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御的這一下,不單單激活了謝安整個身體的活力,讓他彷如回到年輕時一般,
更是一步到位,使得對方一身修為盡數恢復,重返當年巔峰,
這位謝家老祖,竟是六境煉氣士兼具八品武夫的雙修者。
眼下的謝安,春光滿面,意氣風發,不輸少年。
.......
在長平,上層貴族之間特別流行宴會,這種社交方式其實在整個太平洲,也是極為常見的。
像謝家這樣的龐然大物,府中幾乎每天都有宴請,只分大小而已。
只有最高規格的宴會,才會設置在烽火廳。
今夜,烽火大廳之中,燈火通明,丫鬟侍女手托銀盤,鶯鶯燕燕,游走其中,猶如群蝶入花間,
整個謝家的核心人物全數到場,后輩之中,不論嫡庶,也都乖乖的坐在一邊。
暫居謝府的那幾家仙府宗門,今夜也都入座。
除了這些,還有一些與謝家走的比較近的長平名士,豪門家主在列。
每一位客人面前都擺放著一張小長幾,早有侍女準備好了美酒佳肴,坐下蒲團也都是罕見的香料做成,聞之令人心怡。
烽火大廳,今夜滿座。
在所有人連番向謝安道賀之后,幾乎每一個人的目光,都在好奇的打量著那位緊挨著謝安坐著的俊逸少年身上。
謝安的身份極為尊隆,在長平,是人盡皆知的老國公,就算當朝皇帝趙攜,每年除夕,都會遣宮中使者前來問候探望,
但大家也都知道,這位爵位顯赫的國公爺早在六十年前,就已行動不便,飲食起居皆需服侍。
可今天怎么一下子就好了呢?
看他那紅光滿面的樣子,哪還有一絲絲的病態?舉手投足之間,神華內斂,精氣十足,強者風姿一覽無遺。
謝家后輩看在眼中,當然是欣喜萬分,沒有老祖就沒有如今的謝家,若是老祖身體真的恢復,就算坐在家中不出門,其影響力和威懾力在整個長平,也不做第二人想。
當客人們盡數落座之后,謝安緩緩抬起右手,
剎那間,廳內頓時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人人都豎起耳朵,想聽聽這位驟然恢復健康的謝家老祖,要說些什么。
“垂死病中驚坐起,茍延殘喘又一年。”
“各位想必都很好奇,老夫為何突然間身體恢復,是得了什么靈丹妙藥?還是回光返照?”
“老祖這話,折煞我等,”
一名白發蒼蒼,蒼老程度不在謝安之下,精氣神卻落了后者一大截的華服老者趕忙起身,朝著謝安揖手,滿臉愧色道:
“老祖昔年開創家業,不辭辛勞,才落下了一身頑疾,損耗自身,福蔭子孫,這些年來,孩兒們雖是不惜代價,遍尋靈藥,效果卻并不顯著,每每思及,長感愧疚,今日老祖恢復健康,實是我謝家洪福,孩兒們恭祝老祖福壽綿延,修為更進一步。”
這位說話的,是謝安子孫中輩分最高的,名叫謝陵,也就是謝家大長老,家中一切日常事務,都由其操持,頭上只頂著一個游騎將軍的官位,沒有實權,
他這一說話,一應謝家人紛紛起身,恭祝老祖福壽安康。
其他宗門仙師也紛紛說了些漂亮的客套話。
謝安笑著擺了擺手,讓他們坐下,
接著,目光柔和的看向身旁的蘇御,
“想必你們早就想問,坐在老夫身旁的這位少年是誰了吧?”
這時候,所有的人目光同時看向蘇御,
晚輩弟子中,像謝裕明、謝穎卉這些人,自打進來大廳之后,就認出了那位少年,白日間校場見到時,只當是哪家仙府宗門的弟子,沒想到,此人竟有資格坐在老祖身邊?而且看樣子,對方在老祖心中的地位不低。
至于月艮宗柳如揮幾人,則是沒怎么敢抬頭打量蘇御,畢竟在校場時,與對方有過口角,頗不愉快,他當時也沒想到對方來歷這么大,竟能得謝家老祖垂青。
月艮宗雖然打心眼里就沒把謝家放在眼里,但是他柳如揮也明白,眼下的宗門是有求于人,不得不放低姿態,
若是讓師父知道自己與那少年之間有言語之爭,只怕會怪罪自己不知收斂,亂惹麻煩。
停頓片刻之后,謝安掃視一眼廳中,眾人臉上的神情毫無遺漏的被他看在眼里,
只見他一臉寵溺的將手放在蘇御肩膀,像是長輩關懷晚輩一樣,說道:
“老夫親妹當年遠嫁大商王朝蘇氏,在世時,常有來往,后來吾妹謝世,她的后輩們便與咱們謝家斷了聯系,沒辦法,山高路遠,千里迢迢,相隔何止萬里,也只能以書信互寄遙思,”
“到后來,蘇家人丁不旺,家道中落,早已不復往日風光,落到如今,也就剩下寧兒這一根獨苗。”
說著,謝安“老淚縱橫”,悲不自勝。
下面的謝家子弟也是一個個垂首哀傷,似乎“感同身受”,實則心里都在嘀咕:老祖什么時候有個親妹妹了?
其實謝安哪有什么親妹,不過是當年和他一起離開白玉樓的一位同伴而已,對方確實是身在大商王朝,從前常有書信來往,而且人家也沒有死,還活的好好的。
這一切,都是他和蘇御在樹林草廬外面商量好的,這個全新的身份,也是蘇御自己提出來的,
要不然,給謝安十個膽子,也不敢給蘇御安排這么一個,低了自己好幾輩的身份。
但身在其位,必謀其政,謝安直到此刻的表現,都堪稱精湛,
慈眉善目,一臉長輩看待晚輩的寵溺,說到傷心處,涕淚交加,不愧為白玉樓出身的白衣羽士,個頂個的演技出眾。
只聽他繼續說道:
“蘇家祖上與天璣林交好,得過天璣林不少恩惠,其中就有一枚靈寶丸,寧兒此番來趙,便是將那顆靈寶丸贈予給我,這也就是為什么,我能于一日之間,恢復如初,寧兒雖然不是外人,但靈寶丹何其珍貴,所以,寧兒對我謝家實有大恩,爾等日常,不可自恃長輩,對寧兒管教約束,就算老夫自己,也絕不會對寧兒說一句難聽話,明白了嗎?”
“老祖放心,寧兒今后在府內自由行走,絕不會有人敢干涉一步。”
大長老謝陵趕忙表態,其他人也跟著紛紛附和。
而那些坐在對面的宗門仙師,臉上的表情就比較豐富了,
天璣林,靈寶丹,這兩個詞匯他們可是聽的真真的。
其實天璣林在太平洲,給人的印象,就像是暴發戶、大財主,家纏萬貫、富可敵國,
既是聞名太平洲的天璣榜的締造者,還有坐鎮山門的那六位十一境玉璞境大劍仙。
至于李老頭、楊老頭、老爺子、紅姨他們,世人根本就不知道他們的存在。
知道天璣林前身實際上就是臨輝殿的,真沒有多少人,而知道的這些人,也不敢隨便將這件事捅出來,比如天幕圣人萬柏林,儒家蕭綸,山河守門人,以及分布各處的白衣羽士等等。
在人們的一貫印象中,那位大名鼎鼎的天璣林之主,無敵小郎君蘇御,就是靠著天璣林怎么敗都敗不完的家底,才能在短短時間內,在太平洲聲名鵲起,被諸多花季少女、山上仙子視作如意郎君的最佳人選。
眾多花癡之中,名氣最大的,就是大楚王朝的三公主黃小裳,此女曾揚言非蘇御不嫁,太平洲人盡皆知。
博來這么大的名頭,自然會引得很多人的嫉妒嘲諷,
眾所周知,最有影響力,最被大家所認可的天璣榜,就是出自天璣林,所以蘇御的名頭里帶著的“無敵”兩字,也常常被人調侃成“無恥”,
被認為是天璣榜中水分最大的一次排名。
榜單都是你自己列的,當然愛怎么加怎么加,別說“無敵”兩字,就是“天下地上第一人”,還不是你自己說了算?
絕大多數人雖然提起蘇御的都是一臉的不屑,但對于天璣林的實力,還是絕對認可的,
試問,放眼整個太平洲,有哪個山門的地盤比人家大?
又有哪個山門,有六位玉璞境大劍仙坐鎮?
像魔教和歲山宮這類目空一切的超大勢力,都不敢輕易招惹天璣林。
所以當謝安方才提到,那名叫蘇寧的少年家中,與天璣林頗有往來,無形之中,就使得月艮宗這類上宗仙門,對蘇御高看一眼。
至于洗髓換骨的靈寶丹,很多人都聽說過,天璣林西北入口那條藏寶無數,所賣之物皆上品的無用街,每年都會公開拍賣一顆靈寶丹,
聽聞此丹有返老還童,肌血再生之效,售價一度高達三十顆百歲錢,多少宗門窮盡家底,都買不起這一顆丹藥。
這么一說,大家也都明白了,謝家老祖原來是服用了蘇姓少年送來的靈寶丹,才會老樹開新芽,容光煥發。
很顯然,蘇姓少年既與謝家有親,又有贈藥之恩,完全有資格坐在家主之旁。
謝安接著又向大家詳細介紹一番蘇御后,宣布晚宴開始。
歌姬舞姬連番入場,為眾人獻藝。
鶯歌燕舞,鼓樂齊鳴。
能被請來謝家表演的,當然都不是泛泛之輩,
雖然沒有像天璣林大賞園那樣,動則就將太平洲四大名姬一口氣請來的大手筆,但艷壓長平的四大花魁之一,還是被請來了。
此女舞姿非凡,一身蛇骨,上身只著一襲抹胸,圓潤的雙肩,平坦如玉的小腹全都luo露在外,下身是過膝的淡紫色羅裙,舞動之間,裙擺翩翩,只堪一握的絲滑玉腿,撩人心弦。
幾次高難度舞技,贏得滿堂喝彩。
世間尤物,不過如此。
蘇御好色,完全沒有理會謝家幾個小輩們端著酒杯過來的主動示好,眼神直勾勾的放在花魁身上,
他的好色,是喜歡看,但并不喜歡上手,
因為曾經無數次的上手經驗告訴他,有些女子遠觀如冰山冷艷的天宮仙子,褻玩如騷媚入骨的蕩婦浪婢,
美好形象,瞬間破滅。
所以蘇御認為,所有看上去美好的事物,還是盡量讓其保存那份美好。
這世道已經夠讓人失望了,還是不要再繼續失望下去了。
原本坐在謝家子弟中間的謝穎卉,拿起酒杯,正打算向蘇寧敬酒,以表達其對老祖的再造之恩,結果看到對方眼神一直在色瞇瞇的盯著花魁阮蕓,芳心中頓生厭惡。
心想這人怎么回事?就算好色,也不能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表現出來吧?
老祖還說他是大家族出身呢?哪個大家族出來的,會是這種修養?
其她謝家少女,也與她是同樣心思,本來還覺得對方俊逸非凡,氣質萬中無一,結果阮蕓一出場,就暴露其色胚本性,真是空有一副翩翩君子的好皮囊,敗絮其中。
唯有一名穿著墨綠色武士服的少女,端起酒杯,長身而起,
謝穎卉見狀,連忙拉扯使眼色,都沒有將其攔住。
少女端酒來至蘇御桌前,行武士禮,甜笑道:
“謝潁姍,敬寧哥哥一杯。”
蘇御正眼都沒帶瞧她一眼,目光繼續留戀著花魁身上,只是隨手拿起酒杯向前遞了出去。
他的這番舉動,可以說無禮至極,原本給謝家留下的好印象,一瞬間蕩然無存。
就連大長老謝陵,眼中不悅,一閃即逝。
謝安看在眼中,臉上神情并沒有任何異樣,甚至覺得非常正常。
雖然他與殿下接觸不多,但做為正統天璣林出身,自然熟悉自家殿下是什么脾性,
對待自家晚輩,外冷內熱,極為護短,
謝家子弟,雖然只算是半個自己人,但是謝安很明白,這半個自己人,已經足夠謝家屹立不倒,
殿下肩上扛著整個太平洲,心里卻只裝著一座天璣林。
“寧哥哥,你倒是看我一眼啊,”
少女俏皮的眨了眨眼,縮回雙手,沒有與蘇御的酒杯碰到一起,
“嗯?”
蘇御戀戀不舍的收回目光,望向眼前少女,
模樣算不上好看,卻極為耐看,尤其是笑起來時那對小虎牙,更添幾分可愛俏皮,
“你剛才說,你叫什么名字?”蘇御笑問道,語氣完全是一副長輩對待晚輩的樣子。
但是兩人從年齡上看起來,其實相差不多。
聽到他這句話時,謝家那邊已經有人開始翻白眼了,
擺什么譜啊,至于不至于?若不是看在老祖面上,誰給他這臉?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而謝安聽到蘇御這句問話,反而是心里咯噔一下,垂放于膝前的雙手緊緊握著,心中波濤起伏,充滿期盼。
能被殿下記住名字,潁姍丫頭便等于憑空多了一張天大的護身符,若是將來有幸能重新將名字計入臨輝殿,可保謝家三代富貴榮華。
“回寧哥哥的話,我叫謝潁姍,家父謝暉。”
“噢.......”
蘇御點了點頭,目光在少女身上“大膽”的審視一遍后,勾了勾手指,示意少女上前,
然后壓低聲音說道:
“送你一件東西,要不要?”
要!要!要!謝安心中狂喊,激動不已,
天大機遇,就在眼前,
老人一臉期盼的望向少女,眼睛瞪得老大,
這已經是非常明顯的暗示了,只差沒有拍桌使眼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