特定場合,敵國的上等人也會成為我們的朋友,我們不能用一樣的目光去看待國別不同的上等人。
分開,分開看,就和他這樣的上等人,很明顯是幫了咱們的大忙,這樣的上等人如果在金國非常多的話,諸君,我覺得咱們推翻金廷的難度可以稍微往下調整一些了,沒那么難!”
蘇詠霖指著夾谷阿速哈哈大笑,士兵們也跟著大笑出聲。
在這樣的大笑聲中,夾谷阿速一臉茫然,又忽然打了一個冷顫。
他想不通為什么那么炎熱的天里他還能打冷顫。
明明他還在流汗呢。
被俘獲之后的夾谷阿速徹底失去了精氣神,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就算不死,也回不去了。
于是他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了蘇詠霖,覺得哪怕能接著活下去也是一件好事,總比眼下就激怒蘇詠霖被他殺了要好。
從夾谷阿速嘴里,蘇詠霖得知了他不是真正的主帥,真正的主帥是益都統軍司統軍使術虎思濟,身邊還有益都府尹徒單京和東平府尹耶律成輝等人輔助他。
他還是可以掌握山東西路和大名府路的猛安謀克戶,并且從中征調足夠的兵馬。
山東東路、山東西路和大名府路加在一起有超過二十個猛安,想要從中征調女真正兵,至少人數上是沒有問題的,所以發起有足夠威懾力的反擊也并不是不可能。
術虎思濟正在加速征兵,征調山東西路和大名府路的物資為己用,準備兵分好幾路進取山東東路,平定山東東路的反情——在皇帝完顏亮并不完全知情的情況下。
他幫著蘇詠霖封鎖了相關消息,讓完顏亮都不知道山東反情到底是什么程度。
真是“好朋友”。
夾谷阿速自己的這一支是臨時拼湊出來的,人數也不多,但是之后其他各路軍隊的人一定會更多。
有一支人馬據說有兩萬人,已經要出發了,具體方向是往沂州方向去,因為他們得知沂州一帶是光復軍造反的大本營。
蘇詠霖對此感覺有些擔心。
倒不是擔心趙開山,而是沂州還有幾十個村落是他所控制的,也是最早一批運行農會制度的新農村,對他而言有著比較重大的意義。
趙開山能扛住金軍的進攻嗎?
要是扛不住,丟了沂州,老百姓可就要遭殃了。
蘇詠霖覺得自己總歸要準備一個備用方案,一旦趙開山坑隊友,他必須要能經得起坑,不能一點兒防備都沒有。
好在這場勝仗給了他一定的底氣。
人已經俘獲了那么多了,物資繳獲就更多。
軍營里的物資有不少都被火焚毀了,損失較大,但是河里船上的大量物資就全都被勝捷軍拿下了。
糧食就不說了,堆積如山,河面上的船只大部分都是運糧船,糧食、豆類、草料滿滿當當,把糧船壓得沉甸甸。
刀、槍、斧、弓、弩等武器數不勝數,大多數都是嶄新的,看上去都沒被用過。
存放的鎧甲不多,多數鎧甲都是在軍營里找到,或者從俘虜身上扒下來,有兩千一百多副完好無損的。
除了人用的鎧甲,還有戰馬專用的甲胄,也繳獲了一百多副。
有十八艘大船中存放的全是火器和火藥,被勝捷軍全部笑納。
剩下二十多艘船里堆滿了弓用長箭和弩用短箭,數量之大讓依然很窮的勝捷軍士兵們咂舌。
除此之外,還有錢。
十幾艘大船里存放著大量銅錢,其中相當一部分都是南宋銅錢,根據推測,應該是為了激勵士氣而準備的。
封建軍隊都這副德行,賣命打仗就是為了賺錢。
蘇詠霖在南宋的時候就聽說有些驕橫的軍隊除了打敗仗要逃命之外,其他時候無時無刻不再想方設法討要賞錢。
出征前要賞錢。
正式開戰之前要賞錢。
打了勝仗以后提著敵人的腦袋問主將要賞錢。
不給就要鬧嘩變,就不出力,讓你連仗都打不了,面對外派來的主將相當蠻橫,皇帝老二的招牌都不好使,只認錢。
而且這種情況往往很正常,沒人覺得不正常,以至于大家反而認為不要賞錢就能打仗的軍隊才是真的不正常。
這樣的軍隊肯定是被收了心了!
帶兵的人有問題,想造反!
搞他!
于是軍隊也就開始了比爛的環節。
蘇詠霖還聽蘇定光講起過過去北宋的時候還有些更加驕橫的軍隊,在兩軍交戰的時候射了第一輪箭,然后就要主帥承諾給賞錢才會放第二輪箭,否則就那么空耗著。
蘇詠霖當時就在想他們自己難道不怕打了敗仗有生命危險嗎?
后來想想,一個大頭兵可能真的不太在意這個,會在意這個的只有主帥。
而且鬼知道正常軍餉會被貪官污吏還有長官們克扣掉多少?
不趁著這個時候用命換一撥賞錢,那可就真的什么也沒有了。
可想而知帶著這樣的軍隊打仗是一種什么的感覺,而這樣的軍隊本身又能有多少素質。
然而這偏偏非常正常,在光復軍中也非常普遍。
趙開山會這樣做,孫子義也會這樣做,面對那些地主鄉紳的軍隊,蘇詠霖也會這樣做。
撒錢,就是撒錢,大家一起分潤利益,這樣才能激發起微不足道的士氣,激發起這群士兵的戰斗意志,促使他們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戰斗。
只有勝捷軍不會這樣做。
所以說不要陣前撒錢就能跟著蘇詠霖出生入死玩命的勝捷軍實在是很不正常。
不過也好,這些軍隊打仗都要帶著錢,士兵身上也都是錢,只要打敗了他們,就是一筆巨大的進項。
蘇詠霖從船艙里繳獲銅錢,又從俘虜身上繳獲大量銅錢,狠狠賺了一筆。
除卻銅錢,其他的東西也狠狠賺了一筆。
而且這整個軍營都是寶貝。
沒燒完的營帳,沒燒壞的木頭、韁繩、鐵索,還有大黑鍋,蘇詠霖全都不嫌棄,號召大家全都拆了帶回去。
這還不算,還有軍營里的布匹、計時用具,藥材,酒水,鑼鼓等等雜物,只要沒有焚毀還能用的也全都搬回去自己用。
就像螞蟻搬家一樣,勝捷軍很快就把這個大軍營拆的七七八八,凡是能用的都給拆走了。
窮,沒見過世面,見到好東西就想要。
這些陸上的東西全都歸了勝捷軍,水上的東西當然也全都歸了勝捷軍,這個時候就有一個比較嚴肅的問題擺在蘇詠霖面前了。
他們行動的太快,打敗金軍的速度也有點快,以至于金軍方面根本沒有來得及清理航道,所以若要把這些船只里的戰利品帶回去,必須要把航道清理出來才可以。
蘇詠霖當時就有種自己挖坑自己跳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