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瀾一行人沿著山寨的主干道離開,來帶外面的黃泥小路上。
道旁陰風陣陣,掩映著重重冷色。
倏忽,山寨當中傳來急急的腳步聲,似有大部隊靠近。
定睛一看,卻是那支送葬隊伍,他們抬著一具棺材飛奔而來。
離了祠堂,果真被他們感應到,萬幸,那詭異的老人和女人尚未出現,來的是四個黑壯漢子。
“走!”
幾人法力一運,健步如飛,快似高鐵。
眨眼之間,便是來到山寨的最外圍,不能更加朝外,否則會引動陣勢,把人引回山寨中。
安瀾伸手一翻,摸出破空錐,祭起法力。
兩儀法力閃爍著二色寶光,把錐子包裹進去,激發了它的力量。
破空錐用力在虛空中一劃,劃出一個漆黑的洞口,它飛將進去,維持通道的存續。
林克等人知道情況緊急,不容多說,進入里面。
最后進入者是小芳,她想要進去,卻是晚了,安瀾伸手一招,破空錐化為一道烏光,從通道盡頭歸來。
“你這是什么意思?”
小芳驚怒道。
安瀾微微一笑:“卻是有一樁事情想要和你了清。”
“我只是一介凡鬼,哪能和您這樣的大修士產生因果。”
小芳臉色沒有絲毫變化。
安瀾說道:“陳小姐,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要繼續表演下去嗎?”
他既發作起來,必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聽到這個姓氏,小芳臉色微微一變,繼而化作幽幽一嘆。
“你既然如此篤定,必是見過他了吧!”
安瀾點點頭,小芳口中的他就是劉志貴,而小芳,她就是劉志貴的女性人格,陳兩儀。
安瀾瞥了一眼遠處的四個抬棺壯漢,喚出荊棘之林,略微阻止一二。
“此四人頗為奇特,是為你而來的嗎?”
小芳搖搖頭:“他們是為你而來。這是兩儀魔道的守護之陣,裝入棺材置于墳堆當中,其實是一種保護,等閑破不開。也不知是哪個天才提出如此設想,以致于看著像是邪惡秘法。”
某種意義上,此陣的構想者倒真算得上是“天才”。
“那為何人進入棺材之后,竟變作怪物?”
他想到一開始遭遇的馬臉中年人,進入棺材之后竟真的變成了馬頭人。
小芳搖了搖頭:“并非變成怪物,而是他們本身就是怪物,只是自己忘記了而已。”
她言道,兩儀魔道修行體系頗雜,它本是被“血晶片”控制的散修集合而成,功法沒有定數。
直到被兩儀式幾近滅門,遷移到此處生與不死的境界時,才發現結界師“荒耶宗蓮”留下的遺跡,從中獲得了大量的秘術和功法。
七夜暗殺術便是從此獲得。
但這門秘術修行不易,修者不多,兩儀魔道的修行者更多的是修行一門名為《黃泉方舟大覺諸法》的法訣。
此法分支眾多,但都是尋一死者寄托之物,與生者相合,借由生死循環之力修行。
大成之后可成鬼神之流,縱橫陰陽兩界,與那仙人別無二致。
譬如那個中年人,就是與陰神馬面融合,才會有馬面的相貌。
當然,他修為不高,高深者形貌與正常人無異,只在展露法相的時候會出現惡鬼之相。
安瀾恍然,世間奇法無數,有此般也屬正常。
小芳嘆息:“你既見過他一面,可曾聽過他的什么言語?”
安瀾說道:“我雖然與之見過面,但是其實所見之物不過一具肉身而已,靈魂早已不在,只剩下本能。”
小芳說道:“果然。”
安瀾道:“此事雖與我無關,但我甚為好奇,可否請兩儀姑娘為我解惑?”
小芳說道:“有何不可?我正內心苦悶,便與你說來。”
此話還要從數百年前說起,因為兩儀魔道意圖綁架兩儀家的家主兩儀干也,致使他的一只眼睛墜落幽冥,再也不可看見,徹底惹怒兩儀干也的道侶。
兩儀魔道不甚在意,因為這兩儀家族只是一個小城大族,算不得厲害,與它們兩儀魔道相比,恍若云泥之別。
誰知,此家族雖不甚厲害,卻是與烏坦城蕭氏一般出了個極為厲害的人物。
兩儀干也的道侶持名刀“九字兼定”殺上兩儀魔道祖庭,只一合就斬殺祖師爺,再三刀,殺死派內所有太上長老。
不拘神通道法,陣道禁制,在她刀下,如若無物。
派內的所有高手被屠戮一空,剩下來的來到這里,茍延殘喘,他們既恐懼兩儀式的力量,又覬覦這種萬物皆斬的可怕,就開始偷偷收集資料,妄圖制造一雙直死魔眼來。
他們研究了很久,從遺跡中找到資料,制造出凈眼。
直到劉志貴這一代,萬般準備才完備,他被選為繼承這種力量的人,通過切斷腦橋和植入記憶的方式,制造出女性的第二人格,便是陳兩儀。
緊接著,只要殺死劉志貴的身體,讓其靈魂躲入死亡之境,再以替死術讓其復活,就有可能使凈眼升華為直死魔眼。
只不過,誰都沒有料到,劉志貴竟然愛上了他的女性人格,甚至企圖偷偷將其釋放!
他的父親發現了這件事,大為震怒,將之關押在俯海林·阿納修的祭壇旁邊,只等儀式來臨。
劉志貴數次想要逃走,均已失敗告終,萬般絕望之下,他和陳兩儀約定——殉情!
讓兩儀魔道千年苦功,化為烏有!
劉志貴去做了,所以他死了,只剩下一點本能留存。
而陳兩儀…
“非是我不愿赴死,我雖是一個女子,亦懂他的深情。可是最后,他卻說:“細細想來,你卻是才出生一月的稚童,還沒有見過外面的花花世界,沒有陪我一死的道理。代替我活下去吧,活著看遍這萬般美景。”然后,便代我而死!是以我能存活下來,偽裝成他的身份,在這個世界活下來。”
說到最后,小芳泣不成聲,她閃爍著完美虹光的瞳孔是如此的美麗,以至于流淌下來的淚水都變作了珍珠。
安瀾嘆息一聲:“原來如此,倒真是一對可憐人。你便繼承他的遺愿,去看一看這美麗的山河吧。”
說完,他再次打開通道。
小芳施了一禮,消失在其中。
那撞擊著荊棘之墻的四個粗黑壯漢頓時沒有了動靜,化煙消失不見。
安瀾獨立良久,突然說道:“此事你怎么看?”
他對著虛空說話,但是話音落下,墳旁的黃紙歘歘飛來,凝聚成一人形。
此人臉色蒼白,也是一明神修士,正是與安瀾有過一面之緣的靈樂,他原出自這里,修成紙人,是志貴的哥哥。
靈樂遭遇大劫,不得不化為黃紙,葬送自己,等待復蘇,此刻不過是強行凝聚合一罷了。
他看著通道,也是輕輕一嘆:“命劫如此,你可奈何?”
安瀾搖搖頭,也不知是反駁什么,站在他的旁邊,眺望遠處。
他不信命,信自己,不管未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