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找到嗎?”
這是一間看似尋常的靜修室,普通的桌椅,普通的茶水,木質的地板也樸實無華。
但只因為坐在最中央的道人,這一切便不再普通。
那人看著正值青春韶華,頭發烏黑,皮膚光潔,可他雙目猶如兩個深不見底的深潭,神秘而玄妙。
道人只是簡簡單單坐在那里,便仿若于天地融為了一體。
他淡淡開口,可門口站著的‘清平司’司主,堂堂的陽神大修士薛定波,卻把頭埋得更低。
即便面對天虞皇帝時,薛定波也遠遠沒有眼前一般恭敬。
因為這個道人是大虞真正的擎天巨柱,是庇護天虞億萬里疆域的至強者。
他是地仙‘謝塵緣’。
仙人者,遨游天地之間,無為外物所束,即便是所謂的皇權,與之也如路邊草芥一般,不值得多看一眼。
即便薛定波是陽神大修士,也不敢有任何不敬。
“罷了。當年黃庭奪天地之造化,煉十二冊天書之時,便是有絕世妖仙從中作梗。如今尋不到這最后一名應劫之人,也只是那時留下的隱患,怪不得你們。”
“定波惶恐。”薛定波聽了,依舊面無喜色。
“凡事哪有十全十美,這尋覓不到的一人,便是黃庭謀劃缺失的‘一’了。”
說著,謝塵緣又嘆氣道:“可惜凡應劫之人降生之地,必有妖魔環繞。”
“被帶到上京清平司之人,自然安全無虞,但那尋覓不到的一人,即便能躲過降生之劫,也未必能在各種妖魔的覬覦之下,安穩活到謀劃發動之時呀。”
像這種盜取天機守護人族的驚天謀劃,即便那些普通妖魔不知原由,也會在冥冥中不由自主地前往破壞。
就像此時包圍客棧的那些妖魔鬼怪,他們便是因此而聚集起來的。
“爾等繼續尋覓。應劫之人關系重大,就連我也沒辦法推算,只希望能盡早將她帶回吧。”
“是。”薛定波行禮,轉身離去。
就在這時,一聲清亮而厚重的鐘鳴,從皇宮之中朝著整個上京擴散著,整個上京城中人,全都能聽見這一聲。
謝塵緣神色一動。
鎮國神器‘神火鐘’聲響,說明有關系著整個天虞的大事發生。
想必是那最后一位應劫之人出世了吧?
群玉山中。
一位蓋世妖王忽覺心神不寧,這種感覺比當初心血來潮,躲避了幾位人族金丹修士襲擊時,還要更強烈。
他遙望人族疆域,就好像有什么非常重要的東西,正在那里吸引著他一般。
不但是這一位妖王,其余群玉山中的妖王,無論是在修煉閉關,還是在飲酒作樂,全都無一例外地心潮涌動。
好在那里有著清源道宮的威懾,讓不少妖王投鼠忌器。
而且那陣吸引力不久之后,就忽然衰退消失,再也感覺不到了。
這些妖王也便放下心來,只是派出了探子前去探查。
他們所不知道的是,在那陣吸引力消失的同時,李氏也正好誕下了一名女嬰。
“行遠兄,我快撐不住了!”無癡身邊飛劍飛快旋轉,收割著無數妖魔鬼怪的性命。
但他身上的道袍,也沾染了無數的血跡。
其中有妖魔的,也有他自己的。
這些妖魔鬼怪實力參差不齊,甚至有形體都沒有凝實,只能嚇嚇人,其他什么都做不到的鬼物,也混雜在其中。
飛劍飛去,立刻就如割草一般,讓這些妖魔成片的消失。
不過雖然多數是弱小鬼物,當中卻也零零星星混雜著一些堪比筑基期的強大鬼怪。
加上數量實在太多,光憑周凜和無癡,已經有些氣力不濟。
唯一的好消息是,周凜感覺世界對自己的壓制已經全部打開。
我呸。
到了要自己賣力的時候,這吝嗇的世界意志,終于舍得花費代價去除對自己的限制了。
“無癡兄,再堅持一會兒,等虹鸞生下來,應該就沒事了。”他一邊浴血奮戰,一邊沖著無癡大喊。
“好,那我今天就陪你舍命戰這一回!”無癡道袍飛舞,無數強力道術用出,絢爛的光芒不斷綻放在夜空。
在這連串的戰斗中,他感覺自己似乎終于摸到一點金丹的門檻。
按著師父臨終前的囑托,成為金丹修士,重現玉真玄宗昔日的輝煌。
這是無癡從修道開始,一直以來的夢想。
可惜碌碌無為這么多年,無癡幾乎快要放棄,而今日,他似乎終于碰到了一層玄妙的屏障。
但兩人激戰許久,圍攻的妖魔不但沒有減少,反而好像還越聚越多。
各種稀奇古怪的妖魔鬼怪,前一排才剛剛倒下,后一排就跟著涌來。
周凜有著長生真氣護身,借助長生真氣“回復”和“療傷”的特性,他倒是還能支撐,可無癡的法力已經近乎枯竭。
無癡從身上不斷掏出各種藥瓶,但凡能有一點效果的,里面的丹藥就都被他囫圇地吞了下去。
這是無癡游歷多年的積攢,五花八門數量眾多,價值也是不菲。
可惜他終于還是堅持不住,法力徹底耗盡。
“叮”的一聲,飛劍無力地墜落在地,無癡自己也向著妖魔群中墜入。
好在站在客棧屋頂上的參寶,揮舞參須用了一個‘巫師之手’,險之又險的提著無癡,把他救了回來。
而少了這么一個幫手,周凜更是獨木難支。
尤其是光靠他一人,即便有著極速在身,又提前重創了混雜的小妖小怪中三級妖魔鬼怪,但還是有些守不住一整個客棧。
我去,這到底是什么魔鬼任務,一開局就要宣布失敗?
這些妖魔鬼怪多得仿佛沒有盡頭一般,哪怕是周凜,也忍不住心中發虛。
把他給累死,也未必殺得完呀。
周凜喘著粗氣,他手中的長槍被打散了數次,甚至都有些凝聚不成形了。
終于,天邊已經開始發白,天快亮了。
一聲嬰兒的啼哭聲,也在此時從客棧的房間中傳出。
接著,就像觸動了什么指令一般,那群妖魔的狂熱忽然停了一停。
不對呀,我跟那個瘋子打生打死做什么?回去過我的小日子不行嗎?有小妖恢復清醒,十分疑惑。
就為了一口人肉,死了這么多子子孫孫?有一頭老黃鼠狼看著滿地的黃鼠狼尸首,在嚎啕大哭。
有個白色骷髏,把掉落在地上的頭骨撿起,“嘎嘣”一聲脆響,他把頭骨安好,左右扭動一番發現嚴絲合縫,又活動一下關節,就蹦蹦跳跳離開了。
也有靈智未開的小怪,嗚咽一聲夾著尾巴逃走。
周凜渾身浴血,漂浮在半空之中,手中的彎曲長槍如煙散去。
他轉身向著客棧中看去。
虹鸞,終于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