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了路來的差役,到了旅館門前,聽見百姓的議論,頓時心生不妙。
見到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后,他心底一沉:
“老陳?”
店家正上著藥,瞧見差役后把臉別過去,冷哼一聲。
“你這是怎么了?莫非遇上你吃的那群人了?”
“你還說!咱老舅是咋了,幾個外鄉人還管不了了?叫咱平白吃了個大虧!”
老舅…差役撇撇嘴:“行了,這回是你干得好事!連人身份都沒摸清楚就給往牢里送了,你不知道,那些人是平陽府的驍騎副將!”
對官職不太清楚,反正都是大爺的店家聽后一愣:“副將…這、這…這可如何是好?不會有事吧?”
“那些人呢?”
“將我打了一頓后,把東西拿走了。”
“那應該是沒事的。”
“對了,師爺之前來過。”
“師爺?他來干什么?”
“好像查案子吧,將那些人給帶走了倆。”
壞了,別是師爺給人壓走了吧…差役嚴肅道:“給我好好說說。”
不多時,了解到前后經過的差役松了口氣。
想來師爺是為案子所困,對尸體比較敏感吧…想到了什么后,差役問道:“你可見過那尸體?”
店家點頭:“肩部嚇人的傷口,一看就是中毒了。”
中毒了…差役心思活絡。
這年頭,死人都是司空見怪的事情,尤其是外面行走的時候,碰上個歹人和土匪還說不準,最怕叫人給暗害了。
按理說,驍騎副將等閑是不會外出的,因為身負命職,又是軍職。這群人什么來頭,七品修為還帶上個驍騎副將,還中毒死了個同伴…
差役一時半會兒也想不明白,當下安慰店家一頓后,又囑咐兩句,以后眼睛放亮點,然后便回去了。
老楊和小陳還有二狗,此時正坐在馬車上,在城外等著陸逍遙他們。
三人沉默著。
二狗不太想說話,小陳也是。
至于老楊,自顧自地抬頭望著天,也不知在想什么。
半個時辰后。
楊休回來了。
“怎么只有你一人,陸逍遙呢?”二狗問道。
“咱們先去府城等他。”楊休上馬車。
“為何?”
“府衙的人將他留下了,說是協助辦案。”
老楊和小陳面面相覷。
“協助辦案?”二狗不太相信的樣子,“怎么回事?”
半個時辰前。
“該案目前為止,已發現五具尸體,三顆頭顱,攏共七條人命。咱們這小城,兩三年都湊不齊這一件案子所害的人命數。”
將案子前后經過講來后,師爺捏了捏鼻梁。
為什么死的人可以多,但城里的命案卻少有發生?
大齊的野外很不安全,這主要是土匪強盜造成的,大齊的城里治安還是相對較好。尤其是一些小城鎮,人口雖少,出了命案反而更好排查。
一來作案后若是直接逃跑,那等于將房產送將出去,大齊可是依房產定戶的,沒了房產自然淪落為強盜土匪了。
二來城門一關,除非你有極高的修為或同伴,否則差役是能將你捉回來的,畢竟大家都是有修為在身的。
陸逍遙思考一番,覺得此案的兇手肯定不止一個:“師爺,光從兇器上來看,在短短三天內就殺掉七個人,兇手除非是每次行兇后就將兇器丟掉了,不然尸體傷口不可能不一樣。那樣便是至少有兩人行兇。”
而且,這些個命案,最大的問題是死者的身份…陸逍遙旋即想到以前老爹家大業大,其實也是遭了些暗殺偷襲的:“會是覬覦錢財嗎?”
師爺搖頭:“還未曾可知…本官已命人去審朱家的媳婦和仆人了。”
“說起朱家仆人,倒是有點奇怪的,三天前被朱萬福遣回家了…他們都說是朱萬福給他們休假。”
不可能同時休假吧…陸逍遙連忙道:“朱萬福這個行為很可疑,要么是他知道自家會出事,要么是自家下人中,有他的同伙。”
“唉,頭疼的正是此處唉。”師爺嘆口氣,“昨晚才分開審了,都有人能證明他們這三日不在現場。”
不是仆人動的手…陸逍遙覺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此案恐怕不是一件案子,得將其分成三個部分。
從師爺的描述來看,五具尸體同時出現在朱家宅子里,最長的死了三日,最短的卻只有一日,說明兇手要么是返回過現場再次行兇,要么就是不同的人。
再看頭顱,張公子發現的兩顆人頭在一起,起碼能證明,殺死朱萬福的兇手,再次行兇了…另一顆人頭是誰的暫時還沒有消息,但尸體卻是沒找到,這說明兇案現場是何處都暫未可知。
最后的是青廟外的賈義人頭,這顆人頭出現的時間最短,又是與其他兩部分毫無相連的,可能是一個突破口…陸逍遙旋即道:“大人可曾找到那賈義的尸體?”
師爺熟練地搖頭:“本官認為此案的重心當在朱家上,況且賈義的尸體想找的話談何容易?人手確實不夠了。”
將差役派去集市貼告示、巡街走訪后,府衙內除了必備的人手外,實在沒有多余的了。不然師爺也不會出來了。
“師爺此言差矣,在下以為,此案的突破點當在這賈義身上。”
“試想,五具尸體皆在朱家院子里,死亡時間不同,最早的不過一日,這說明兇手要么返回過兇案現場再次行兇,要么就是不同的人作案。”
這一點,師爺也是推斷出來了。
陸逍遙接著道:“再看那三顆人頭,朱萬福的和另一個不知名的在一起,這說明殺害朱萬福的兇手可能是再次行兇過的,亦或是知道本案經過的。”
兇手還極有可能知道其他死者是怎么一回事。
“但唯獨這賈義的人頭,出現的地方不合理,死亡的時間也不合理,它的主人更不合理!”
“請師爺想一想,賈義與朱家有什么關系?與另外兩顆人頭又有什么關系?”
師爺聞言眼前一亮,猛然停下腳步看著他:“的確,賈義卻是與朱家那些個人都沒有關系,而且死亡時間又是最近,這是為何…這是為何…”
思考間,一隊人都停下看著師爺來回踱步。
額,我這是自己給自己打出了畫地為牢…陸逍遙抬頭看了眼天空。
時辰已經不早了…陸逍遙連忙沖師爺道:“師爺,此案的關鍵在于,賈義是被誰人殺死的,他又是為何會被殺,或許是不同的兇手行兇,但更大的可能是兇手與朱家宅院的慘案有聯系。”
在兇案沒有暴露之前,極大的可能是同一兇手行兇,短時間內煞氣會聚集在同樣一個人身上,所以幾乎排除他人行兇的可能。
當然,若是真有那么巧,叫人給碰上了,那也沒辦法了…陸逍遙又道:“師爺請試想,若是您是兇手,在殺掉朱家人之后,為何沒有遠走高飛,反而再次行兇?”
兇案之后再行兇,本來就是不合常理的,除非…
“除非兇手與這賈義有關系,想著一不做二不休,連他一起殺了,又或是賈義知道兇手是誰,兇手便殺人滅口了。”陸逍遙一下說出師爺心中所想。
師爺愣了愣,旋即猶如發現了破案契機的閃光般大笑起來。
好了,這下能放我們走了…陸逍遙微笑著拱手:“在下祝愿師爺能早日破案,時候不早了,在下還需趕路,就不再叨擾師爺了,告辭!”
正欲走,陸逍遙的衣袖卻猛然被拉住了。
“事情經過就是這樣。”楊休無奈地說道。
“大人確、確實精通查案。”二狗嘴角抽抽。尹川府的事情他還記憶猶新。
“那咱們現在怎么辦?”
“不如分了這些東西各自離去?”老楊十分認真地看著馬車上的東西。
楊休沒敢接話。
二狗問道:“大人可曾說多久來?”
“最多三天。”楊休想了想,“這是師爺說的。”
“那咱們就先去府城等他吧。”
“善!”
城外青廟旁。
賈義家。
一道人影背著重物往外走去。
“老大,你不仁也別怪我不義了。”
“咱們這些個兄弟都不服你,可他們都不敢面對你,沒辦法,誰叫你是老大呢!”
“下輩子記住了,做人吶!”
“得厚道!”
陸逍遙跟著師爺一路探討案情。
走訪了幾戶“包打聽”,沒得到什么有利的線索。
陸逍遙當即道:“師爺,這般查下去總歸不是個辦法,只怕兇手早就已經逃之夭夭了。”
師爺搖頭:“這個無妨,我已命人嚴查住戶了。兇手若是舍棄住宅而逃的話,我們一下便能知道對方身份的。”
怪不得你人手不夠…陸逍遙嘴角抽抽,臉上卻是沒有半點波瀾:“師爺,若兇手未曾在城里落戶呢?”
大齊的政策是管理住宅,而非落實到每一個人頭。這條看似是先進,但存在更大的隱患,其中最大的來自于不在城里落戶的散人。
這些人或是因為長久居住在旅館,又或是因為自己動手在城外搭建住宅,鉆了大齊律法的空子,只需錢銀打通當地官員的路子后,便可實施。
入城之前,陸逍遙見到城外青廟附近有一部分草屋住宅,便知這里的政務如何。又加上旅館店家那一出,此城的縣令用腳指頭想都知道不會是什么清白官。
師爺聽出了這層意思,他對這位老爺可是熟悉得狠!
每年收受銀兩不知多少,城外“落戶”的都快成一座村了,想來兇手若是不在城里的話,反而可能性更大些。
“如此…倒也不是沒有可能。”師爺眉頭緊皺。
城外的人如何去查?
根本不可能去查的。
只有去找同住附近的人詢問才可以。對方說不說,或是知不知道這些個都不是府衙能說了算的。
說到底,這部分人比“黑戶”更難處理,因為府衙能管的在城里,哪怕是師爺,第一時間也沒想到這部分人。
更何況,真是這里的人犯案的話,逃之夭夭也沒有辦法了。
“師爺,不如咱們現在去城外探查一番。”陸逍遙現在只想快點結束這個案子。
這叫個麻事!這都能帶上我…陸逍遙拱手:“在下記得,張公子說他發現的頭顱,是在城外的草屋內,不如我們就去探尋一番。”
說到這張公子,家里雖然也住城外青廟旁,但家里在城內也有住房,所以就不算是散戶。
師爺聽了點頭:“正好如你所想,順便去搜查賈義的家中,或許會有新的發現。”
一眾人直奔城外去。
按照張齊所描述的地方,這座茅草屋就在青廟旁三里地。
此處里小城不算很遠,也不算很近,更像是散戶的邊緣處。
這個位置的話…要么是需要經常奔走的,要么就是附近自己開了田的…陸逍遙注意到了這個距離。
尋常住在城里的,是有權力找官府批下田地耕種的,而住在城外的多數是自己開辟下來的荒田,為了就近耕種,找官府報備后可不入城里居住編入城里戶口,但這間屋子顯然不是的。
這個距離明顯離城里不算近,買賣生活用品的話很麻煩,除非他的田離城更遠,但這樣顯然沒必要在這里搭建屋子了…所以附近開田的選項被陸逍遙自動過掉了。
那么此人是需要經常奔走的。
不知為何,陸逍遙腦中猛然浮現出一個身影。
“這院子看上去最近才有人住過。”師爺領了差役進去。
翻找一陣后,沒見著有什么值得關注的東西。
屋子的主人家不在,按張公子說的,人頭是在這屋子的柴房…師爺沖兩名差役揮了揮手:“去柴房找找。”
沒多久,柴房就傳來兩聲“大人。”
陸逍遙同師爺對視一眼,連忙過去。
只見得,柴房內某處干草上,明顯的大股血漬。
看來張齊倒是沒說謊了…師爺轉頭看去,頓時眼前一亮:
差役手上拿著一把帶血的攮子!
“這應該是兇器之一了。”仔細瞧了瞧又摸了摸后,師爺肯定道。
“是殺死朱萬福的?”陸逍遙接過攮子看了看。
師爺點頭,旋即又想到什么似的,瞳孔緊縮:“對了!賈義的頭顱的傷,倒與這兇器十分吻合!”
兇手是殺了朱萬福后又殺了賈義…這是為何…賈義與他發生了什么…陸逍遙眉頭緊皺。
按理說,兇手犯案后,心里應當是害怕或恐懼的,但明顯此案的兇手不是如此。不僅犯案后沒有離開,反而是繼續作案。
一定程度上說明,賈義與此案的兇手有莫深的關系…這個關系定然是不好的…陸逍遙道:“師爺,不如我們再去賈義家中尋找,或許會有甚發現。”
“善!”
眾人去往賈義家。
相對發現人頭的院子,賈義的家更靠近青廟和小城。眾人沒多久便到了。
“說來這賈義,倒是小城上比較有名的。”師爺在一旁介紹道:“你有所不知,咱們小城的商賈行當里,尤其以收購散戶的買賣最為繁榮,朱萬福就是做這行當的…”
這不就是中間商賺差價嘛…陸逍遙心里正打趣著,猛然間想到了什么,停下腳步:
“等等!師爺,這賈義不會是個腳商吧?”
師爺詫異地回過頭來:“你怎么知道?”
我好想明白了什么…陸逍遙喉結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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