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爾學院·校園秘史中如果有一段關于芬格爾的介紹,那么一定會是這樣的:
“憶往昔,芬格爾其人如流星般崛起,A級血統睥睨同屆,俘獲學妹萬千芳心,一時間風頭無兩,瀟灑倜儻。”
“看今朝,新聞部部長似野狗般落魄,F級評價驚世駭俗,欠下同學萬千巨款,一時間人人喊打,慘絕人寰。”
誰也不理解一個昔日風華正茂的A級學員何以墮落到今天這步田地,但芬格爾的知名度在他留級的四年里不降反升,新聞部部長的惡名在學院內約等于過街的老鼠,就算是沒仇的見了他都要一個箭步沖上去為民除害。
這倒不是因為卡塞爾學院的精英們個個都是急公好義之輩,究其原因…芬格爾欠的錢實在是太多了。
芬格爾身為新聞部部長,新聞部的小弟們一個都沒能逃過他的毒手,往屆的師兄師姐們更是深受其害,聲淚俱下地控訴說自己熬到畢業了也沒見到這廝的人影,每每在食堂抓到此獠,他逃跑的速度比法國戰時升白旗的速度還快。
本來學院眾人在看清了芬格爾的真面目后,只要不再借給他錢,這事也就這么過了,精英們并不太在乎那幾千美刀打了水漂,只不過是咽不下這口氣。
但后來不知又是哪位天才仁兄在借款逾期沒錢還時想出了一個借口,說自己看芬格爾師兄境況太慘于心不忍就把錢借給了他,所以你問我要錢我也是沒有的因為新聞部部長沒還,你忍心剝奪一個好心人最后的伙食費么?對方當場七竅冒煙卻又無可奈何,只能憤然離開。
至此以后,學院里就鮮少再有樂于助人的三好青年出現,互幫互助團結友愛的良好風氣就這樣被萬惡之源芬格爾以一己之力摧毀殆盡。
寧秋見證了芬格爾數都數不清的光輝事跡,對此人負幾百米的下限更是一清二楚,但此刻看到那滿臉的絡腮胡和蓬松的頭發,他還是感覺就像看見了自家老房子門前的雜草堆一樣親切。不只因為芬敗狗與路神人是堅不可摧的廢柴同盟,更是因為…他就是自己未來的室友。
他拍了拍那個足有一米九的男人寬闊的后背:“芬格爾師兄?”
芬格爾扭頭,滿臉詫異,嘴里還塞著半口油光發亮的烤雞。
“哦哦,你好你好。”芬格爾伸出滿是油漬的手,隨即發覺不妥想要收回,卻已經被寧秋握住了。
他呆呆地看著寧秋,像是看見了怪獸。
“師兄好,我是寧秋,大一新生。”寧秋微笑,“以后我們是室友,請多關照。”
“室友?”芬格爾吞下了那口烤雞,拿出手帕擦了擦手又遞給寧秋,“你跟了古德里安教授么?”
“我還不清楚自己的導師是誰,不過我見過他,他也向我提起過你,說你是他最優秀的學生。”寧秋拿著手帕沒有動。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倒也沒錯…”芬格爾有點窘,“因為他就我這么一個學生…”
“不過師弟你看起來很仗義!”芬格爾用擦干凈了的大手拍了拍寧秋的肩,豪邁地說,“同住一室就是緣分,以后師兄罩你!”
“沒問題啊,謝謝師兄。”寧秋笑,“師兄看起來也是個好人吶。”
“親人吶!竟然有新生能這么懂我!我一直都以心地善良著稱的!”芬格爾感動得鼻子都要冒泡,“師弟你真是我的知己!”
旁邊的人都驚愕地看著兩人,有幾個好心的忍不住想上前勸勸寧秋這個一腳踏進了化糞池的可憐新生,讓芬格爾罩?這是不打算在學院混下去了吧?這和49年入國軍的區別在哪里?可能后者還能活得更滋潤一點。而且心地善良?心地善良指的是不忍對同學下手所以在實戰演練課上屢戰屢敗常年零分么?
芬格爾當場抓起又一只烤雞拆成兩半,把冒著熱氣滴著油的雞腿遞給寧秋,豪情萬丈地說:“師兄給你的見面禮,不用客氣!從法國空運過來的布雷斯雞,米其林大廚御用食材,平時可吃不到!”
旁邊的人心想今天晚宴的費用明明全都算在學生會會長愷撒的頭上,到你這就成了你給的見面禮了?
寧秋伸手接過,芬格爾繼續狂灌紅酒猛吃龍蝦,吃得那叫一個酣暢淋漓渾然忘我,這一幕放進大胃王比拼的綜藝里恐怕也毫無違和感。
“師兄看起來餓得不輕啊。”寧秋看著他的吃相有點好笑。
“師弟這你就不懂了。”芬格爾又撕了一塊雪白的龍蝦肉扔進嘴里,“等會就是社交舞會和致辭環節了,能自由吃喝的時間就這么點,蹭飯…啊不是,享受食物必須要爭分奪秒。”
寧秋點頭表示同意:“吃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
芬格爾愣了一下,豎起大拇指:“精辟!師弟是個很有見地的人吶!”
寧秋心想這是幾年后無數吃貨總結出來的金玉良言,能沒有見地么?在你這個師祖面前還算是小巫見大巫了,人家是積極,你是生命不息蹭飯不止。
“師弟我跟你說啊。”芬格爾忽然湊近了,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除了好吃的一會還有好戲看,獅心會和學生會的正面交鋒!難得一見!”
“怎么個說法?”寧秋很配合地問。
“獅心會和學生會是學院里最大的兩個社團,整天就跟獅虎斗似的爭得不可開交。”芬格爾朝著二樓一群衣冠楚楚的人努了努嘴,“上面的就是學生會的人,獅心會的估計還沒來,他們的老大楚子航好像出去執行什么任務了,聽說今天才返校。”
寧秋心說我當然知道,他還是跟我坐的一輛車。
他抬頭向上看了一眼,愣住了,金發碧眼的英俊青年拿著一杯紅酒站在二樓的欄桿前,白色禮服的胸前插著一根鮮艷欲滴的玫瑰。青年居高臨下地俯視他,就像君王站在城堡之巔俯瞰自己的臣民。
他向寧秋舉杯,露出一個微笑。
“那是愷撒·加圖索,學生會的老大!他在看我們!”芬格爾立刻嚴肅了起來,“站直了師弟,能被愷撒看上你就發達了,下半輩子就算是去挖煤也衣食無憂!”
“我為什么要去挖煤?”寧秋對著上方點了點頭就收回視線,他沒有見到零,也沒有看到那個暗紅色頭發的身影,雖然也想和愷撒交流一下,但當務之急不在這里。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場奢華得跟皇帝選妃宴似的宴會就是他承辦的!包下安珀館和這些大餐的費用都是他出!”芬格爾拍著寧秋的肩,“這是個舉世無雙的金龜婿啊!”
“師兄,金龜婿在中文里指的是理想的配偶,你這意思是想下嫁給他么?”
芬格爾沉吟了一下:“如果他要真看得上我倒也不是不行…”
寧秋暫時懶得陪他繼續脫線:“師兄你剛才說正面交鋒的事還沒說完。”
“哦哦,對了。”芬格爾反應過來,“其實也很簡單,每次到了新生入學的時候,兩大社團都會為了優秀新生爭得頭破血流,但今年的規格完全不同,愷撒甚至為此專門辦了一場晚宴。”
“因為今年這一屆有不止兩個A級,而且…聽說還出現了一個S級!前所未有!上一個S級出現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了!”芬格爾壓低了聲音,“這場晚宴說是迎新,其實就是為了爭奪那個S級辦的!”
寧秋心里咯噔一下,預感大事不妙。
“師弟你還是資歷尚淺涉世不深吶。”芬格爾看著他的表情還以為他沒聽明白,“這場晚宴就是上流社會的戰場,兩大社團會傾盡一切,擺出自己最大的優勢,把那個S級吸納過來!誰成功了就可能一統學院!”
寧秋聽著他慷慨激昂的語氣,感覺像是在聽水鏡先生說‘臥龍鳳雛,二人得其一便可得天下’,不禁打了個冷顫。
他進入安珀館之后就一直沒遮著掩著,因為很明顯沒人認出來他,看起來學院內的狗仔傳播情報雖然快,但情報暫時還不至于詳盡到貼上了自己的照片和履歷,眼前最大的狗仔頭子看見自己都沒什么反應就是最好的證據。
寧秋本以為這就是個為了招待新生而開辦的宴會,大家看看愷撒和楚子航暗里較勁,兩大社團的負責人發表一下演講展示自己的優勢吸引新生加入,也就這么過去了,這屆新生有夏彌可能還有零,誰也不認識誰的情況下光憑面相怎么也輪不到他當那只出頭鳥。
但他還是低估了愷撒的騷包程度…這貨還真就為了他一個人弄了一場宴會!而且看這仗勢今晚他非得在所有人面前二選一不可!
這哪里是安珀館,這破地方不是五丈原就是落鳳坡啊!
他抬起頭,愷撒碧藍色的眼睛依舊注視著這里,嘴角噙著意味不明的微笑。
“安珀館有后門么?”寧秋對著芬格爾說,嘴角微抽,他現在只想跑,越快越好。
“怎么?師弟你想上洗手間?我可以給你帶路啊,我十分鐘前剛從那里出來。”芬格爾說。
身后的人群忽然一陣騷動,談笑風生的眾人不知為什么自發地分開,讓出了一條路,整個大廳都安靜了。大隊人馬從人群分開的那條路走進廳中,領頭的穿著深紅色校服,英俊的臉像冰一樣冷,每個人看見他燦金色的瞳孔都立即移開目光,不敢停留一秒。
二樓,愷撒向著楚子航舉杯示意,穿著黑色禮服的干部們在他身邊一字排開,仿佛黑色的羽翼。氣氛瞬間變得劍拔弩張。
“嚯,這場面!感覺下一秒就要干架了啊!”芬格爾很激動,“師弟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大場面,你運氣可真好啊!”
寧秋真想抄起一個豬肘子把他嘴給堵上!
好你妹啊!社團老大較勁為什么要牽連我這個路人甲?你們看你們的好戲,我先崩撤賣溜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