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京都應天府城內。
朱雀大街之上,能夠居住于此的,莫不是大夏國境內聲名顯赫,身份尊貴之人,亦是家中權勢不俗,上得了四國朝堂臺面的頂尖世家之族。
義文公孔慶義,大夏當今內閣大學士,或許在不久的將來,便能踏上首輔之位,但是如果單輪資歷、年齡、能力,至少有六人能夠壓下他。
此刻,孔府中的一個管事,正側立身體聽著一個小廝說著什么,然后臉上的神色一刻三變,最后兩手接觸,狠狠捏在一起,臉上露出焦急之色,匆忙朝著主家所在的別苑而去。
另一邊,正準備臥床休憩的義文公孔慶義,聽見門外小聲的敲門聲,目光有些不忿,在小妾伺候下披上衣衫,這才對著門外答道。
走出門外,管事正躬身立于側旁等候著。
“何事?”
“老爺,家中小廝來報…”
待得管事說完,義文公孔慶義的神色瞬間變換,目光不由為之一冷。
站在原地,孔慶義踱著步子,沉吟片刻之后,便出聲吩咐道:“派人去將王大學士府中長子王燕,清源候府嫡子傅興漢,以及趙家當家人都請來,就說我有要事相商,另外,也將青明先生一同請來大堂相商,注意一定要隱秘,不要讓人發現了…”
“諾…”
管事的領話,躬身一拜,會意之后,邁著急步便朝著公府外走去。
房門處,義文公孔慶義抬頭看了看遠方,然后臉上的神色慢慢放松下來,口中吐了一口長氣,整個人氣質回轉,少了些陰冷,又變得儒雅多了。
“師傅啊,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找一個孫子回來?還是我那小師弟真的派了一個兒子回來了?”
自言自語著,孔慶義邁著步子進了房間。
臥在暖被中的小妾見自家老爺走進來,連忙起身,見他沒有就寢之意,便從一旁,拿出衣衫腰帶,開始為他裝點起來。
“多事之秋啊…”
“老爺可是有什么煩心事…”
“你這些婦人之家,懂得什么!少問!”
說完,小妾低頭俯身,手上動作快了幾分。
片刻后,穿戴整齊,孔慶義對著燭火下的銅鏡照了照,然后薅了薅額頭發髻,才信步踏出房門。
沿著后院,轉過長長的走廊,小廝提燈在前引路。
“其余家族的當家人都到了嗎?”
提燈小廝問言,腳步頓了一下,然后又回到:“回老爺的話,王大學士家的王公子,侯府的傅小侯爺以及青明先生都到了,只有趙家的家主還在路上。”
“嗯…走吧。”
畢竟住的都不遠,隔著幾條街而已,一兩刻鐘時間也差不多呢。
走在路上,孔慶義心中沉思著,他還是沒有想明白,老太傅這一招是為了什么,又有什么目的。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還是投石問路,敲山震虎?
腦海中思慮著,回想著最近發生的一切,孔慶義心中有了一個大概的思路,但是正確與否,還得與其余幾位討論之后才能有所判斷。
不過一直以來,老太傅弟子的名頭,給他帶來了極大的好處,從一個落魄的寒門士子,到今天的公府公爺,這中間的艱辛,只有他自己知道。
“青明先生,傅小侯爺,王大人,深夜邀請諸位至此,是我之過。”
“哪里哪里,孔兄這般時刻還能想起我等,乃是信任你我,換做旁人,那也沒有這個福分啊,你們說呢?”
“是極是極…”
“呵呵,諸位請坐…”
走進大堂,一個身穿錦袍,臉龐圓潤,體型肥碩的胖子、一個身著青衣,身形清瘦儒雅的男子以及一個身著黑色勁裝的中年壯漢早已等候在此,見孔慶義進來,連忙起身相迎。
“諸位,想必我邀請諸位落座于此,諸位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些頭緒了,我就不多說了,待趙大人到來,大家一同商討一二。”
“公爺說的,莫非是下午從老太傅府中傳出之事?”
“先生高明。”
坐在首位的清瘦儒生思索片刻,便面朝其余人開口問道。
在座的其余二人聞言,臉上的笑意也慢慢落了下來,即便是號稱笑面佛的大學士府長公子王燕,此刻也不由得沉默下來。
雖然堂中眾人此刻皆沉默不語,但是每個人的心中,卻早已經思緒飄飛。
等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堂外小廝提燈領著一人前來,入來堂中,眾人才看清,這是一個身披黑袍,全身隱于暗中的中年人。
“讓各位久等了…”
來到堂中,中年人摘下頭頂的黑袍,然后朝著眾人拱手致歉道。
“趙家主來的正是時候。”
“不錯,趙大人來的剛好,請上座。”
“……”
寒暄了一番,眾人各自落座,然后氣氛又冷靜了下來。
坐在首座,與趙家主相對的清瘦儒生,青明先生見狀,看了看主位上的孔慶義,清了清喉嚨,然后低聲說道。
“諸位,老太傅府中傳出的消息,相必你們也知道了,至于消息是真是假,還有待商榷,但是眼下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擺在我們面前…”
“經歷了三蠻刺殺,晉王世子身隕,老太傅重傷,不過短短半月,老太傅府中便傳出這樣的消息,說明老太傅的身體,或許已經…”
“青明先生說的極是,不管這消息是真是假,這都意味著老太傅身體確實出問題了,或許時日無多也說不定…”
“難道是因為老太傅自感身體出了問題,時日無多,所以才找了一個人,然后假意做作一番,再傳出這樣的消息,為的就是看看門下弟子的能力,然后找一個能夠繼承他意志的人?”
“這話也有道理。”
“那萬一這個消息是真的呢?”
忽然,抿了一口熱茶后,趙家主抬頭掃過眾人,冷冷的說出一句話來,使得場中眾人聞言后,不由得沉默下來。
“或許明日應該去老太傅府上一番,一來打探消息,二來可以看看老太傅的身體。”
“不妥。前日,大夏文院三大副院長之一的夏清源去拜訪,都沒能進門,我們…”
胖胖的王燕說了半句便停住了,后面的意思眾人不言而喻。
“青明先生可有良策教于我等?”
傅小侯爺開口,眾人也都將目光投向了前方。
“我有兩策,諸位請聽。”
“一策,且當老太傅府中消息為真,我等明日各自約上其余家族,奉上厚禮,以示慶祝,這樣一來,順理成章。”
“二策,如果老太傅身體真的出了問題,每況愈下,想選一個繼承人出來,那么這個消息只是第一步,后續可能還有其余動作,既然前景不明,老人家的目的不明,我等何不投石問路,亦或以靜制動呢?”
“有道理。”
“如今來看,先生之言最優。”
趙家主、傅小侯爺相繼開口道,然后兩人垂目沉思片刻,想了想,似乎也沒有其它更好的解釋了。
至于其余幾人,在沉思片刻后,也不由得點點頭。
“既然如此,那諸位就各自準備一番,我等明日再于老太傅府前相遇。”
“理應如此。”
“明日再見。”
“告辭。”
孔慶義目送眾人離去,端著茶杯,等待了片刻之后,原本離去的青明先生,此刻又再次現身大堂之中。
“先生剛才之言,似乎還有未盡之處?”
“公爺慧眼如炬。”
“公爺且聽,依在下看來,老太傅府中消息,有七成把握為真!”
“哦?先生為何如此篤定?”
“公爺請看這個。”
“嗯?這是此次京都,為文會而征召的士子名冊?”
“是,公爺請細看!”
“嘶…”
翻到中間,孔慶義臉色變了一變,待看到滁州清安之時,他的心中再無僥幸之心,臉上神色蒼白,然后又慢慢恢復了一些血色。
“先生確實高見,看來這消息確定無疑了。”
“公爺,您也不必憂心,三十年了,葉邊云已然沒了威脅,至于其子,能夠被京都征召,還不被老太傅知曉,看來其才能也非尋常,如果不出意外,必定是老太傅屬意之人…”
“這…”
孔慶義聞言,思緒又順著青明先生的話往下一想,一時間,心中煩悶至極,額頭更是隱隱作痛,他的心神亂了。
“先生既然已經知曉前因后果,那先前一番話語…”
“呵呵,公爺忘了第二策,投石問路?”
“哈哈,先生這哪里是投石問路,簡直就是一石三鳥啊。既讓三家為我先驅,投石問路。即便與葉無雙對上,我等可坐收漁翁之利,待葉府小兒碰得頭破血流,我等又可伸出援手,雪中送炭,然后再拉攏其,達到目的同時,又得了名聲…”
“先生大才!”
“公爺過獎了…”
想到此處,心中豁然開朗,孔慶義心中的郁悶之意一掃而空,甚至有些欣喜之意。
青明先生見狀,也不點破,反而又與之交談了幾句,然后離去。
出了公府,路途中又轉身,目光看了看孔府,又搖了搖頭,然后手中掏出一張紙條,路過一處墻角隱影處,隨手一拋后,并未理會那紙條是否被人接住,徑直離去。
另一邊,趙家家主回到家中后,坐在書房中思慮一番,又叫來家中小廝,細細詢問了一番,給了一些銀錢后打發了。
“管家,去找負責此次文會的禮部侍郎趙立志,把這些東西都抄錄一份帶回來。”
“諾。”
眼看著管家拿著紙張離去,趙異人心中隱隱的不安之覺,才慢慢散去。
而反觀王傅二人,回到府中之后,便直奔書房而去,各自家中書房內,一個上了年歲的老者早已經等候在此。
待講述了剛才之景,兩個中年老者沉思,然后便吩咐二人先照著計劃去準備,后又手拿一本古書,坐立燭火之下沉思。
至于其余世家,對于老太傅府中流傳出來的消息,則更加謹慎對待。
但是,不約而同的,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