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二點多,正好是香江這邊下午茶的時間。
這個點,大家也都習慣了休息一下,吹吹水,飲飲茶,吃吃點心什么的。
慈航佛恩寺這邊卻忙得很,各種看病的,禮佛的,甚至是看熱鬧的幾乎把廟里給擠滿了都。
也就是這個時候,龍鼓灘天后廟的住持興珩道長帶著兩個弟子,打著友好交流的旗號,來到了大門口。
要是以前,靜遠大師這時候肯定是在休息喝茶,但最近香火實在是太好,人太多,加上為了不斷的給劉文昊宣傳造神,所以,這些天他都一直是精神飽滿的堅持在第一線。
也因此,他第一時間就發現了興珩道長。
或者說,這些天,他和他師兄靜心大師早就防備著這些同行前來搗亂了。
“喲,興珩道長,稀客稀客!”這貨對于這位早就興旺發達的同行,以前是羨慕嫉妒恨,現在一朝翻身,也就毫不客氣的擺出了小人得志的嘴臉。
反正他們也不是一個系統的。(天后娘娘也就是媽祖,明代開始,皇帝欽定媽祖為道教神,所以媽祖廟就歸入道觀,由道士住持。)
興珩道長對于靜遠大師的德行,早就非常了解。
當下也只是笑笑,然后稽首道:“靜心大師可在?”一邊問,一邊朝排著隊看病的那邊遠處看。
自從人多了之后,靜心大師就把擺在門口的桌子移到了后院一間專門開辟出來的禪房里,讓劉文昊在那里給人看病。所以,興珩道長啥都看不到。
“師兄今天很忙,可能沒時間…。”靜遠大師決定不給興珩道長任何接近劉文昊的機會,準備直接在門口就把人轟走。
因此,一邊說,還一邊對不遠處的幾個弟子使眼色,讓他們機靈點,圍過來堵住了興珩道長。
興珩道長差點沒一口老血吐出來。
尼瑪你一出家人干出這么下賤的事情,佛祖知道了不得劈死你啊。
心里氣歸氣,卻沒甩手就走,也沒再理靜遠大師,而是直接就往里走。
靜遠大師直接帶人攔著。
兩幫人頓時就有點劍拔弩張了。
還好,這時候靜心大師及時的出現了,遠遠的就稽首一禮,“道友何時來的,有失遠迎了,贖罪贖罪!”
靜心大師的人品眾所周知。
興珩道長也挺佩服靜心大師這人的,知道他不是假惺惺的,也趕緊的稽首,“應該說是我叨擾了,大師最近可還好!”
簡單的寒暄著,兩個人就進了后院。
興珩道長看著隨意的往劉文昊所在的禪房里看了一眼,道:“這就是最近云游來的小菩薩…!”
“倒確實是有些靈慧,”靜心大師淡然的笑笑,“尤其是在吐納和醫理上!”
“我進去看看可否?”興珩道長故作好奇。
靜遠大師自然不樂意,靜心大師卻笑著頷首。
老實講,興珩道長作為龍鼓灘天后廟的住持,前來這里看一個小和尚,要說的話,還真是為劉文昊添彩了,這好像更是從側面證明了劉文昊的不凡。
但是,事情哪里是那么簡單的。
看了一小會之后,興珩道長就客氣的握著劉文昊的手,“小菩薩慈悲,不知道什么時候有時間,去我們天后廟那邊,給我們那邊的苦難信眾們看看病。
我們那邊的信眾比這邊多十倍都不止,他們可都是很期待小菩薩的到來呢…!”
尼瑪,這就是明目張膽的挖墻腳啊。
而且幾乎是直接說這邊破落,他們那邊才是繁華,到了那邊,劉文昊自然是會得到更好的待遇之類的。
當下,靜遠大師就打算不顧有人在,就要發飆了。
但靜心大師拉住了他。
劉文昊見過太多的這種勾心斗角,也沒覺得奇怪。而且,跟興珩道長這種人現在許諾的好處比,他更喜歡靜心大師的人品。
于是,委婉道:“好啊,有時間我一定過去,到時候還要麻煩道長…!”
這話一般人聽不出來,甚至感覺像是真的答應了。
但人精除外,那就是過去的前提是“有時間”這三個字。
這就像是你有時候跟人說,“好啊,好啊,有時間一定啊”之類的是一樣一樣的。
興珩道長自然也聽出來了。
當下眼睛一瞇,有些不豫的看了劉文昊一眼。
劉文昊當做不知道,自顧自的給下一個病人看病。
興珩道長賴在這里也沒意思了,
有些不爽的跟著靜心大師去了他的禪房里喝茶寒暄。
其實沒啥好說的,主要是興珩道長不懷好意。
所以,剛剛喝了一口茶,氣氛就挺尷尬了。
但就是在那樣的氣氛下,興珩道長還突然來了一句,“對了,我聽說小菩薩是從內地來的?”
內地兩個字咬的很重,就差沒說劉文昊是偷渡的了。
靜遠大師頓時心里一驚。
老實說,這事情應該只有廟里的人知道才對。
因為從一開始,他們可就封鎖了所有消息的。
靜心大師倒是淡定的多,甚至很早的時候,他就已經預計到了這一刻,當下微微一笑,“沒錯,小菩薩確實是從內地來的,還帶了諜書(度牒和戒牒)…!”
興珩道長get到了靜心大師要說的重點——有證明和尚身份的諜書,就說明劉文昊不是偷渡來的,而是正正當當云游來此。
不過,興珩道長自然是不信。
這時候,靜心大師又來了一句,“過兩天,我正準備帶小菩薩去委員會那邊看看…!”
所謂的委員會,就是華人廟宇委員會。
1928年的時候,華人廟宇條例就規定了香江所有的廟宇都由華人廟宇委員會管理(銅鑼灣天后廟例外)。
這是個非官方的機構,而且,除非犯下某些政府界定的大罪,不然,寺廟里的出家人犯下的所有罪責,都歸這個委員會來懲戒。
這個,也可以說是這些出家人的一種特權了。
而靜心大師這么說,除了說明劉文昊的身份沒問題之外,未免也沒有在暗示,哪怕劉文昊是偷渡過來的,但有靜心大師背書,再花點錢,搞不好劉文昊就洗白了。
這下子,興珩道長還真是沒什么轍了。
當然,如果他知道,劉文昊不只是一個人,而是還有十多個都在這廟里的話,那就不一樣了。
可惜,他不知道。
因此,最終,興珩道長只能帶著一種“咱們走著瞧”的不甘,先滾蛋了。
好歹把興珩道長打發了,但靜心大師和劉文昊他們卻沒覺得有多高興。
很簡單,劉文昊的身份已經泄露了。
而興珩道長肯定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的。
當天晚上,吃晚飯的時候,靜心大師就不顧“食不言”的戒律,直接問道:“是誰把小施主是偷渡客的消息說出去的,現在自己主動的站出來…!”
沒人站出來。
靜心大師再好的脾氣,都有點怒了,沉聲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自己說出來,我答應你們,既往不咎!”
但是,依舊沒有人站出來。
劉文昊也在觀察,他倒是從某些人的表情和動作上,已經有了大致的目標。
最少,當初給他們開門的那個叫做清云的小和尚肯定是其中之一。
只不過,他終究是個外人。
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說別人是壞蛋,并不是明智的選擇。
所以,他選擇了沉默。
沒人主動站出來,事情就只能不了了之,哪怕靜心大師很失望,很憤怒。
這也讓劉文昊他們再度意識到兩點,第一,哪怕他們給廟里帶來了巨多的利益,但依舊被這里的和尚瞧不起甚至是嫌棄。覺得他們就是從內地來的偷渡客,是一群天生就低一等的人。
甚至還覺得他們拿了太多本該屬于廟里的錢。
其次,哪怕現在看起來過的還不錯,也必須盡快的解決身份的問題。不然,這顆定時炸彈一爆炸,一切都會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