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股力量直接的對抗中犬妖忽地吐出了一口鮮血,鮮血滾滾,噴灑在刀劍上。
“北蟒叢洲吞月國王?呵呵,不過徒有虛名!妖始終是妖!任你如何羨慕崇拜我仙道之術,也終難修得我仙家道法之精髓!從大河劍訣中悟出的一招雷鳴斬就這點力量?難怪會成了喪家亡國之犬,不遠千萬里逃到我西朔壇洲!
老夫再給你一次機會,老實把打開陣壇的鑰匙交給我,我可以保證只死你一條狗,否則,漓浪山的野狗,全都要隨你陪葬!”
吠萬穹單手持刀,站在原地,一把抹去嘴角的血跡,抬起頭直視著庭院中的青純長老,那柄三尺飛劍,就懸空直直刺在他的鼻梁前,犬妖齜牙,臉上帶著咬牙切齒的恨意,
“你給我機會?呵,你這種連自己欲望都無法掌控的修仙之人,距離入魔僅僅一步之遙!連一條普通的世俗之狗都不如!又怎么會遵守承諾?”
說著,犬妖單手一指身后夜色里隱約可見些沉重輪廓的高聳山巒,
“當年在那困仙闕大陣旁在犧牲了無數三教兩族的頂尖高手后一起立下的規則都會在今晚被你違背,你要我信你今晚回去后會放過我族人?
你殺了我,恐怕斬草除根還來不及,豈會甘心留我族人在西朔壇洲久成后患?你不怕他們替我報仇雪恨?”
青純長老一聲僵笑,隨即劍訣劃指,單手猛推,一陣仙力催動釋放而出,
“呵!不信我?那你就去死!”
然而隨著他的這個動作,懸空的白光長劍卻在空中不住顫動,并未隨著仙力的催動往前飛刺!
剛才犬妖吐出的那口鮮血仿佛活物一般,在飛劍上縷縷蠕動,飛速分裂,繼而排列組合,眨眼便形成了一道詭異的符箓圖案!
符箓在飛劍欲動的瞬間紅光大放,一股血紅色的力量將青純長老的白光仙劍困在了半空中!
“妖血祭?”
青純長老面色一凜,旋即雙掌合十,啪的一聲脆響,仿佛一巴掌拍在大河水面,脆響在夜空里悠揚飄蕩,被壓抑的長劍立馬應聲旋轉,速度越來越快。
吠萬穹大驚失色,立馬咬牙凝神,以意念為索,拼命控制著以自身精血獻祭畫就的困陣符箓,將青純長老的飛劍牢牢限制,一邊一步步走回了庭院中心,此刻他腳步沉重如同肩上負壓了千萬斤之力,一步一個十寸深的腳印。
茅屋前,空中飛速旋轉著的劍光發出了刺耳的摩挲嗚鳴,仿佛尖銳的指甲劃過光滑的陶瓷!
青純長老眼神里帶著睥睨和嘲弄,看著朝自己走來的魁梧身影,犬妖眼中則是一往無前的決絕和無畏,
夜空中掉落的細細雨絲再次積聚懸停,與剛才吠萬穹施法時的景象大不相同,這些雨絲僅僅懸停在兩人之間,很快形成了一面極其精密的雨絲網墻!
吠萬穹剛剛踏出三步,便被這面雨絲網墻阻隔在了原地。
啪啪!
身后從刺耳劍鳴聲中傳來了掙斷的脆響,犬妖嘴角不停滲出鮮血,他以自身妖血為祭的困陣符箓正在被那柄仙劍不停割裂!
青純長老臉上緩緩露出了可怖的微笑,隨即他合十的雙手猛地的一張,旋轉的飛劍急速懸停,一股劇烈的仙力從飛劍上猛然釋放,劍身上的妖血符箓再無法壓制這柄仙劍,瞬間潰散飛濺,白光飛劍立即調頭飛刺而來!
同時,那犬妖也做出了決斷,他咬緊牙關,將喉嚨里涌出的鮮血壓抑吞下,雙手拖刀,沉膝頂肩,不顧背后已經掙脫襲來的飛劍,徑直迎著那懸停在空中的雨簾沖了進去!
他要以死相搏,以命換命!
雨絲脆斷,衣袍應聲割裂,露出了犬妖已經修煉得極其健碩的半個古銅色人身,皮肉在雨絲簾幕中迅速綻開,血肉四濺橫飛,如同血紅的花苞在夜色中盛開,犬妖強忍著一切的皮肉之痛,不顧背后掙脫調頭的飛劍正在朝著他迅速迫近!
青純長老凝眉面對朝著自己劈來的雷鳴刃,毫無懼色,依舊站在原地,充滿自信,仙識全放,仙力澎湃。
遠處光禿禿的樹梢上,兩人緊緊抱著身旁的樹干,勉力在仙力洶涌的戰場旁穩住身形,不至于露餡,冷無煙忽然壓著嗓子,用蚊子聲音道,
“那青純長老飛劍脫手,為了全力一殺必須凝神控劍,無法動彈,但咱們又不是在打架,你干嘛還在這里死撐不走?再不走,等會兒兩人全力交鋒,仙力鼓蕩,肯定會殃及我倆!”
李在下心里無語,他搞不懂在冷無煙眼里自己什么時候和他是一伙的了?
他一只手抱著樹干,悄悄抬起另一只手,扶著落在自己頭上密密麻麻的枝葉,保證自己完全被這些綠油油的茂盛樹枝遮掩住,
“你傻?看看周圍,樹林全被剛才那一波鼓蕩仙力推來的雨幕唰光了枝葉,那兩人的仙識和妖識此刻肯定是全力展開的狀態,咱們在這里輕輕說兩句話還好,有風聲劍聲遮掩,但是一旦移動,絕對會被仙識捕捉發現!你再能跑,還跑得過青純長老那柄飛劍的速度?咱們窺探了這里的整個過程,一旦暴露你認為那兩個誰愿意讓咱們安然離開?一仙一妖,皆都修為極高,你打得過誰?”
“那兩個…咱們聯手,勝率應該有九成往上吧?”冷無煙一臉嚴肅,不假思索回道,
李在下瞪大了眼睛,
“我是瘋了?會和你一起與金仙門正陽峰的長老作對?你想太多了吧!”
冷無煙咧嘴一笑,
“那你猜一猜,如果你一旦暴露,你金仙門正陽峰的長老會不會試圖殺了你?
畢竟你可是一路跟蹤他到這里,還偷聽到了這么多信息,還目睹了他和那犬妖交談相搏的整個過程。”
“所以我才不想暴露…”
李在下說完閉了嘴,他現在進退兩難,只有期望自己待在這里不動,不暴露蹤跡。
“這樣下去,你早晚得暴露!”
冷無煙幸災樂禍的悄聲補刀。
三個呼吸后,犬妖已經穿過那層雨幕,他整個人周身已經變得血肉模糊,仿佛剛剛撞斷千萬根鋼絲,他手里雷電纏繞的斷刀雷鳴刃直接朝著青純長老迎頭劈下!
一聲尖銳的聲響,雷鳴嗚咽的斷刀砍在了青純長老的頭上,但老者的頭上赫然出現了一片白色光甲!
隨即白光暴漲!
“我輩修士三千甲,可抵天道萬載雷!
吠老狗,你這從我金仙門仙家真法大河劍訣中悟出的雷鳴斬,比得上萬載天道雷劫么?”
犬妖無聲。
抵不過,所以斷刀劈在那枚仙甲上,再無法往前分毫。
“我早已說過,我有仙甲,你沒有,你如今拿什么和我斗!我讓你見識見識,什么是真正的仙家正宗大河劍訣!”
犬妖手中的刀無法往前,但也沒有退后,他此刻已陷入了絕境!
生死一線,他忽然伸手取下了脖子上的黑色項圈。
“大河之劍,天上來!”
青純長老一聲清詫,仙力再盛,口中法訣出時,背后刺來的白光飛劍瞬間化出了數十柄分身!
噗噗噗噗!
一陣陣悶響,鮮血飛濺,無數光劍刺入了犬妖魁梧的身軀!
最后數劍合一,不過一柄仙劍,瞬息間卻在犬妖背上刺出了數十個洞!
盛大的半妖半仙之氣瞬間弱了下去,
庭院里,李樹上,掛著的那盞油燈飄搖的火焰隨即也枯落了一半,幾欲熄滅。
冷無煙剛才沒說錯,隨著青純長老這招大河劍訣的釋放,鼓蕩的仙力瞬間比剛才強大了無數倍,
樹上緊緊抱著樹干的兩人身上最后掩蓋著的枝葉也被刮落了個一干二凈,
天際已經泛起了魚肚白,眼看黎明將至。
“誰在那兒!”
解決掉了面前的敵人,青純長老終于不用再將仙識全部集中在這犬妖身上,仙識舒展的瞬間便察覺到了遠處樹干上的異動!
李在下一直處在警覺狀態,反應比他更快半分,情急之下直接反手一把抓住身后的冷無煙往前方猛地一拋,毫無防備的冷無煙口里哎呀一聲大叫,頓時被李在下扔了出去,
李在下沒敢施展半分仙力,生怕被青純長老察覺到他的蹤跡半分,他立即隨著冷無煙被扔出去的間隙抱著一根搖搖欲墜的枝干縱身摔落進了地上密密麻麻的斷枝落葉中,接著一動不動,仿佛和那根樹干斷枝融為一體,掉落在地。
“何方妖孽!跟了老夫一宿,總算現身了!”
青純長老面色慍怒,劍訣再揮,數劍歸一的白光飛劍從地上血肉模糊的犬妖身體里噗的飛出,徑直朝著夜色里向他“襲來”的冷無煙刺去。
他未發現,遠處地上掉落的“斷枝”正在悄悄抬起頭,瞪著眼睛往這里張望。
冷無煙沒有對李在下撒謊,
他不修仙,不信神,更不是撼武殿所傳的武道弟子,
他無師無尊,從西皇朝東邊的一個鄉野小鎮一步步走來,孤身一人,
這世間所謂的修行,于他來說,不過是永遠堅信自身。
在他的出生地,那個叫做游龍溝的小山村中,從未有過任何一個鄉親曾料想到,這個當年從十二三歲便嗜酒如命的泥腿子窮酸少年,將來會有執刀斬妖魔的蠻橫能力。
他將自己這中異于仙神武三教的修為,稱為不朽身,如果非要給自己的人生找個師父出來,或許十三歲那年在村頭認識的那個歸鄉的七旬老乞丐有資格算得上,畢竟那缺門牙的神經病老乞丐,教會了他喝酒。
他自悟出的修為,靠地承載己身,靠天涵養神魂,靠自身神肉結合的力量對抗一切妖邪異端,不敗于人間,不朽于人間,他稱這中修為作不朽身。
正因為他的修為不靠天地靈氣發力,所以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李在下這樣一把拋在半空中,他毫無改變自己運行方向的能力!
飛劍有眼,已經徑直朝著他額頭刺來!
好在冷無煙一向很冷靜,他沒有驚慌失措,直接抬手,將手里的酒壇一揮,攔截在了腦袋前,白光刺入空空如也的酒壇中,酒壇未碎,飛劍未停,
叮叮叮!
白光飛劍仿佛被鳥籠罩住的飛鳥,霎時間驚惶無措的在酒壇中不停掙扎。
正是因為冷無煙太過冷靜,沒有被人突襲扔出時的倉皇喊叫,像極了自己主動躍出,才讓青純長老堅信了這家伙是主動現身。
哐當!
冷無煙一個踉蹌,落在了庭院外的籬笆旁,他順勢一把將酒壇扣在地上,三尺飛劍被這一扣之力直接壓縮成了巴掌大的小劍,幾乎退化成最初的劍丸模樣,小劍仿佛被碗盞蓋住的蚱蜢,在酒壇內叮叮的撲騰跳躥,無處可逃。
“不是妖?不是仙?絲毫沒有靈氣波動?閣下是何方神圣?之前老夫在路上察覺你時,你這家伙明明是在御著仙器跟蹤老夫,此刻為何施展修為時又沒有仙力了?!”
青純長老看著院子外那個身材健碩,背著柄無鞘大刀的男子,眼神里充滿了戒備,
剛剛對付地上這犬妖時為求一劍殺敵,還顯現出了仙甲來抵擋那一刀雷鳴斬,仙力損耗頗多,此刻面對這個不知底細的跟蹤者,他深知在沒有回復靈海氣息之前,絕對不能輕舉妄動。
“呵,你這老家伙還挺厲害得嘛,飛那么高,那么快,還能察覺到自己被跟蹤了?不過御著仙器跟蹤你的,可不是我唷,我不過是個凡人。”
冷無煙一只腳抬起,猛地踩在不停震顫的酒壇上,說著話,有意無意的回頭瞥了一眼遠處剛剛藏身之處那片光禿禿的樹干林子,臉色很是難堪,他兩眼一直呈現出一片疑惑懵圈的狀態,
即使夜雨已停,啟明星漸漸穿透云層,但是從此地遠遠望去,依然一邊漆黑,
這家伙真賊,氣息全匿,為了不暴露自己,就這樣直接把我賣了?
冷無煙心底無奈。
“哼!休得胡說八道,想要糊弄老夫!凡人怎會有你那般能鎮住我本命仙劍的寶貝酒壇!”
青純長老說完再捏劍訣,仙力感召,一陣嗡鳴刺耳,冷無煙腳底踩著的烏黑酒壇頓時不再震顫,掙扎反恐的力量頓時遁逃無蹤,白光凜冽的劍丸從地底飛出,泥石碎屑飛濺,劍丸在冷無煙額端直接重新綻放成一柄飛劍!
青純長老匆匆調整回氣息,再沒有廢話,也不去追問這家伙是什么人,跟蹤自己干什么,他深知這家伙無論是什么身份,今晚都必須得死在這里,否則這處大陣的秘密,自己偷偷前來搶在上神宮之前采摘的秘密,都有泄露出去的風險,
言多必失,先下手為強,知曉一個死人的身份,此刻對他來說并沒有任何大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