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曹玲玲已經停止劇烈掙扎,她雙瞳呆呆的望著天花板,臉上的表情慢慢凝固,仿佛靈魂陷入了休眠。
“她昨晚到底看見了什么?”趙茜來到床邊,握住了曹玲玲冰涼的手,這位女強人現在也有點無助。
“等她醒了以后,我們會盡快開始治療。”護士檢查了一遍曹玲玲的身體:“除了精神受到強烈刺激外,她身上沒有其他的傷勢,你們可以放心,醫院會為她提供最好的服務,只不過費用方面…”
“錢不是問題,你們一定要治好她。”趙茜將自己在完美整形醫院辦的一張卡遞給護士:“所有治療費用先從我這里扣。”
“能遇到您這么好的領導,真是她一生的幸運。”護士眉開眼笑,拿著卡離開了。
沒有去在意護士的恭維,趙茜的目光從曹玲玲身上移開后,又看向了韓非。
“你怎么突然想要跑到這里當護工了?難道你是聽說了什么傳聞?覺得這地方可以最大化利用你的優勢?”趙茜有些厭惡的掃了一眼阿狗,然后走到了韓非身前:“章魚失蹤,杜姝被綁架,公司高層亂作一團,《永生》項目也受到了影響,現在是你回來的機會。”
“回公司?”韓非連連搖頭,他的生命已經進入倒計時,不能再在制作游戲上浪費時間了。
“我知道你記恨公司,但完成《永生》游戲不是你一直以來的夢想嗎?我可以允許你在家辦公,遠程指揮你和章魚的手下,協調公司其他部門配合你。”趙茜說的很有誠意。
“如果實在沒有人可以頂上的話,你可以從我以前的下屬里挑選一個,他們當中有人能力很強,只不過一直沒有機會施展出來而已。”
“哎,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
“我給你的建議就是,先集中力量把我之前做的那個恐怖戀愛游戲趕出來,如果它大火的話,能為公司緩解很大的壓力,說不定還可以幫助公司度過難關。”
“現在也只能這樣了。”趙茜的目光在曹玲玲和韓非身上移動:“既然你是這里的護工,那曹玲玲就拜托你來照顧了,我最近會經常過來的。”
趙茜和其中一名警察離開,另外一名警察則留在了曹玲玲的私人病房當中。
作為幾場失蹤案唯一的目擊者,警方也很看重曹玲玲的安全。
“傅義,人家指名要你做她的護工,那我就不跟你搶活了,從明天開始就由你來負責照顧這位病人。”阿狗笑瞇瞇的看著韓非,像曹玲玲這樣的普通職員,本身沒有多少錢,精神還有問題,根本榨不出多少油水。
“好。”韓非倒是無所謂。
“打了一針后,她至少能安靜四個小時,我先帶你去其他地方走走。”阿狗眼睛偷偷瞄了一眼警察,他似乎是虧心事做多了,一直不敢正面去看那位警察。
離開私人病房,阿狗又變回了之前的模樣,吊兒郎當的,也不知道他是跑這里當護工的,還是跑這里當牛郎的,反正不管怎么說,他似乎很享受這份職業。
一個上午的時間,阿狗帶著韓非參觀完了所有閑置的病室,因為杜姝被綁架的緣故,一號樓暫時沒有幾個顧客。
作為一個集合了多種功能的綜合整形醫療大樓,一號樓內部相當的復雜,奢華的裝修只是它的表面,越往深處走,越能感覺到它的詭異。
“接下來我帶你去的就是最后一個地方,也是一號樓最重要的一個地方。”阿狗和韓非來到了地下一層,在一號樓和二號樓相連接的地方有一個特殊的房間。
“所有的美和愛都隱藏在這里,不老的秘密,年輕的靈魂,這里是一切美好的源頭。”阿狗仿佛一個虔誠的信徒,他的手在觸碰到眼前的房門時,臉上涌現出了一種不正常的狂熱感,他皮膚下的血管向上凸起,似乎身體正處于極度興奮的狀態。
推開大門,明亮的燈光有些刺眼,韓非花了好久才適應。
這個位于兩棟醫院大樓中間的地下房間,內部空間非常大,墻壁上涂抹著暗紅色的紋路,里面既有各種高科技醫療器械,也有一些韓非完全認不出來的人體道具。
“一號樓那些大客戶就是在這里做手術的,他們之中很多人身份比較敏感,關于他們的信息絕對不能泄露出去。”阿狗盯著那些奇奇怪怪的醫療器械,眼神無比的狂熱,仿佛那些器械是神靈的饋贈:“別觸碰這里的任何東西,我們平時是沒有資格進來的,今天我主要是想要帶你轉一轉。”
韓非無法理解阿狗的那種狂熱,這地方在他看來就只是一間比較大的手術室而已。
兩人在房間內小心移動,他們很快在房間深處看到了一張長度超過兩米五的手術臺。
屋內所有光亮都聚焦在了手術臺上,阿狗的身體微微顫抖,他仿佛快要高潮了一般,一步步走向手術臺,無比輕柔的將自己的臉貼在了手術臺上。
“趁著醫生們沒來,你也來感受一下吧。”阿狗的表情有些病態:“這就是美神的餐桌,是距離完美最接近的地方。”
和阿狗一臉的虔誠不同,韓非盯著手術臺,渾身都覺得不舒服,仿佛那手術臺上堆滿了碎肉,每一塊地方都凝固有血漬。
走到手術臺前,韓非內心的不適感更加強烈,他腦海中甚至冒出了一副畫面,奄奄一息的自己被固定在了手術臺上,十位“美神”盯著餐桌上的自己,然后一點點下刀,剖開自己的肉體和靈魂。
“美神的餐桌…”
“嘭!”
手術室的門被推開,兩位醫生出現在門口:“誰讓你們進來的!”
其中一位醫生看到韓非和阿狗,大聲呵斥:“滾出去!”
阿狗在醫生面前表現的就像是一條聽話的狗一樣,他拽著韓非,一邊賠笑,一邊灰溜溜的往外跑。
韓非在經過那兩名醫生的時候,偷偷看了對方一眼。
呵斥阿狗的醫生一切正常,就跟普通醫院里的醫生一樣,但旁邊另一位醫生身上卻散發著濃濃的臭味,他的脖頸和手腕處都纏有繃帶,臭味似乎就是從繃帶下面飄出來的。
關上手術室的門,阿狗臉上依舊殘留著那種病態:“等我攢夠了錢,一定要再嘗試一次。”
“嘗試什么?”
“你以后會明白的。”阿狗神秘兮兮的笑了笑:“你運氣真不錯,剛進醫院就被分到了一號樓,好好干,只要不得罪客戶和醫生,你的未來絕對一片光明。”
阿狗還想要再說什么,但他的對講機卻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里面傳來了胖護士的聲音,讓他帶著韓非去二樓。
回到“安全屋”,胖護士推著一輛小車,里面裝著韓非的兩套工作制服、對講機和一張臨時工卡。
“這是給你準備的東西,你先跟著阿狗干三天,試用期一過,我們立刻給你準備正式合同。”胖護士很看好韓非:“這三天你就按時上下班,少做少問。”
“明白。”韓非抱起自己的制服,推開“安全屋”的門,里面還看著另外一個穿著護工制服的男人。
那男人身材魁梧高大,但是皮膚松弛,滿臉的老人斑,精神狀態也不是很好。
“張壯壯,這位是我們新來的同事,叫做傅義。”阿狗很熱情的跟那個壯漢介紹韓非。
聽見阿狗的聲音,壯漢只是掃了阿狗一眼,然后抓著韓非的肩膀走出“安全屋”。
壯漢力氣很大,韓非用五分之一的力氣居然無法掙脫開。
“我勸你最好離開這家醫院,換個其他工作吧。”壯漢比韓非高半頭,身高應該有一米九了,他盯著韓非,很有壓迫感。
“為什么?這醫院看著待遇很不錯啊。”韓非裝做不解。
“很多人連試用期都熬不過去的。”壯漢看到了韓非臉上的貪婪,他見過很多這樣的人,知道自己無法勸說對方:“我沒辦法告訴你太多東西,你就記住,別相信這醫院里任何人說的話就可以了,尤其是那個阿狗,它很可能不是人,從我來到現在,它就沒變過樣子。”
“從你來到現在?”
“我是二十三歲到這里工作的,現在已經二十六了,三年時間,年齡最大的阿狗好像變得更年輕了。”壯漢松開了抓住韓非肩膀的手:“在這里工作確實很掙錢,但別為了掙錢,把自己的命搭上。”
叫做張壯壯的男人說完便離開了,韓非看著對方那張滿是老人斑的臉,感覺很不可思議:“二十六歲?”
“你別聽那個張壯壯瞎說。”阿狗悄無聲息出現在韓非身后:“他以前被一個顧客看中,人家聘請他當私人護理師,結果這廢物沒過兩個月就被人家趕了出來。要不是他姐姐是我們這里的醫生,他現在根本沒資格留在這里繼續工作,他看不行我,我還看不起他呢。”
“都是護工罷了,怎么還相互鄙視?”韓非將自己制服放入衣柜,胖護士給了他三天的試用期,他決定好好利用這三天時間,爭取在沒成為正式工之前就查清楚醫院的秘密。
下午一點多的時候,韓非和阿狗去吃飯,路過醫院門口時,韓非意外看見張壯壯正拿著餐盒朝醫院外面走。
“他不去醫院食堂吃飯嗎?”
“別管他。”阿狗拽著韓非:“食堂的飯很美味,尤其是這里的肉,保證你吃一次,就再也無法忘記那味道。”
本來韓非還準備去食堂吃飯,但阿狗提到了肉之后,韓非一下想到了一些不好的畫面。
這整形醫院里的肉,估計不能亂吃。
找了個借口,韓非偷偷溜走,他跟著張壯壯一起離開了醫院。
“兄弟,你怎么跑醫院外面來吃飯了?醫院不是包吃住嗎?”韓非跑到張壯壯旁邊,隨口問道。
“包吃包住,但你知道自己吃的都是什么嗎?”張壯壯冷冷一笑,他從醫院外面那些小攤販手中,買了一份盒飯。
“你似乎對這所醫院意見很大?那你為什么不辭職啊?”這是韓非最疑惑的地方,張壯壯明顯知道醫院有問題,但他卻不愿意離開。
“我姐是這所醫院的醫生,她已經中邪了,我必須要把她帶走才行。”張壯壯扭頭看向了韓非,十分認真的說道:“趕緊走吧,不要再回來了。”
不等韓非回答,張壯壯就拿著盒飯離開。
“這個張壯壯值得爭取一下,醫院的老職員一個比一個年輕,他卻在不斷衰老,這其中肯定有問題。”韓非也買了一份盒飯,他正要回去,忽然鼻腔和腦袋又傳來了脹痛,低頭看去,口鼻再次出血。
“脹痛感越來越強烈了,持續時間也開始變長。”
韓非的頭有些暈,他扶著圍欄準備回整形醫院,偏偏這時候有三名穿著護工制服的男人從醫院走出,停在了他面前。
“我們已經在這里等你很久了。”光頭囚犯擋住了韓非的路,他面目猙獰,身上散發著一股亡命徒的氣息:“你那天在金茂飯店里都跟薔薇說了什么?為什么他會愿意幫你去綁架杜姝?”
“你們要想活命,那就好好配合我。”韓非著看向囚犯:“你們要是搗亂,那就不要怪我了。”
“怪你?你配嗎?”囚犯抓住韓非的衣領:“黑盒大概率藏在《完美人生》的隱藏地圖當中,薔薇又是必然真理的頂級黑盒獵人,他是不是在這隱藏地圖的醫院里發現了什么?”
“那你就要去問薔薇了。”
“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你的號升到現在這個等級應該很不容易,你也不想就這么失去一切吧?”囚犯并不算太傻:“我們研究過你,你在隱藏地圖里有七個老婆,你這個號應該是初始魅力非常高的極品號,要是就這樣毀了,你肯定也會很心痛吧?”
頭腦眩暈,韓非感覺腦子里藏著一張傅義的臉,他正在啃食自己的大腦和記憶,不斷成長,想要蔓延到全身去。
“說話!”囚犯鎖住韓非的脖頸,惡狠狠的威脅道:“把你知道的告訴我!黑盒是不是藏在這醫院的某個地方!”
刺痛感傳來,韓非的鼻腔開始大量滲血,這詭異的一幕讓囚犯有些摸不著頭腦。
“我也沒打你臉啊?怎么往外噴血了?”
囚犯甩手將韓非扔在了地上,有些晦氣的擦了擦自己的手:“別裝死,要是不說清楚,以后有你好果子吃。”
另外兩名玩家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情況,見囚犯將韓非扔在地上,也走了過來。
他們正想把韓非拖到一邊,遠處樹叢的突然沖出了一個穿著校服的高中生。
那學生似乎已經在醫院外面蹲守了很久,他拿著樹枝和書包,護在了韓非前面。
“我已經報警了!你們注意點!”
聽到熟悉的聲音,韓非睜開眼睛,他發現傅生站在自己前面。
“你怎么跑這里來了!”腦子里傅義的臉越來越明顯,記憶中傅生被捆綁在病床上的樣子不斷閃過,韓非有些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他知道玩家都是外來者,他們可不管那么多,真有可能做出傷害傅生的行為。
囚犯根本無視了傅生,他目光一直都在韓非身上:“以后的日子還長,你能躲過今天,還能躲過以后的每一天嗎?如果你識相的話,就把一切都說出來,別把自己逼到絕路上。”
三名玩家剛入職整形醫院,他們現在也不想惹太大的麻煩,轉身離開了。
傅生見那三個男人遠去,他趕緊查看韓非的身體狀況:“你不是去找工作了嗎?怎么跑到了整形醫院?”
韓非盯著傅生的臉,少有的,用極為嚴肅的語氣說道:“不要離這個醫院太近,別來這里!”
現實中傅生是在整形醫院的介入下,徹底崩潰瘋魔的,韓非覺得自己已經改變了神龕記憶世界的未來,可傅生還是出現在了整形醫院附近,這讓他不免有些擔憂,命運說不定正在逐漸修正偏離的軌跡。
“你怎么穿著護工的衣服?”傅生印象中的父親,是一個精致自私的男人,每天西裝革履,極有氣質。但他現在看到的父親,口鼻處滿是血跡,身穿護工制服,額頭因為疼痛冒出青筋,整張臉無比的憔悴。
“我是來這里工作的。”韓非內心做出了打算,如果整形醫院非要將一個人擺上手術臺,那他愿意以父親的身份去替代傅生。
“我們再找個其他的工作,以你的能力肯定可以。”傅生從沒想到,自己會見到這樣的父親。
“找其他的工作沒問題,做什么事都可以,我可以滿足你提的所有要求,但你也要答應我兩件事。”韓非看著傅生的眼睛:“不要靠近這所醫院,照顧好你媽媽和你的弟弟。”
痛感稍微有些緩解,韓非從地上爬起:“快回去吧。”
他扶著欄桿,走的很慢,過了片刻后,他又回頭看了一眼,傅生仍舊站在原地。
“還有…別逃課了,我都開始工作了,你也要往前走。”
疲憊的聲音從疲憊的身體從傳出,韓非沒再回頭,直接朝著醫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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