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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敲骨吸髓

  回到王盡忠的營地,正式的檢閱了他的將士,趙興心中有了點底。不管現狀如何,最少讓趙興知道,這還是一支遵守紀律的隊伍。

  真正意義上的現代軍隊的標準,不是看他的將士如何強壯,不是看他的裝備如何精良,最主要的,也是唯一的標準,那就是紀律性。

  這支軍隊雖然現在只剩下不足六千,雖然他們的紀律是出于王盡忠巨大的人品影響,但這不重要,只要懂紀律,只要遵守紀律,這就是一支真正能戰軍隊的基礎。

  “說一說整個軍隊的狀況。”趙興坐在簡陋的守備衙門里,詢問著王盡忠。

  王盡忠嘿嘿一笑:“我不過是帶兵訓練,真正幫我管理這支軍隊的,是我的好兄弟陳策。”

  趙興恍然,立刻對坐在王盡忠身邊的布衣文士陳策拱手:“早就想找先生幫忙,但卻沒有來得及見面,失敬失敬。”

  面對這個禮賢下士的年輕欽差,陳策坦然一笑:“其實,欽差所作所為,可比我中間引薦強上百倍。欽差大人的做為,更讓將士安心啊,這還何須我這中間人多此一舉。”

  “先生在這次事件中,能秉承一個士子對國對民的負責任,這足以說明先生之品行,本官將在上奏皇上中給予肯定,希望先生將來能出仕為國操勞。”

  童生做官,不是不可能,那叫恩官。只是不受官僚集團認同罷了。

  陳策一笑:“官場我算是看透了,算了。要是我兄弟免罪,依舊做個將軍,我還是幫這個大字不識的夯貨做做師爺吧。”

  趙興哈哈一笑:“既然先生志不在仕途,也就算了,還是說說現在王將軍軍隊的狀況吧。”

  陳策也不看賬目,就如數家珍的匯報:“王守備所轄一堡十墩,二十營,應有并員六千,實際有兵五千。”

  趙興就一伸大拇哥:“了不起,在這個年代,各地駐軍有一半將士就非常不錯了,王將軍果然盡責。”

  陳策繼續匯報:“后來,總督派來圍剿我們的趙何將軍的隊伍加入,共計有兵一萬一千。”

  直想看向坐在王盡忠一邊的趙何:“你就是那個戰場嘩變的趙何將軍?將軍也是忠義正直的好將。”

  趙何欠身:“多謝欽差夸獎,大人這次如此處斷榆林軍事,末將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趙興大手一揮:“好說,做為將軍,就當正令毫不猶豫,亂命堅決拒絕。這次你幫助王將軍殺韃子,有功。”然后充滿期待的詢問陳策:“能戰的有多少?”

  陳策的神情一暗:“扣除軍中馬夫火夫等雜役,應該有能戰之兵六千。”

  趙興驚呼:“這么多,這可比當年徐光啟督師冀鎮時候,七千人,能戰之兵百不足二百多多啦,王將軍是怎么做到的呢?”

  王盡忠笑道:“我們這一帶,都是一代代的傳下來的軍戶。現在施行募兵制,我就在原先的軍戶里挑選了精壯者招募,挑選也算嚴格。更因為我們這里經常受韃子打谷草的侵襲,戰斗不斷,自然也就淬煉出來了一支能戰的將士。而真正的功勞,先前的時候,陳策先生能讓將士們吃飽,吃飽了就能訓練戰斗,所以才有這么多能戰之兵。”

  趙興聞聽更感興趣,在這個年頭,能讓這些將士吃飽,簡直就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事情。于是立刻向陳策請教:“先生是如何讓將士吃飽的呢?”

  陳策轉身,從墻角的書箱里,拿出了一本翻看都破爛的書,雙手奉上:“在下也沒有通天之能,只是得了這本書,按照書中之法,發動將士家屬耕作罷了。”

  趙興雙手小心的接過,看到書目《農政全書》當時就大喜,他可知道,這是徐光啟對農業最全面的著述,在這個年代絕對是一本最權威,最切合實際的農業寶書。

  陳策介紹道:“當年徐大人父親去世,徐大人回家守孝,恰逢江南水災,農田盡淹。大人十分憂心,恰在此時,他的一位朋友提到,福建一帶從外國引進了一種高產農作物甘薯,極易成活。

  徐大人立即讓朋友帶來一些秧苗,開荒試種,果然豐收。于是他把種植心得編成小冊,發送鄉鄰。本來只在福建沿海種植的甘薯就這樣得以在江浙推廣。

  幾年以后的初冬,守孝后回朝不久的徐大人,因與大臣們政見不合,一氣之下,告病到天津閑住,繼續試種甘薯。他發明了地窖保溫技術,成功地將這一高產農作物品種,介紹到了寒冷的北方,而地窖儲存法也在北方沿用至今。

  在下對徐大人仰慕萬分,親自去他門下求教,才獲得這本寶典相贈。于是拿回來,在這一帶播種儲存,產量雖然不如江南,但也高過谷子小麥太多,才能維持將士及其家屬溫飽。”

  趙興恍然,自己只知道有這本書,卻不知道內容。感情這時候,地瓜這種高產的東西在中國就已經有啦。至于為什么北方其他地方沒有大面積播種,等以后自己一定好好的探討一下,若是現在就問,說不得又跑題了。

  “既然能維持將士及其家屬溫飽,那怎么又被逼嘩變呢?”趙興不解的詢問。

  王盡忠嘿了一聲,氣憤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由于我們的將士平時訓練之余,就行耕作生產,才勉強維持了溫飽。也經過這么些年,將開荒出來的生田,養成了熟地。可也正是如此,三邊總督招撫流寇手中無糧,不但斷了我們本來該有的軍餉錢糧,還強令我們成為軍屯,上繳大部糧食,而最可恨的是,他們不要甘薯,要的是麥子。這赤地千里,我上哪里給他掏弄麥子?”

  趙何也憤怒的道:“更可惡的是延綏那個岳和聲,看到我們這里是塊肥肉,竟然跑來說,軍戶已經形同虛設,大家開出的土地應該做為國家之有。更厚顏無恥的說什么,當初大家開墾土地,也已經兩三年沒有收繳賦稅了,現在必須繳納賦稅以及遼餉,合計每畝達到了一兩二錢,再因為是軍戶,折算徭役銀子二兩一錢九分。天老爺啊,這一算下來,一畝的賦稅徭役竟然需要繳納三兩三錢九分。一畝地的產出也不過是一兩多點的核算,這不是要人命嗎。”

  王盡忠再次敲打桌子:“種地賠錢,不繳納那沉重的賦稅徭役,就讓我們交出土地。拖欠五十多月的軍餉錢糧,又變著法的搶奪了我們的土地,我們不嘩變鬧餉,我們怎么活?”

  趙興聞之也不得不同情邊軍之苦,憎惡官吏貪婪了,這也太不做人事講道理了。

  但想要用岳和聲案子整肅下西北吏治,趙興太過想當然的樂觀了。他發現,即便是皇家親軍錦衣衛和自己的北鎮撫司,也撼動不了這黑暗的官場。

  聽到大家的訴苦和怨氣,趙興決定,既然自己從上往下不行,那就從下往上吧。

大熊貓文學    明末親軍錦衣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