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奈是冬木本地人,雖然沒有一百種辦法讓安瀾混不下去,卻天生和別人不一樣。
從小開始,她就能“看”到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幽魂、野鬼、心魔,以及更加虛無縹緲的邪念。
更大些后,甚至能看出一個人的惡念和善念。
憑借著這份特殊能力,即便父母雙亡之后,她也能在冬木平安的生活下來。
哪怕在寄生獸災難發展到極致時,也能保全自我。
但也正是因為這份能力,讓她驚恐的發現一個事實,一個讓人全身鮮血都窒息的可怕真相。
從加奈的家里出來,安瀾的心中一片寒意。
他雖然隱秘的走在街上,卻覺得到處都是眼睛,從黑暗中投射出來,冷漠的盯著他。
這讓他不得不加快步伐,趕回自己在縣衙內的房間里。
不知是刻意還是巧合,他前腳剛回到房間,后腳包有為就敲響他的房門。
他來是為了詢問安瀾住在這里習不習慣,有沒有需要改的地方。
安瀾心思很亂,總覺得眼前這家伙面目猙獰,隨時要變成怪物殺過來,便隨口應付一句:
“一切都好,就是茶有些喝不習慣,我喜歡喝清茶。”
冬木縣衙給的茶水,是那種煮茶,還會在里面放入香油、糖和姜片等,喝起來味道怪怪的,更像是湯。
“清茶?”
包有為疑惑道。
“就是用茶葉浸泡出來的飲料。”
“你能跟我好好說說嗎?”
包有為來了興趣,繼續追問道。
安瀾有些詫異,怎么?這個世界沒有茶葉嗎?
他詳細一問,果然還沒有,人們更加習慣喝用香料熬制出來的茶水,沒有茶葉一說。
安瀾索性便把什么是茶葉,如何制作茶葉事無巨細的告訴包有為,在此過程中仔細的盯著他的臉看,好像要看出點不同尋常來。
可他臉上除了認真還是認真,隱約蘊含著一絲興奮,好像在說,我要發財了。
一切都很正常,正常到誰來都發現不了問題。
包有為帶著安瀾在某度上得來的茶葉情報走了,還帶著幾個精明能干的包家子弟,打算把這門生意做起來,狠狠的賺上一筆。
之后,再沒人來打擾過安瀾,讓他一覺睡到大天亮。
韓力的動作很快也很隱秘,早已完成了陣法的前期準備工作。
他們四人離開縣衙,來到冬木城邊緣一處廢棄的庭院里。
韓力這個面色憨厚,很不起眼的男人居然是個全才,布陣手段一套接著一套,很快用一些材料在地上刻畫出一套陣法。
安瀾沒有學過陣法相關的知識,只覺得他所用材料頗為高級,很多都是上了年份的。
“好了,把飲露靈蝶放進去,我們再啟動陣法,就能讓它帶我們找到蟲窟。”
韓力對著安瀾說道。
安瀾右手一翻,紫色的靈蝶抓住他的中指,像是戴著一枚戒指。
他整個人站在陣法當中,并一起往里面輸入法力。
隨著靈性力量的灌入,陣法接引天地間的神秘之力,開始展現奇跡。
一種無形的氣息在它的作用下,變成有形之物,勾引著安瀾手中的靈蝶。
靈蝶脫離安瀾右手中指,像是喝醉了酒,在半空中晃晃悠悠的來回徘徊,最后認準一個方向緩緩飛過去。
“跟上!”
靈樂強忍著激動,在周圍拍下一層隱形法術,跟著飲露靈蝶在城里亂逛。
最終,靈蝶在一戶人家面前懸停,搖搖晃晃的飛到里面。
怎么會是這里?
安瀾心中愕然,這里赫然就是加奈的家!
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忽然浮上心頭。
是了,這里就是曾經的間桐府邸,只是歲月變遷,滄海桑田,曾經的高坡變成低谷,門口的小河也已經改道,變的面目全非。
白天的時候,加奈并不在家,而是去學堂讀書上學。
自從幾百年前的圣天子即位后,天下之人,不論男女都可讀書學習,這個傳統延續至今。
飲露靈蝶在臥室的床前懸停,不再動彈。
“上去看看。”
圓木的腦袋锃光瓦亮,寶相莊嚴的拿起散落在床前的少女衣物,放在鼻前深深一吸。
“是一個大約十五歲左右的少女,發色為黑色,三圍…”
“我不是在說這個。”
靈樂腦門上擠滿了“井”號,一柄紙做的飛劍嗖的射出,像是熱刀切黃油,輕易的把地面割裂。
地面的裂紋越來越大,支持不住床板的重量,猛然塌陷。
在少女的床下,居然是一個隱蔽的密室,煙塵漫天,散發出無盡的惡臭。
從洞口往下看去,只能看到一圈光亮的地方,地面是暗紅色的,其余各處一片黑暗,隱隱有滴水之聲。
“我來。”
圓木雙手握拳,于胸口處相對而立,然后右臂高高抬起,往下劈落,拳變成掌,掌心朝左。
一團明亮的光圈從他手心爆發,輕飄飄的落入密室當中,照亮周圍景象。
但當四人看清里面的模樣之時,全部頭皮發麻,倒吸一口涼氣。
哪怕看起來像是邪修的靈樂都如此!
地獄是什么模樣?
沒有去過的人根本描述不出來,但現在四人哪怕沒有真的進入過地獄,也能堅定的說出同樣的一句話。
眼前的情景,就是地獄!
刑具,尸體,刑具,尸體,刑具…
如果說戰場上的是眾生之哀,那么這里就是生命的悲劇。
沒有哪個人愿意受到這樣的折磨,沒有哪個編劇有如此出色的想象力,竟能把死玩弄到這種地步。
人體鋼琴、活蛹,雙面之人…
安瀾一陣頭皮發麻,一種微妙的感情浮上心頭,那是滔天的怒!
“下去看看吧。”
沉默很久后,韓力出言道,四人默不出聲的下到密室內。
地面原來還不是地面,而是血液凝成的豆腐塊,直接沒入到腳踝附近。
他們觀察著周圍的環境,除了這些“杰作”外,里面沒有任何其他痕跡,更不用說什么日記本,實驗手冊之類的玩意。
而且,這處密室存在的時間已經很久了,至少有幾百年,現在已被廢棄。
“你們發現了嗎?這些人全部都是…”
“女人,還是孕婦。”
安瀾面色復雜,他看到飲露靈蝶懸停在密室的一角上空。
他走近一看,那里有一個巨大的坑穴,上面蓋著灰色的油布。
把它掀開之后,盡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安瀾還是被嚇了一跳。
成百上千個未出生的胎兒密密麻麻的堆疊在一起,有的甚至連五官都沒有發育完成。
但是有人卻在他們臉上刻出了一個哭臉,千篇一律的哭臉。
“世間最大的悲傷,莫過于未曾降生的悲嘆。”
金木的話在安瀾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