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后,趙興的行轅和知州的衙門,一起掛出了牌子,說是欽差大人一路來旅途勞乏,再加上水土不服,身體抱恙,暫停公事一天,休息之后,再處理相關事宜。
對于這樣的借口,等待這里的所有官員,還有幾乎整個云南所有的官紳世家的探子,倒沒有什么太大的緊張,因為所有人都看到,趙興帶來的那六千北方的虎狼錦衣衛力士校尉,彪形大漢,真的因為飲食和氣候的不習慣,由原先的如狼似虎,變成了一個個的軟腳蝦。雖然外表依舊是盔明甲亮氣勢洶洶,但外強中干,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來。
不過倒是讓當地的官員和探子們開心的嘲笑,貼出了休息一日的告示,就是免戰牌,這些中看不中用的家伙,就是紙老虎,嚇唬嚇唬嚇唬人罷了。
就在營外一片嘲笑聲中,趙興和李守一郭生田,還有老同知丁廣新吳三桂,就在自己的行轅里,面對眼前層層的阻力,緊鑼密鼓的在籌劃著,想著打開局面的辦法。
而同時,趙興不用別人捉刀代筆,就用自己的行文風格,將自己在這里所見所知,毫無隱瞞的寫了一份奏折,用800里加急的方式,送回北京,交給崇禎。
內容不必添油加醋,就已經足夠讓人觸目驚心,不用危言聳聽,就足以讓崇禎感覺到大廈將傾。而這時候,京里傳來的消息,在朝堂上,沒有了自己的胡攪蠻纏堅定的支持,崇禎再也招架不住東林黨人的連篇累犢的轟炸,已經被定性為暴君,昏君,亡國之君。
而再一次陷入群龍無首的,東林死對頭勛貴們,在這一次也沒有挺身而出站出來,支持崇禎皇帝,而全部保持了沉默。沉默就是反對。
而趙興在外的孫傳庭,洪承疇,滿桂,孫元化等遠水解不了近渴,在京的孫承宗,楊嗣昌,早就被其他的大臣們,堵在家里,日夜的包圍,不能挪動半步。
這一次,崇禎再次成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在朝堂上被批判,那就躲回后宮,崇禎,從當上皇帝那一天,第一次沒有上朝。結果一群大臣們就跑到后宮的門宮門前,輪番請他上朝,讓他必須繼續接受大家觸及心靈的再教育。
現在,崇禎上吊的心都有了,他已經開始招架不住了,已經開始氣餒,已經開始妥協。
趙興的奏折就是要用血淋淋殘酷的現實,告訴他,天下已經危如累卵,你作為老朱家的繼承人,絕對不能再退半步,你只要一退,就是萬丈深淵,你老朱家的江山,就在你的手中徹底的斷送。
當崇禎拿到這份直白的奏折時候,他已經雙手發抖,冷汗淋漓。這是所有大臣從來沒有向他說過的真實局面,他也真正感受到了自己所面對的是什么。挺住,支持趙興,自己可能被群臣碎尸萬段,而一旦挺不住,這個大明的江山,將變成齏粉。
于是這個有責任心的小皇上,拿出了為朱家江山負責任的巨大勇氣,每天是猴頭燕窩,老參枸杞頂著,開始堅持上朝,孤身一人,拼命的和群臣們抗爭。每天午門,不打幾個大臣,那都出奇了。
好在錦衣衛還支持他,張之及的京營禁軍還堅定的站在他的身后,他耍起蠻橫來,打殺那些大臣,還沒有出現后來,崇禎皇帝要抓一個大臣,當時的錦衣衛指揮使,竟然攙扶那個大臣下殿的狀況出現。
但即便在崇禎皇帝如此的現實砥礪之下,在京的諸位大臣們,依舊是前仆后繼,寸步不讓。
最終到了,崇禎每一次上朝,都要悄悄的在自己的后背上,綁上一塊木板,支撐著自己的腰桿不斷,但他總是聽到,自己那瘦弱的脊梁,每一天都在瑟瑟發抖,發出滲人的即將折斷的聲音。
但他依舊在堅持著,他咬牙的堅信,只要自己堅持到趙興回來,局面就能扭轉。
而就在這堅持中,朝中的斗爭,也已經傳遍了天下,整個天下徹底的亂了起來,各地督撫,凡是能有權利上折子的,全部上折子,絕大多數,都堅決的抵制這個士紳一體當差一體納糧的政策,而有識之士也紛紛上書贊同,但可惜,真正的有識之士太少,而崇禎和趙興真正的門生,勢力還太小,絕大部分還沒有上折子的權利。
多虧天下四大巡撫之中,山西巡撫洪承疇,登萊巡撫孫元化,上折子支持,云貴川巡撫曖昧無語,才最終弄了一個僵持不下。但最終鹿死誰手,還是不能確定。
但不過,在天下官紳士子的眼中,崇禎是昏君暴君,趙興是佞臣,這君臣兩個的名份是定下了。
就在朝堂天下亂成一鍋粥的時候,云南的楚雄,這個真正的暴風眼,卻平靜的讓人膽戰心驚。
開行轅了,省城里依舊沒有官員們前來,連一個厲行拜見欽差的過程都沒有了。拜見的,還是以祿豐縣令費爾更為首的8個縣令,以及楚雄州衙門的各級官員。
這一次趙興和李守一開中堂,大家是憋足了勁頭,要好好的和這兩位頂頭上司斗一斗。
現在,費爾登其實是實際上的楚雄州第1人了,上到各級官員,下道官紳世家,全以他馬屬前瞻,他就是這楚雄州,雙方小試鋒芒的反對派代表。
之所以出現這樣的局面,那就是上面已經做好了,先用這些下層的官員們,和趙興在新政上進行死纏爛打。
一旦他們勝利,大家就皆大歡喜。
而一旦他們失敗,還沒有撕破臉皮的上面那群人,就有一個緩沖的余地,就可以重新調整戰略,繼續戰斗。
同時,張慎言也沒派一個人過來。
面對張慎言的決定安排,趙興倒是在心中罵了聲老狐貍之后,也給予了充分的理解。
這一次,都是小小的初次交鋒,勝也好敗也好,不過是一個熱身,無傷大雅。而一旦自己徹底的失敗,張慎言還要在這里繼續剿匪,還需要云貴川三省,繼續給他予以支持,這個臉不能撕破。
新政可以草草收場,但剿匪絕對不能半途而廢。一旦失去了這三省的支持,那何止是剿匪的半途而廢?完全可能出現一潰千里,前功盡棄的局面。
堂號喊完,趙興居中高坐,李守一左手想伴。
不等趙興開口,費爾更就迫不及待的站出來:“指揮使大人——”
趙興和藹的一笑,直接揮手攔住了他的話題:“今天我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