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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人的藝術

  奔馳中的馬開始亂竄起來,嘶吼著,嘗試著要將背上的蘇言甩掉。

  他只是呆愣愣的坐在那里,用手摸了一把臉。

  溫暖、潮濕的血跡。

  耳邊傳來張白安和周陽的驚呼,兩側的森林依舊傳著風吹過樹葉的摩擦響動,詭異而幽深的黑暗像是虛化的背景,那人聲、馬匹的嘶鳴混雜在一起,時間像是被徹徹底底放慢了一樣,在蘇言耳后悠長的回響著。

  小老虎殘缺的半邊身體從馬上跌落,砸在了路旁的水田里。

  周陽一躍而起,他扯住蘇言的那匹馬,抽出長刀,將張白安和紅翎兩人護在了身后。

  他望向眼前舉著火把的老人,黑夜中,借著火光,幾人的臉色格外的蒼白。

  只見那老人拄著拐杖,彎著腰,顫顫巍巍地放下裝燒餅的箱子,神情和睦。他看起來就像是個普通的小販,街頭巷尾那種,賣燒餅的不起眼老人。

  他笑著對著驚疑不定的幾人揮了揮手,聲音沙啞。

  “晚上好,幾位。”他禮貌的點了點頭,“老朽奉主上祂偉大的旨意,前來跟幾位打個招呼。”

  紅翎表面上盡量維持著平靜,然而內心已經翻天覆地,她感到自己的心跳很明顯的漏了一拍,四肢變得冰冷。

  她認識這個人。

  她,白海峰,那被蘇言一拳打死的老人,還有另外成百上千個人,是曾一起接受恩惠的。

  祂的恩惠。

  主上給了所有人自己本所不該存在的靈力,還有那被賦予詭異的術。

  大部分的人死了。

  有人長出了上百對眼睛,男人孕嬰,內臟潰爛而死,大腦向外噴涌不明的汁液,有人瘋癲崩潰,終日癡傻囈語......上千人里活下來、還正常的,現在只有十二人。

  和紅翎一樣,他就是其中之一。

  只不過是接受的力量更多而已。

  白海峰是第十二,紅翎是第十,他是第九,紅翎知道他,但他卻從不與其余人來往,未曾相熟。

  “你還沒有回答我呢,喜歡我的禮物嗎?“老人看向蘇言,說道,“把人完整塞進豬肚子里還是要花些心思的,但至于殺這只虎妖,倒是容易的多。”

  周陽緊握著刀柄,手上汗津津的。

  “你是誰,目的是什么?”

  老人笑了。

  “我沒有目的,主上的意志,就是我的行為。”他的嘴角咧到耳根,雙手緊緊地掐住自己喉嚨,“硬要說,那就是為了瘋狂。”

  周陽感到雞皮疙瘩爬滿了自己的脊梁。

  “瘋子。”他聲音顫抖地說道,“你口中那個主上,又是什么人?”

  老人不笑了。

  “主上是偉大的存在,是超越我們凡人理解的,祂想讓整個北境死三十萬人,那北境就要死三十萬人,這就是神的旨意,是我們信徒要播撒的光明。”

  他突然面無表情地望著所有人,略過了低著頭的紅翎,視線鎖定在了張白安的身上。

  “把那女孩交出來。”

  “為什么,你要她做什么?”

  老人搖搖頭,說道:“因為想,所以我們就去做。”

  周陽冷笑一聲。

  “我聽明白了。”他譏諷地說道,“你嘰里呱啦說了一大堆,其實就是一條癡呆了的老狗,搖著尾巴正在討好那什么主上;不如這樣,你來舔舔我的鞋,爺爺我或許還能多賞你一根骨頭。”

  他的話沒有說完,老人在空氣中輕輕一彈指,周陽突然悶哼一聲,他向后倒去,發現自己雙腿原來的位置上,是兩條軟綿綿的肉,里面的骨頭不翼而飛,無力支撐著他的體重。

  張白安驚叫一聲,跑上前,扶住了倒下的周陽。

  老人像是沒有看到這樣的情況一樣,他閉上眼,輕輕低語著。

  “祂從星空而來,”

  “祂從大地蘇醒。”

  “祂是瘋狂,祂是混亂。”

  “祂是我們生命的方向。”

  ......

  他低語完這一段,又轉過頭,靜靜地凝視著蘇言;盡管隔著無邊的黑夜,周陽依舊借著那一絲微弱的火光,看見老人眼里那清澈的激動目光。

  “我再說一次,把那女孩交出來。”

  周陽撐住身子,這詭異的能力沒有任何發動的征兆,如果剛才那次可以算是偷襲,那現在隔著這么老遠,自己的腿骨又消失去了哪里?

  他剛想說話,但是張白安卻走了上前,直面老人。

  “我跟你走,”她聲音堅定,但周陽卻能聽見其中不受控制的顫抖,“你能不能不要傷害別人?”

  老人眉頭略微皺起,看起來像是在思考。

  “白安,不行。”周陽抓住女孩的手臂,“誰知道跟他走會發生什么,這就是個瘋子——”

  “還是算了。”

  老人呵呵笑了,他的牙床很鮮紅,像是滲出血來了一樣。

  “是什么讓你們覺得,還可以和我講條件呢?”

  “我把你們都殺了,再帶走女孩。”

  他一彈手指,空氣中傳來一陣靈力的波動;周陽猛然起身,他撐著身子向旁邊猛地一躍,勉強躲開了老人的攻擊。

  “這回我看清了。”他勉強地笑道,額頭上冷汗滴落,“躲開了就好,我看你還能怎么變。”

  然而周陽的話只說到一半,他的腦袋猛地膨脹起來,五官融合在一起,一只尖尖的鳥喙突然憑空生長了出來,一根根牙齒消失,他的眼睛塌陷進腦袋之中,縮成了一個又圓又亮的小點。

  張白安臉色煞白。

  周陽依舊保持著人的半身,但他原本腦袋的位置,已經成了一只鳥頭,那種隨處可見、麻雀似的頭,只不過放大了數倍,在人的身體上顯示的格外突兀而恐怖。

  老人放下手,輕輕笑著。

  “你們對上我,不會有一點贏面。”他說。

  “我要把你們都做成這樣,讓你們在痛苦中掙扎,在絕望中慢慢死去。”

  他又伸出手,看向蘇言,后者依然怔怔地盯著自己的手,神情呆滯。

  “就從你開始。”他說。

  “你知道嗎,人不管外力有多么強,其內臟,也都是格外脆弱的。”

  “我的術可以在事物上附加自己的靈力,也就是我賣給你們的燒餅,只要吃進去,那就代表你的生死,已經在我的手掌心之中了。”

  “人的藝術,就是這樣。”

  他輕輕打了個響指,期待著望向蘇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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