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攤牌局上,陳喬山和李嘯兩人作為跟著蘇詠霖征戰的西路軍將領卻站在趙開山那邊,很顯然是表明自己的站隊和態度。
這倒也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本來他們就是趙氏親信,只是奉命跟隨蘇詠霖征戰罷了。
此番駐地劃分之后,這兩人的破敵軍與游奕軍也會回歸趙開山的指揮,不會繼續跟隨他。
本來這份關系也就到此為止,以后大家也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可現在這兩人卻追了上來。
“蘇帥,今日之事…”
陳喬山有些尷尬的看著李嘯。
李嘯也有些難為情的看著蘇詠霖。
“別喊我蘇帥了,從今以后,光復軍只有一個帥,我只是將軍。”
蘇詠霖面帶微笑,好似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這下,陳喬山和李嘯更加難為情了。
猶豫一陣,還是李嘯開口了。
他稍微交代了一下昨天半夜趙氏集團內部的糾紛和最后的決斷以及行動。
“這件事情我和喬山也是不贊同的,我們覺得這樣做是有問題的,可是趙祥和趙開河那幫人一力堅持,還說了很多對將軍和孫將軍不好的話,我們也不知道怎么反駁。”
李嘯說話了,陳喬山也跟著點了點頭。
“我們身份不夠,他們是趙氏親眷,我們只是家奴出身,就算說話也不會有多少分量,所以最后也沒能攔住,但是直到最后,領帥都沒有同意對將軍做不好的事情。”
李嘯連連點頭,表示這是真的,他可以作證。
蘇詠霖看了看李嘯,又看了看陳喬山,臉上還是帶著笑容。
“事已至此,說再多也是沒有用的,這件事情就這樣吧,我已經不在意了,你們便跟隨領帥繼續征戰吧,未來之路且艱且險,咱們誰也不知道未來會如何。”
這樣說著,蘇詠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認真地看向兩人。
“李嘯,你的確勇猛敢戰,但是你作戰太喜歡猛打猛沖,這不符合為將之道,人員緊缺或萬般無奈之時,為將者才需要親臨一線拼搏,除此之外,為將者萬不可親身赴險。
喬山,你雖然不會帶頭沖鋒猛沖猛打,但是行軍作戰,情報搜集非常重要,早一步知道敵軍情報,就能料敵于先,戰場形勢瞬息萬變,料敵于先是極大的優勢,懂嗎?”
蘇詠霖針對兩人作戰的特點給與他們兩人相對應的告誡,陳喬山和李嘯心中感動和愧疚之感頓時無以復加。
他們沒想到短短的相處之后,蘇詠霖居然對他們上心了,并且告訴他們各自的不足之處,關懷之意溢于言表。
“將軍…”
“將軍,我…”
蘇詠霖伸手止住了兩人要說的話。
“話已至此,夠了,今后我們依然是袍澤,依然是戰友,無論你們跟隨何人作戰,只要不屈膝于金賊,你們就永遠是我的朋友。”
蘇詠霖微微一笑,轉身離去。
望著轉身離去的蘇詠霖,陳喬山和李嘯二人又是羞愧又是感動,心中思緒百轉千回,回去之后徹夜難眠。
而蘇詠霖也隨之回到府里,進到了自己的房間里坐了下來,喝了口水,喘了口氣。
趙開山今天這事兒干的快準狠,頗有幾分雷厲風行的味道。
但是同時干的也非常丑。
一旦傳揚出去,對他的形象是個不小的打擊,甚至可以說有點毀滅性打擊的味道。
作為領導者干出這種事情,完全摧毀了自己過往豪爽的形象,讓自己的形象變得市儈、陰險、薄情寡義。
功業大成的皇帝這樣搞也就算了,可你只是個剛剛勢力小成的起義領袖。
今天你可以挖孫子義的墻角,明天是不是也會挖別的部下的墻角?
誰對你不利你就要爆破他的部下,這樣下去還有多少人敢跟著你做事?
到時候被賣了都不知道。
給他這樣一搞,光復軍領導層互相之間的信任也蕩然無存。
這種模式就有點五代十國的意思了。
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背叛就如同喝水吃飯,毫無忠義可言,彼此之間的關系變得非常純粹——純粹的利益關聯。
從此以后,趙開山對于大部分光復軍的參與者來說,可能也僅僅只有利益這一個紐帶,而不存在其他的什么紐帶了。
換做蘇詠霖肯定不會這樣做,但是趙開山卻做了。
顯然,他和他身邊的人智計有限,只為了達成某個目標而行動,卻不曾考慮到與之相關的方方面面,考慮非常的不周全。
就算真的要做,也不能這樣做。
如果蘇詠霖是趙開山,那么蘇詠霖會選擇捏造孫子義通敵的偽證,并且不經審查,直接當場把孫子義和他的親信們干掉。
低端的政治斗爭是你來我往龍爭虎斗陰謀詭計機關算盡。
高端的政治斗爭是茶杯一摔,五百刀斧手當場做了你。
干掉頭頭腦腦,再派人帶著孫子義等人的腦袋去招降他的舊部,許諾只誅首惡絕不連坐,那么就能快速穩定人心。
就此把孫子義的勢力拔除干凈,再斬草除根,誅滅孫氏,如此,敢于和趙開山當場爭論的孫子義就完蛋了,東路軍集團也就不復存在了。
那這個時候只剩下一個蘇詠霖,也就好攜威勢以制之,威逼利誘蘇詠霖放棄兵權,或者干脆軟禁,剝奪實權。
如此一套組合拳下來,只要速度夠快,就能用最小的代價瓦解孫子義和蘇詠霖兩大勢力,實現他一人獨掌光復軍的野望。
但是很可惜,他沒有這樣做。
他收買了孫子義的部下,瓦解了東路軍集團,然后轉手又把益都府、濱州和棣州交給孫子義駐防…
這是什么操作?
蘇詠霖想破腦袋都想不通。
人家都說除惡務盡,趙開山和孫子義顯然已經實質上撕破臉皮對著干了,干脆一點把孫子義干掉,送佛送到西,不香嗎?
那么雖然名聲不好了,但是至少實際利益到手了,展示你兇狠的決斷,也不失為斗爭的有效策略。
結果你這邊瓦解對手,那邊又把根據地送給對手,也不剝奪他的實權、軍權,就等于給他搬個家,換個地方從頭再來…
實際利益到手一半,瓦解部下隊伍的壞名聲傳出去了,接著自己打自己的臉,這得是什么腦回路才能想出來啊?
蘇詠霖當時就感覺這不是一般二般的人能干的出來的事情。
這種餿主意要是趙氏集團內部經過頭腦風暴想出來的,蘇詠霖差不多就能理解為什么在另一個世界里這幫家伙聚眾三十萬到頭來還是給金軍鎮壓了。
就這?
水平實在是太次了,次到蘇詠霖感覺自己不能總是和他們混在一起,要是長久的混在一起,自己會不自覺的被他們拉低檔次,再被他們用豐富的經驗打敗,陰溝里翻船。
說實話,就趙開山這水平要是能當皇帝,蘇詠霖感覺蘇勇那個鐵憨憨都能當個封疆大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