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不亮,一個小太監就跑來通知趙興,今日早朝文華殿備詢。
趙興當然不覺得奇怪而早有準備,因為昨天的事還沒完呢。
一面穿戴一面和郭廣生道:“今天不知道又要吵到什么時候,先生去先去千戶所,告訴錢千城和朱晨光一起署理千戶日常,約束兄弟們不要出去鬧事,好好的操練鴛鴦陣法。”
然后看著郭廣生一臉擔心的樣子,信心滿滿的一笑:“放心吧,回得來的。”然后為了安他的心:“先生抽空去牙舍,找一個房牙子,給咱們買一套新居吧,再雇請幾個丫鬟仆婦奴仆。現在家大業大了,需要這些。”
端著肉干進來的娘聞聽,當時神情黯然的道:“這老房子住著習慣了,這里有你爹的魂靈在的。”
趙興就坐下,攬住娘的肩膀晃悠悠的規勸:“老宅雖好,但畢竟破舊局促了,兒子迎來送往的多了,一旦人多,就轉不開身。再說了,娘的年紀越來越大,也需要有人幫襯服侍。找一個大點的房子,大家也能周旋開不是。”
娘想了一會:“你去購買吧,你的身份也需要,娘是不會搬走的。”然后臉色突然現出溫柔的光:“有你爹在這陪著我,你也不必擔心的。”
趙興就無語了,看了看這個房子院子,再看看天色,就默嘆一聲,給娘告了一個罪,拿起馬鞭燈籠,準備上朝。
郭廣生送到院子門口的時候,趙興頓了下:“買房子和丫鬟仆婦的事,就算了。去找些泥瓦匠和木工,將這座院子修繕一下吧。”
郭廣生就羨慕的答應了下來。
金鐘悠揚,玉版清脆,崇禎皺著眉頭,眼袋青黑的坐在了文華殿高高的龍椅上,接受了群臣山呼萬歲。三拜九叩的舞拜之后,一句平身,新的一天,新的早朝開始了。
但在小太監清朗的例行公事的“有本早奏,無本退朝”之后,整個大殿,第一次出現了沒有人出頭奏對的狀況。
崇禎沒有因為沒有本章上奏而真的退朝,那是不可能的。按照道理,即便沒事,東林黨人也要弄出點事來。現在,閹黨已經沒了,什么北黨,浙黨,魯黨,楚黨,早就在當初閹黨和東林黨相爭中,被雙方碾壓沒了。放眼望去,滿朝東林君子了。但崇禎看到的真的是滿朝東林,而沒有自己的嫡系。
整個朝廷,幾乎是一言堂了,只要他們提出來的治國方略,立刻就是一片叫好,自己這個皇帝一反對,立刻群起而攻。而自己提出來什么方略,不管對錯,都要大家鞭撻,似乎朝堂再無黨爭,自己真的成為了孤家寡人。
但按照東林的斗爭哲學,不斗難受的習慣,現在的朝局是,東林和勛貴集團斗,東林內部派系斗,東林鄉黨斗,最沒的斗,還可以和皇上斗嘛。每日大朝,不將這文華殿弄成菜市場,不最終演變成全武行,那就不是上朝。
無人開口,不是沒事,而是有大事。
崇禎看了一眼群臣,舒緩了下心情,悠悠開口:“半月前,發生了震動朝野的火燒國公府案,經過順天府查辦無果,朕不得不派錦衣衛暗中調查。好在錦衣衛干練,這事情總算是水落石出了。為此,還牽扯出一場白蓮教驚天大案,錦衣衛當為首功。”這是崇禎在將話題往昨日裁撤廠衛上引呢。
裁撤廠衛,最終東林必須同意,總得有個定論,否則總是這樣,大家就會人心惶惶的。
崇禎話音剛落,順天府尹沈光祚立刻不樂意了,于是站出來施禮道:“臣認為,非是錦衣衛辦案有力,而順天府無能。其實這案子,臣早就查了個七七八八,正要深入窮追,結果錦衣衛橫插一杠子,才讓他們得了便宜。而在這期間,錦衣衛囂張鬧市開炮,京師內直接變成戰場,屠戮了白羊觀三百余口,造成京師百姓人心惶惶,謠言滿天飛。如此囂張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機構,必須裁撤。”
崇禎很滿意,他滿意的是,這事,又繞回來了。
聽到沈光祚如此針對錦衣衛,駱養性上前奏報:“偵緝白蓮教案,其中所用手段,都是迫不得已,怎么個迫不得已呢?臣的屬下錦衣衛千戶趙興可說明。”然后對著趙興看一眼,扭了下下巴,那意思是:“放狗,開咬。”
于是,趙興就擼胳膊挽袖子的大步上前,開始了新的戰斗。
看著沈光祚,其實趙興還真不想把他怎么樣,究其原因是他有個外甥,趙興很同情他,也很崇拜他。
他的外甥就是大名鼎鼎的東江鎮總兵,平遼總兵官,賜尚方劍,左都督,掛左都御史銜,太子太保,帶著一群無糧無餉的遼東叫花子,真正拖尸抗金的大帥毛文龍。
沈光祚之所以在魏忠賢當權時候不倒,是因為毛文龍被天啟待見,魏忠賢不敢動他。而東林上臺而不倒,是因為毛文龍戰功赫赫兵權在握,東林忌憚他。但在六月,東林黨徒袁崇煥矯召殺了這抗金英雄,徹底的壞了遼東抗金形勢,讓皇太極兵臨城下之后,沒有了毛文龍這個外援的沈光祚,以協防守衛京師不利而倒,真的是可惜可嘆啊。
愛屋及烏,趙興不想和這個老先生掐。
于是,趙興長嘆一聲,對著沈光祚更是對著崇禎,痛心疾首的道:“老大人身為順天府尹,當最清楚我錦衣衛的作用,別的不說,毛帥孤懸海外,帶著幾十萬遼東難民,拖尸與滿清死戰在朝鮮鐵關之前,目的不過是抗金,保護我大明已經無暇顧及的蕃薯國朝鮮,不讓他成為后金附庸,不讓他成為助紂為虐威脅我山東的心腹大患。
毛帥每年不得朝廷一槍一彈支持,不得一粒米,一文錢的軍餉,這樣的事,我們錦衣衛遼東衛所屢次直達上陳;而每次在毛帥在與后金死戰里,隨時能得到我們錦衣衛暗探通報消息;每次戰斗中,都有我錦衣衛兄弟拼死作戰的身影,難道,老大人您還不知道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