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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神王丹

  老張看著顧北柯這冒失輕浮的舉動,不由得微微皺眉,卻也不敢多言,只能心底暗暗感嘆,搞不清楚今天這般重要的任務,嵐云尊者為何敢派遣小少主前來,對于面前這位少主的修為天賦和實力,老張并無疑問,只是少主這倨傲輕浮的性子…

  鶴攆從萬仙臺再起后,緩緩飛過一眾如倒懸利劍似的仙峰,進入了一處殿宇起伏連綿的恢弘地界,這里是正陽峰的主峰體,其上弟子眾多,

  一路上兩童子安靜的伴候在鶴攆兩側,都在情不自禁的往顧北柯的赤紅袖袍口斜眼偷瞟,顧北柯嘴角洋溢著得意的笑,時不時翻一翻袖口,故意摸出一兩顆糖果塞進嘴里,引得兩個童子暗吞口水。

  待到從鶴攆上下來,隨著二童子走入純陽上人起居的三花殿時,外面的天穹已然黯淡了下來。

  男童走在前,輕輕推開了大殿的烏青色大門,顧北柯和老張跟隨在后,緩步踏入殿宇內,仿佛踏入了另一個世界,這里薄霧繚繞,如云端仙境,白光柔和,如沐浴銀河,縱目遠望,是無邊際的天穹,抬頭看去也是浩渺無垠的虛空,哪里像是是一間屋子大殿內的布景?

  踏入此處,殿宇屋舍的蹤跡已然全不見了蹤跡!回身看去,剛剛推開的烏青色大門依然佇立在原地,不過卻僅僅是一扇門而已,其余之前肉眼可見的門框,牌匾,皆都杳無蹤影。

  “上人,我和阿姝已經把兩位遠客接來了。”

  小男童對著前方拱手說道,說完,兩個童子便轉身離開了。

  遠處白云悠然的云端垂首坐著個童顏鶴發的老者,在閉目打瞌睡,說是鶴發,那些白發間其實已然可以看到一縷縷青絲,老者已經有了返老還童的跡象!

  顧北柯這次頓了頓,未敢隨口冒失說話,他自己心底清楚,若不是因為自己父親嵐云尊者的身份,憑他如今的實力,哪有資格見到這位仙家第一宗門的掌教,而且還是在正陽峰三花殿內,不過他今次是代表了上神宮,也決不能在此地丟了顏面,當即悄然清了清嗓子,用一道溫和又不失銳氣的音色說道,

  “晚輩上神宮顧北柯,拜見純陽上人!”

  老人抬起頭,對顧北柯一行人微微頷首,笑了笑,手中拂塵指了指地上,

  “請坐。”

  顧北柯點點頭,當即席地盤腿坐下,他這時才發現,純陽上人膝蓋上壓著一柄無鞘劍,少年無意間多看了兩眼寒光流轉的劍鋒,感覺雙目異常刺痛,眼淚幾乎快要忍不住的淌出來,立即抬起頭,深吸了一口氣,只覺此間“大殿”亦或者是此方天地內的靈氣濃郁得實在有些可怖!濃郁的靈氣讓他很快穩住了心神,少年暗中驚訝,不由得貪婪的多吸了兩口,才轉而直入主題道,

  “晚輩此次前來拜訪金仙門,主要是代替我父,向上人問個話,困仙蕩的事情,上人可否已經知情?”

  純陽上人點點頭,沒有多說其他,只是微微疑惑道,

  “就這?”

  簡單的兩個字,輕飄飄軟綿綿,聽起來猶如這周遭繚繞白云從耳畔拂過,

  顧北柯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簡潔不經意的與他說話,少年感覺自己受到了輕視,臉皮不自覺的抽了抽,若是放在平時,他恐怕已經一巴掌招呼上去了,就這?老子代表上神宮來登門拜訪,你就這?去你媽的!

  他竭力控制著情緒,平靜道,

  “聽說金仙門正陽峰三大長老之一的青純長老前些日子去漓浪城除妖了?”

  純陽上人再點點頭,這次連話都懶得再回答了,只是靜靜看著顧北柯,一副認真傾聽對方繼續說下去的模樣,顧北柯對視了一眼老者那一雙幽邃的眼神,只覺無形中一股大山傾倒般的威壓將他禁錮壓迫在了原地,無處可逃,少年嚇得趕緊將目光轉而看向地面,繼續道,

  “上神宮調查過,困仙蕩一帶最近沒有什么高手出沒,除了貴仙山那位青純長老,似乎沒人能有本事殺了龍墓的看門狗,而漓浪城距離困仙蕩,對于御劍高手來說,不過是半夜的路程。”

  說到這里,顧北柯沒有繼續再說下去,他意味深長的低頭開始擺弄指甲,將話題交給了對方來接。

  純陽上人道,

  “你在暗示我,是我金仙門的長老毀了當年誓約,殺了龍墓的看守人?”

  顧北柯點點頭,

  “按理來說,應當是如此情況。”

  純陽上人凝了凝眉,忽然指著遠處云霧繚繞的天穹問道,

  “賢侄你可知這天地世間是如何來的?”

  顧北柯不知道這老頭兒在給自己賣什么關子,忽然問他這毫無相關的話題,少年感覺自從進了這“三花殿”,地上坐著的這老頭兒雖然一直笑臉相待,但是骨子里卻在輕視他,甚至有些戲弄他的意味,從開頭那句就這,到此刻這樣不著邊際的轉移話題,哪有一派宗師的擔當和格局?

  這激起了少年心中的不滿,漸漸也不再以敬重欽佩之姿面對老者,他挑了挑眉,

  “自然是盤古祖神一斧子從混沌浩渺的虛無之中開辟而出,這還用問?”

  跟著顧北柯進來的老張一直躬身垂首跪拜在三花殿的大門口處,一言不發,聽著自家少主忽然這樣按捺不住心氣的和純陽上人說話,老張也緊張得背上滲出了汗。

  純陽上人面不改色,繼續問,

  “那你可知道,這云霄之天有幾千幾萬里高?天外可還有天?那些傳說中掌管天下蒼生的天庭神仙可是住在這云霄之上,還是在天穹以外?這承載世間生靈的浩瀚大地之下又有幾千幾萬丈厚?地的那邊又是怎樣的時空?傳說中收容生靈死后魂靈,掌控蒼生輪回運轉的閻羅地府,地藏神王,是否就住在大地之下?”

  “這…”

  面對這一連串考究靈魂的問題,顧北柯哪里知道如何作答。

  “這我如何知道?我這輩子上過最高的地方還是今日拜訪金仙門,莫非純陽上人你知道?”

  純陽上人嘆了口氣,縱目望著遙遙天穹道,

  “老夫自然也不知道,此生雖然遇見過幾位在天庭有神籍的神仙菩薩,卻也知道,即使是掌管天地神威的他們,也有生死輪回,也有道劫人禍,也不知曉天地之大,何況是我?”

  顧北柯感覺和這老頭兒聊天簡直是在浪費時間,說些話已是牛頭不對馬嘴,毫無邏輯可言,難不成是在故意繞話題?看來剛剛進門時的那翻敬重尊崇的拱手道禮,是白費了!少年不耐煩的從地上站了起來,

  “上人,對于金仙門正陽峰的長老破壞當年三教兩族在困仙蕩一同決策出的協議,暗中殺了龍墓看門狗的事情,你就不給個說法如何處理嗎?你該知道,龍墓的鑰匙,只有那看門狗才有,上人你一直與晚輩在此繞圈子聊些毫無意義的話題,難道此事是掌教上人你在背后暗中策劃,指使青純長老去做的,想將那鑰匙私吞?今年可是已到了該我上神宮采摘的時候!金仙門此舉究竟是什么意思?難道是要單方面打破當年神、武、仙三派巨擘的合作協議?”

  遠處地上跪坐著的老張心頭一緊,悄悄吞了口口水,喉嚨卻愈來愈干,他擔心的事情,終于還是發生了。

  純陽上人笑道,“老夫說這番話,問這番問題的意思,不過是想告訴小侄你一個道理,天地之大,高手之多,我等無法知曉的實在太多了,上神宮又如何能僅僅憑借一個簡單的調查和推測,便將漓浪城除妖與困仙蕩看墓人之死隨意聯系起來?誰能保證天地之大,無數強者的行蹤皆能被上神宮調查得一清二楚?況且,吠老妖是昨夜暴斃,上神宮今日便派遣了小侄你來金仙門面見我,中間調查的時間未免有些倉促,辦事越是倉促,誤會便會越多。”

  顧北柯嘴角微微一顫,

  “上人你的意思是,金仙門與此事無關?”

  純陽上人點點頭,

  “賢侄只管回去與嵐云尊者復命,說我已派遣了得力門人前往困仙蕩調查此事,上神宮不必因為擔憂今年的采摘而盲目誤會了無辜道友,墓地鑰匙的丟失,事關金仙門、上神宮、撼武殿三教的利益,只要我們協調配合,一定會找到的,困仙蕩擊殺看墓人的真正兇手,自然也會一并查出來。”

  顧北柯咬咬牙,心有不甘,昨夜他父親通過當年在困仙蕩筑成龍墓時留有陣法聯系的法器感應到守墓的妖王突然暴斃,立即召集宮中掌管天下訊息的“神網”首領一番調查商討,對比信息,隨后推斷出極可能是金仙門的青純長老下的手,他父親嵐云尊者才立即派他前來金仙門拜訪掌教純陽上人,詢問打探此事金仙門是否早有計劃,這些年他替上神宮做過不少事,但這卻是他第一次從父親手里接過這等級別的差事任務,畢竟涉及與金仙門的交涉,關乎龍墓之中龍精之氣的采摘,

  少年來時信心滿滿,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純陽上人對此事負責,卻沒想到,這老頭兒說話先是透露著一股輕視,接著便是不著邊際的扯淡,完全沒把他上神宮少主的身份看在眼中的意思!

  “上人你這般有信心能找回鑰匙?你剛剛也說了,我上神宮無法百分百確定看門狗是你金仙門正陽峰的長老所殺,那你為何能如此肯定正陽峰的長老沒有做出這等事來?”

  顧北柯此時語氣里已經有了怒意,相反的,地上坐著的純陽上人卻是面色愈加溫和,笑意也愈加濃郁,

  “你在質疑我金仙門的權威?”

  顧北柯聞言,咬了咬牙,

  “我上神宮和金仙門同為西皇朝三大國教之一,作為神道之尊,帝王之師,就只有你金仙門才有權威么?你金仙門有權威,為何還會背信棄義,派人去剿滅漓浪山的犬族?當年不是你們許諾了它們,只要配合三教擊殺地祖魔龍,老妖王心甘情愿給咱們看守龍墓,就可以讓它們族群在漓浪山安然棲身的么?”

  純陽上人面色不改,

  “你在讓我給你解釋我金仙門行事的目的?”

  “你…”

  顧北柯感覺自己受到了揶揄嘲諷,頓時說不出話來。

  “老張,我們走!”

  少年氣憤之下,哪還有什么禮數,索性恢復了原本倨傲的性子,當即轉身喚起地上跪坐著的老張,摔門而出。

  老張起身,畢恭畢敬的朝著純陽上人鞠了一躬,

  “顧少主年齡尚小,還請上人勿怪罪。”

  “兩百多歲的修士了,不小了,依我看,賢侄已是本領通天,能獨當一面的人物了。”

  聽到純陽上人居然這樣回答,老張眉頭皺得更緊了,他還想說些什么,但卻聽到門外傳來顧北柯的喊叫聲,

  “老子又沒拉屎在褲襠里,老張你還待在里面給我擦什么屁股?走了!”

  老張聽出來了顧北柯的喊叫聲有些不對勁,立即轉身倉皇出了三花殿,外面的時空已經天黑,金仙門夜修的劍光燦爛若浩瀚繁星般耀眼,先前迎客伺候的兩位仙童和鶴攆也不知所蹤,看來金仙門沒有好好送客的意思。

  顧北柯正坐在大殿前的階梯上埋頭嘔吐,右手卻捂在雙眼上。

  “少主,你怎么了?”

  老張彎腰俯身迫切問道。

  顧北柯抬起另一只手赤紅色的衣袍袖子擦了擦嘴角,長呼了一口氣,憤憤道,

  “老子剛剛在三花殿里多看了那老頭子膝蓋上的劍兩眼,眼睛疼得厲害,深吸了兩口靈氣穩住了心神,才和那老頭兒聊了下去,誰知道出了這門后,這老東西暗中使壞,剛剛在里面吸的靈氣,全吐出來了!現在眼睛疼得要命!”

  “不動如山,那是純陽上人常用的如山劍,也是金仙門掌教的鎮山劍之一。”

  “媽的,這死老頭子是真的賤!老子在三花殿里吸了的靈氣出了這大殿門便吐得一口不剩!”

  “少主你別急,先忍一會兒。”

  老張說著,立即從懷里摸出一個藥瓶,倒了兩粒烏紅色的藥丸遞給少年,顧北柯疼痛中拿著丹藥趕緊吞服,氣息很快流轉一個周天后,疼痛頓時消散無蹤。

  他這才張開了眼睛。

  “神王丹?老張你事先早有準備?”顧北柯站起身,長長舒氣,疑問道。

  老張收回藥瓶,祭出了一輪金碟,二人頭也不回的上了碟輪,緩緩往來時的方向回去,在金仙門宗門地界內,老張秉持著應有的禮數,不敢疾速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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