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剛帶著十個兄弟,夾著木棍,繞了彎子,再次回到了流寇的山寨大營,剛進亂哄哄的人群,正在東張西望,迎面卻碰上了原先擄掠自己的那個頭目,那個頭目還算記性好,當時認出了趙剛,上去就是一鞭子:“這兩日你死哪去啦。”
趙剛故意一愣,然后恍然:“對不住了頭,剛剛加入,一時間忘記了自己是誰的手下了,結果在別人那里混了兩頓吃喝。感情您是我的頭啊。啊,對了,在外混了這幾頓吃喝,也沒白混,卻是碰到了我們村的十幾個要好的兄弟,這不,都跟著我來了,大家也好有個照應。”
這個頭目看了看趙剛,再看了看趙剛身后畏畏縮縮的十個兄弟,滿意的點頭:“好吧,我看在你帶回來人手的面子上,饒了你擅自離隊的死罪。”然后恨恨的道:“有了你們加入,我也就不去和那張三癟犢子理論,他挖我墻角的事了,咱們回營吧。”
一路跟著走,卻不巧,碰到了當時紅人軍師李守一正帶著書童老仆過來。一路上,所有的人都立刻閃避讓路。
趙剛就躲在頭目的身后,等李守一剛剛過去的時候,趙剛突然伸出脖子大吼:“前面的是大表哥嗎?”李守一依舊前行。這個立刻焦急的再叫:“李守一大表哥,我是趙驢,你表弟趙驢啊。”
正喊著呢,身前的這個頭目當時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打:“你是什么狗東西,胡亂的攀附軍師貴人,找死嗎?”
趙剛就故意大聲的求饒:“頭,咱們軍師真的是安定的我表哥啊,錯不了的。”
剛開始李守一對這個叫趙驢的呼喊認親,并沒有在意,但還是停住了腳步,聞聽趙驢竟然直接說出了自己的出處,當時心中不由一動。
結果身邊的老書童王慶一欣喜的道:“公子,他還真是趙驢,你不記得啦?”
看著李守一一臉的茫茫然,王慶一趕緊介紹:“他不就是老誰家的那小誰的二表哥的小舅子的小誰嗎,那年,你娶親,因為你們是親戚,他還幫忙送聘禮的呢。”
這個年代,一個人,非有天大的事,最遠的出行距離也就百里,再遠,你就是大概率的有去無回了。這里離著自己的安定上千里,還真得王慶一這樣八竿子之后,第九桿子才勉強夠的著。
李守一當時就恍然,一拍腦袋:“啊呀,我想起來了,這驢子和我最后一面是七八年前的事了。來來,過來,讓我看看你。”
趙驢趕緊撲過來一把被李守一摟在懷里:“小表弟——你什么意思?”
“大表哥——指揮使派我來保護你。”
“小表弟,可想死我了。”這一回,李守一是發自內心的呼喊,還流下了激動的淚水,他的激動是,趙興這么快就懂了自己啦。
這樣真情流露,讓旁觀者無不羨慕動容,那個頭目一見,當時歡喜的上去恭喜,然后大度的建議:“這十幾個,是小的手下,現在小的就讓他們以后跟著軍師啦。”然后還踹了趙驢一腳:“好好的保護你的表哥,我們的軍師,將來有的你榮華富貴啦。”
李守一立刻收了淚水,從懷里摸了半天,總算在這個頭目的期盼中,摸出了一定銀棵子丟給他:“謝謝你讓我們兄弟相逢,先拿著這個,等過幾日整軍的時候,我保你一個百戶。”
這個頭目聞聽,當時大喜過望,趴在地上連連磕頭。
李自成自打整出老八隊之后,感覺非常好,于是,在添置了五千多新的嘍啰桿子之后,準備好好的整頓下自己的隊伍。要不然,這兵不知將,將找不到自己兵,跟趕大集一樣的,這仗沒法打。他出身官軍,在編制上,就定了和官軍一樣的系統,只是在千戶之上,才變了官軍什么守備游擊總兵什么的了。
這又是李自成的流寇先進其他流寇的一步。這就是他李自成是軍隊里出來的好基礎,明白編制和紀律的重要性。
李守一帶著趙驢等十兄弟回到自己的住處,還沒等大家坐下說點悄悄話呢,李自成就派來他的親兵,帶著酒肉過來,慶賀他兄弟團聚。從這點上看,李自成還是很‘關切’李守一這個軍師的一舉一動的。
在酒宴上,在那十個漢子的大聲喧嘩掩蓋下,李守一確認了趙剛的身份后,真心的感動的痛哭流涕了,這還沒開考呢,中不中還不知道呢,就直呼趙興為恩師了。
王慶一也為自己的這個好兄弟感覺慶幸,如此,李守一這個流寇的污點就算沒了,一個趙興事先安排,他的身份就可以被洗白了。
正在大家大呼小叫的時候,雙喜帶領的一個孩兒兵急匆匆的進來,看到哭哭啼啼的李守一愣了下,然后趕緊稟報:“軍師,雙喜哥回來啦,闖將請您過去議事。”
來到了大廳,李自成看到李守一紅腫的眼睛,當時放心的安慰:“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候,能遇到真正的親戚是好事,但軍師還是好保重身體,不能因為大喜而傷了身子。”
李守一趕緊感謝了李自成的關心,然后詢問:“小將軍這次偵查,帶回來了什么消息?”
李自成就輕松的道:“軍師稍安勿躁,等大家兄弟到齊了,讓雙喜詳細的說,然后大家好好的合計合計。”
不大一會,陸陸續續的大將從各地趕來,然后按照原先的習慣,大家圍坐在一起,開始聽小將雙喜的情報匯報。
雙喜掌握的孩兒兵,因為年紀小,不引人注意,所以就充當了周圍敵情偵查任務,而雙喜機靈,更時常親自出馬,而他每次回來,都會帶來重要的情報。
雙喜先沖諸位拱手:“干爹,諸位叔叔伯伯,趙興那賊,已經帶著他從榆林調過來的六千騎兵,向我們這里殺來了,我們的行跡暴露了。”
對于這樣的消息,大家沒有驚慌,這么大的事,這么幾萬人的隊伍在這里,想要隱瞞一時可以,但想要在無孔不入的錦衣衛面前長期隱瞞,那是絕無可能的。能瞞住他們十天,這就已經給自己喘息整頓留出了寶貴的時間,這已經是萬幸了。
“不是八千嗎,這怎么變六千啦。”李自成皺眉詢問。
雙喜先鄙夷了官軍一下,然后稟報道:“趙興那賊子,說是到定州指揮若定,其實是跑定州享受去啦。”
大家一起大笑起來,大明的官都是這德性,平時夸夸其談,遇戰則貪生怕死。
“六千騎兵,也不少啊。”
“還有兩千磨磨蹭蹭,與大隊脫離到相距百里了。”
大家再次開心大笑,領頭的跑了,心就散了。不錯。
“四千,我們可以一戰了。”
“還有兩千南下了,據說是要堵住咱們南下搔擾西安里的王爺們。現在只有賀瘋子一支兩千人的人馬殺過來了,估計明日就能到。”
“賀人龍,有名的賀瘋子,這個人勇但無謀,他是被踢出來打頭陣的,我們勝定了。”劉宗敏一拳砸在桌子上,真的是威猛而氣勢如虹。
“對,既然賀人龍孤軍冒進,那我們就先主動干掉他一股,如此不但可以振奮軍心,更能削弱敵人,等到他們再來圍剿,我們就有了更大的把握。”李自成果斷的道,然后看了眼軍師,這不需軍師再出謀劃策了,于是繼續排兵布陣:“明日我帶隊坐鎮山寨,也不必老營出動,總哨帶著其他七隊,全力出擊,就在山外平原,干掉賀人龍。”
老八隊,經過這么長時間的裹挾,每隊有健壯青壯三千,合計接近兩萬五,這是其他各路義軍流寇所沒有的。尤其,李自成還有一支千人的騎兵,由劉宗敏率領。一千騎兵,兩萬戰兵,足可以淹沒賀人龍的兩千騎兵。這一戰,勝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