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老者,跪在一片他最熟悉的土地上,死死地抱住土地上這塊寫著他名字的木牌,雖然他不識字,但是他知道,這塊木牌上寫著的,是他的名字,而這上面的字,代表的就是官府承包給他的土地,只要他愿意,子子孫孫都是他承包的土地,從現在開始,他不再是無地的流民了。
沒有附加在土地上的徭役和苛捐雜稅,只有每年一半產量的租金,而且無論是種豆種瓜,都隨他,官府絕不干涉。
以一個中國的農民,對土地深深的依賴和眷戀,讓他死死的不放棄這塊木牌過了一夜。
當天色再次放亮的時候,把溫暖的朝陽從東方升起,照耀著這片土地的時候,他聽到了一片腳步聲,抬頭望去,不由得讓他大驚失色。因為在地頭的道路上,正有一隊官兵,正在轉向地里,正在向自己走來。
這個老者,立刻將這塊木牌拔起,深深的抱在懷里。這片土地它隱藏不了,但是代表這塊土地的木牌,卻是他唯一的依賴。
一個軍官走到了他的面前,看著他緊張的神情,突然間笑了:“不要這么緊張,欽差大人已經答應了這塊土地承包給你,那這塊土地就是你的了,沒有人敢搶奪。”然后向身后一招手,幾個士卒就在他身后的車上,扛下了幾袋糧食,放在了他的面前。
這個小軍官就翻看著一本賬冊:“張老實一家承包土地二十畝,期限無下線。這個數目時間你可確認?”
張老實就懵懵懂懂的點頭:“是的是的,昨天衙門里的老爺給我說了。”
“那么好吧,現在,你一家5口人,應該得到五石糧食的救濟,現在糧食就在這里,來來來,在這里簽個字。”
給賑濟糧食?張老實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看著那些麻袋,在麻袋的口里,滲出來的幾粒金黃的谷子,張老實連滾帶爬的撲上去,小心的撿起一粒一粒珍珠般的糧食,塞在了自己的懷里。
“不要緊的,這都是你的糧食了,還是在這里簽個字吧。”然后想起來:“你當然不會寫字,那就在這上面按個手印,我也好回去和欽差大人交差。”
張老實哆哆嗦嗦的,在那上面按上了自己鮮紅的手印。這個小軍官就站起來了,然后從車上又搬下來10袋子的甘薯:“按照欽差大人的邀請,你同意,你的20畝地要種上甘薯,這是種子,你還要按個手印簽收。但是你放心,欽差大人說了,到秋天的時候,每10斤甘薯,兌換上一斤的麥子,或者是2斤的谷子的。”
“真的嗎?”張老實真的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雖然不會寫字認字,但他會算賬,甘薯一畝地即便是在大旱的年頭,也能產出兩千斤,若是按照欽差大人的兌換方式,每畝地最少能夠得到200斤的麥子,天啊,這是豐收年頭才打不出來的糧食啊。如果上繳一百斤,還能剩下一百斤,如果參雜些草根樹皮野菜,五百斤就能讓一家五口不餓,剩下的就足足一千多斤,就可以賣掉了。有了錢,就可以翻蓋下那個地窩子,給老大討上一個婆姨,讓女兒體面的嫁出去。
“別人可以騙你,但咱們家的欽差大人,卻絕對不騙你,我更不敢騙你。你看看那面。”這個小軍官就一指地頭上紗帽飛魚服繡春刀的人:“那是錦衣衛,他看著我們,我要敢欺騙你,他第一時間就會砍了我的腦袋,我可不敢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
哆哆嗦嗦的再次按下了手印,那個小軍官就帶著他的手下走向了下一家。張老實看著自己鮮紅的指頭,這才想起來,伸著脖子大聲的詢問:“您的欽差大人,啊,不,我們的欽差大人叫什么名字?”
那個小軍官頭也不回的回答:“名諱趙興。”
張老實就跪在田地里,深深的記下了這個名字。
“這片土地是我的,我有地契文書。”趙家地主站在地頭上,用他的拐杖向4周這么一劃,趾高氣揚地向著幾個丘八說到:“這可是頭年岳和聲大人,賣給我的,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你們怎么就敢搶奪我的土地?”
坐在一輛馬車上的趙興就笑著說道:“兩百畝的土地,只有區區的10兩銀子,你認為這公平嗎?”
“那我不管,我的舅舅,是綏德府的同知,我們就用這個價錢,買下了這片土地。這是公平交易,王法在的。”
趙興冷笑下,然后變得和顏悅色:“好吧,那么現在我用20兩銀子,再買回這一片土地,你足足賺了一倍,我都羨慕死了。”
“不行,絕對不行,現在的這么好的土地,是八兩銀子一畝,你給我這個價錢,你這是不顧王法,強買強賣,我要上告。”
趙興的臉突然間冷了下來,頭都不回的詢問:“趙梓趙大人,看看這個家伙犯了哪些王法?”
趙梓立刻拿出了一本賬冊,翻看了一下回報:“趙員外,天啟六年,收租不成,逼死了王家一家三口,天啟七年,在南山的桿子手中,購買了一批強掠來的贓物,崇禎元年——。”
“算了,這兩項已經足以死罪了,勾結盜匪,形同謀逆,來呀,將他給我拿下,打入死牢,嚴刑拷問,沒收他所有的財產。”
緹騎兄弟立刻如虎狼一般撲上去,拳打腳踢之下,將這個地主直接打暈。
“結案吧。”看著戰戰兢兢的這個里正:“你對我的結案方式沒有異議吧?”
“大人——”
“來呀,查一查這個里正有什么違法之事。”
這個里正毫不猶豫的跪倒在地:“大人斷案如神,小的欽佩無比,現在就給您老畫押作證。”
趙興就在鼻子孔里哼了一聲,然后看一下自己的兩個夫人:“怎么樣?為夫斷案神速,可有冤枉的嗎?”
翠艷當時笑著答道:“這天下為富不仁者比比皆是,叫起真來,就沒有一個好東西。”然后看著已經面如死灰的里正:“還算這個東西明白事理,你這個欽差大人寬宏大量,不過份的追究,你是一個糊涂官啊。”
趙興淡然一笑:“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不問青紅皂白揮刀殺人,這一向是天下人對我錦衣衛的評價。但在這個偏遠之地,他們還沒領會得到真諦,沒辦法,沒辦法啊。”然后大手一揮:“走,下一個鎮子的那個錢員外死硬的很,說什么也不下調地租,看來我不砍下他的腦袋,以敬效尤,要不周邊這群混蛋還不知道我的菩薩心腸。”
當一群人轟隆隆的過去時候,這個里正直接就尿了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