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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見招拆招,一記絕招

  大門上,六盞氣死風燈輕輕搖晃,灑下慘淡的光芒。

  白長根、關太初、八風和尚三個人立刻閃身,擋在其余眾人的身前,警惕地看著前方。

  在那一團普通人瞧不見的黑暗中,正默默站著一個男子。

  他慢慢踱步走出了幽暗,帶著一身陰柔氣質和嘴角冰冷的笑容,“我很好奇,你們是接到了誰的通風報信,還是繡衣使真就像傳聞那般神通廣大,無所不知?”

  身為眾人中修為境界最高的白長根沉聲道:“你是何人?這里可是三星繡衣使的府邸!”

  陰柔男子掏了掏耳朵,“然后呢?”

  他輕笑道:“一個三星繡衣使,境界最高不過洞玄,說得好像跟親王、國師一樣,唬誰呢?”

  說話間,馬蹄聲驟然加快,由遠及近,一個身披甲胄的將領勒馬看著眾人,“有刺客行刺楚王,本將奉命捉拿刺客陳三更同黨,在場人等束手就擒,否則格殺勿論!”

  陳三更?刺客?

  眾人心頭一沉,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但立刻就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遠處,軍士們整齊又迅疾的步伐越發清晰,踏在石板路上,震在眾人心頭,腳步越近,眉頭越緊。

  白長根看了一眼關太初和八風和尚,然后把心一橫,右腳猛蹬在地上,朝著那個陰柔男子凌空撲了過去。

雖然陰柔男子和他一樣,都是洞玄境的境界,他還是剛剛突破的洞玄境,但此番  也顧不得穩健了!

  在白長根動身的同時,八風和尚一把抱起小五兒,和關太初一起領著眾人朝著巷子的另一頭跑去。

  若是等到軍士們完成了合圍,那就真是插翅難逃了!

  陰柔男子無暇分身,哼了一聲,五指成爪,凌空一抓。

  鼓蕩的真元憑空在夜色中凝成一個巨爪,試圖將白長根捏死在當中。

  白長根長嘯一聲,身形忽然暴漲,化出本體,巨大的巴掌一下就將那個真元之爪拍碎,然后居高臨下,雙掌一合,就要夾碎陰柔男子的腦袋。

  “妖族打架就是這么沒有美感啊!”

  陰柔男子鄙夷一笑,身形一晃,出現在一側,卻被早有預判的白長根反手一揮,撞飛了出去。

  陰柔男子獰笑一聲,正要再度欺身而上,一旁一個蒼老的聲音驚喜道:“白澤血脈?這妖獸歸我了!”

  話音一落,一個碩大的拳頭憑空出現,砸在白長根的額間,將它砸落在地,一條金色的繩索飛出,在它的身上一繞,迅速收緊,勒得白長根動彈不得。

  而后,一紙符箓飛出,輕飄飄地落在白長根的背上。

  白長根卻如遭重錘,再掙扎不動,口吐鮮血,發出一聲哀嚎,眼神凄婉地倒在地上。

  而另一邊,關太初和八風和尚也領著眾人緩緩倒退回了府邸門口。

  在關太初的眉心,懸停著一柄飛劍。

  飛劍小巧,但這世上很多事情的效果并不是單純以大小來區分的。

  一個白衣劍修背負雙手,悠然走出,望向場中,正要開口裝個嗶,忽然瞧見了倒在地上的白長根本體,瞳孔一縮,“白澤?這頭妖獸,歸我!”

  一聲冷哼自黑暗中響起,先前那個一拳就將白長根砸趴在地上的老者冷冷道:“翟漓泉,你想得挺美啊!老夫的東西也敢搶?”

  白衣劍修淡淡道:“不服打一架。”

  老者語氣一滯,“這就是靈劍宗的做派嗎?柳小子,你們極樂殿可得給老夫做個見證啊!”

  氣勢到底是弱了下來。

  陰柔男子苦笑一聲,不敢接話。

  白衣劍修又追問道:“打不打?不打就把你的東西收起來!”

  老者強壓怒氣,“姓翟的,靈劍宗當真不把我乾元門放在眼里不成!”

  白衣劍修瞥了他一眼,“你這是說什么話,我只是看不起你,跟乾元門有什么關系?”

  陰柔男子再度苦笑一聲,“二位前輩,先辦正事吧。”

  說起來這么多,但實際上這一切只發生在瞬息之間。

  老者冷哼一聲,不再言語,白衣劍修冷冷看著關太初和他身后的人,“老老實實待在門口,飛劍不長眼。”

  “在薛某的府邸門口,如此呼喝我的客人,二位是不是太過放肆了些?”

  一身繡衣的薛律終于出現,擋在眾人身前,怒氣沖沖地道。

  陰柔男子和白衣劍修卻都沒有開口,一旁已經帶著軍士將薛府包圍起來的那個將領再度上前,拱了拱手,冷冷道:“有刺客行刺楚王,本將奉命捉拿刺客陳三更同黨,薛大人還是莫要摻和的好,免得引火燒身。”

  薛律寸步不讓,沉聲道:“這兩個修行者不懂規矩,你城防營也不懂規矩?誰給你的權力帶兵包圍繡衣使私宅的?”

  那名將領語氣一滯,為了凸顯繡衣使衙門的獨特,確保其獨立,朝廷特意規定繡衣使不入品階,沒有官身,但同時也不受任何衙門管轄,要處置繡衣使,只能上奏章,由陛下安排繡衣令在衙門內部處置。

  這也是為什么繡衣使被許多人恨得牙癢癢又沒辦法的原因。

  將領隱晦地朝陰柔男子使了個眼色,陰柔男子便冷冷一笑,“嘖嘖,繡衣使好大的威風啊!”

  當薛律的目光看向他,他更是挑釁地道:“那不用城防營出面,我們今夜就將這些亂黨帶走了,你待如何?”

  藏在暗處的蒼老聲音笑著道:“柳小子,人家說不定覺得就靠著繡衣使的名頭,就能讓你嚇得跑得遠遠的了。”

  “那可是嚇死我了?”陰柔男子夸張地撫了撫胸口,“不會現在還有人試圖仗著一個繡衣使的名頭就想讓人知難而退吧?”

  說完他便嘲諷地大笑起來。

  “哦?是么?原來繡衣使的名頭如今已經這么讓人看不起了?”

  一個聲音同樣在笑著,像是在配合著陰柔男子的調侃。

  白衣劍修率先扭頭,看向聲音的來源,只見一個黑衣人推著一輛推車,緩緩走出了黑暗。

  推車上,一個一身紫金繡衣,面白無須的中年男子正輕笑著看向場中。

  薛律渾身一松,激動地單膝跪地,“屬下參見令使大人。”

  中年人揮了揮手,示意薛律起身,看著兩人笑著道:“自我介紹一下,本座劉瑾,忝為繡衣令。至于這個推車,實在是你們這些人沒有讓我起身的資格。”

  姓柳的陰柔男子和名叫翟漓泉的白衣劍修雖然都沒有見過劉瑾,但對于繡衣令的大名,多少還是有所耳聞的。

  因為在某種意義上說,繡衣使衙門的赫赫威名就是踩著為非作歹的十宗弟子建立的。

  所以,二人一時有些不敢開口接話。

  他倆不敢說話,劉瑾卻輕輕哼了一聲,“應武!你區區一個乾元門長老,誰給你的臉在本座面前藏頭露尾的!”

  聲音不大,語氣更冷,像極了長輩教訓晚輩的口吻。

  但讓陰柔男子和白衣劍修心神一凜的是,先前一直潛伏一旁的乾元門長老應武還是現出了身形。

  不僅如此,還朝著劉瑾行起了禮,雖然誰都看得出有些不情不愿,但至少明面上不敢有所違背。

  劉瑾依舊沒有起身,大剌剌地受了這一禮,開口問道:“你還要留在這兒?”

  應武猶豫了一下,不甘地將白長根身上的金色繩索和符箓收起,準備離去。

  乾元門就在天京城中,在這兒多年的他最清楚面前這個笑嘻嘻的死太監的恐怖。

  而家業俱在城中的乾元門,恰好又是天下十宗里面,最得罪不起繡衣使衙門的。

  兇名之下,他甚至都不敢問一句白長根的事。

  可惜他不提,劉瑾卻主動提了起來。

  “等等。”劉瑾叫住了他,指著癱在地上的白長根,“就這么算了?”

  應武深吸一口氣,從隨身的乾坤袋中取出一瓶丹藥,雙手捧起,“請令使笑納。”

  劉瑾眼簾低垂,看也不看。

  應武身子猛地挺直,直勾勾地盯著劉瑾,胸脯劇烈地起伏著,但最終重新彎下了腰,又取出兩瓶丹藥外加兩件秘寶,“請令使笑納。”

  劉瑾一揮袖子,那幾件東西便飄飛在了白長根的面前,他看著應武,“其實,我是在救你。”

  你特么說什么是什么吧敢怒不敢言的應武一抱拳,閃身離去,看都沒看自己的兩個“同伴”。

  他不看,劉瑾卻看了過去,笑著道:“怎么還要我一個個請?”

  陰柔男子放軟了姿態,但言語上依舊不讓,“令使大人明鑒,我等乃是奉命來捉拿楚王此刻亂黨的,并未做什么違法之事。”

  “極樂殿,柳占風,很好。”劉瑾笑容更甚,感慨道:“年輕人就是朝氣蓬勃啊!等到了四五十歲,哪還有什么精力跟自己的師娘”

  陰柔男子連忙打斷,“咳咳,既然令使大人有言,想來這些人都不是刺客同黨,柳占風魯莽了,這就告辭。”

  劉瑾笑容斂去,“真要走?可別說我仗勢欺人啊?”

  柳占風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并且識趣地從乾坤袋里取出了一堆東西,放在白長根的面前。

  劉瑾笑著道:“柳公子常來啊!”

  柳占風訕訕一笑,飛快離去。

  “翟某一生,癡情于劍,令使大人想對我說什么呢?”

  看著劉瑾望過來的目光,白衣劍修冷冷道。

  劉瑾微微一笑,“翟漓泉,靈劍宗持劍長老之一,知命境中品劍修。厲害,我可打不過你。”

  翟漓泉冷哼一聲,驕傲又自得。

  “不過,我不知道你的師兄如果還活著,能不能打得過你,當年他的天資可是不輸于你的,可惜”

  “告辭!”

  十三年前,陰謀暗害了自己師兄,奪得自家師父首席弟子位置,一步步走到現在的靈劍宗長老翟漓泉抽身而去,卻并未留下什么。

  劉瑾也不在意,看著城防營的那名將領,“你還在這兒杵著干什么?”

  將領鎮定道:“好教繡衣令知曉,楚王報官,有人行刺,末將奉統領之命,捉拿刺客同黨。”

  劉瑾冷冷道:“剛才薛律沒跟你們說清楚,繡衣使什么時候輪得到你們管了?”

  那名將領卻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反駁道:“可是令使大人您也看見了,亂黨就在我們眼前,我們總不能視而不見吧?陛下也有規定,繡衣使不受管轄的范圍并不包括謀反犯上啊。”

  劉瑾伸出了手。

  那名將領疑惑道:“令使大人,這不好吧,我只是奉命行事,也沒幾個積蓄。”

  “公文。”劉瑾平靜道:“這年頭,天京城動用城防營抓人都不用公文了?你們統領是顧情不顧法了啊!”

  他看著忽然就滿頭大汗的將領,瞇眼道:“私自調動部隊,在城中抓人,你這分明就是謀反!”

  隨著他的話音一落,身后推椅子的黑衣人一下子沖出,抓向那名將領的領口。

  天下武夫何其多,如陳三更一般妖異的僅他一人,像這種將領,一個筑基境的修行者就能幾乎讓他毫無還手之力,更何況繡衣令身邊的親衛。

  黑色的身影在他瞳孔中迅速放大,撲向他的不是一個人,而是索命的厲鬼,奪魄的幽靈。

  一陣溫和的風毫無征兆地吹起,有一團月色,安靜而不激烈,悄然將死亡的陰影驅散。

  一雙白凈的手輕輕迎向了黑衣人,然后雙方一觸既分。

黑衣人漠然地看了悄然出現的年輕人一眼,一言不發地重新站在劉瑾的身后  “令使大人,這是您要的公文。”

  依舊身著月白色長衫的顧師言禮節周全地朝劉瑾行了一禮,然后雙手捧起一紙文書,。

  劉瑾沒有讓人接過,甚至都沒看上一眼,只是看著顧師言,神色中有深深的不解,“你們一心將他推到對立面,為的到底是什么?”

  顧師言微微低著頭,并未回答,只是平靜道:“若是令使大人沒有意見,還請不要妨礙城防營執行公務。”

  劉瑾輕輕嘆了口氣,這一聲嘆息聽在一旁眾人的耳中,不免心驚肉跳了起來。

  這個原本跟尋常沒什么區別的夜晚,他們如坐一葉扁舟,穿行在無可抵御的大風大浪之中,起起落落實在是太過離奇。

  看著繡衣令劉瑾到來,摧枯拉朽一般將局勢牢牢掌握,本以為柳暗花明,逃過一劫,沒想到顧師言一出手就壓在了最關鍵的地方。

噠噠噠  馬蹄聲緩緩接近,一隊人馬快速接近。

  領頭的那位,面如冠玉,氣宇軒昂,一身貴氣逼人,不是曾經朝中公認的儲君秦王殿下又能是誰?

  秦王趙元恒翻身下馬,眾人連忙行禮,就連劉瑾也從椅子上站起來,行了一禮。

  趙元恒大度地揮了揮手,笑著道:“這是怎么了?看著像是打起來了?怎么還出動甲兵了啊?”

  劉瑾笑著道:“有些小事,殿下這是要去哪兒啊?”

  秦王笑了一聲,“我剛接到消息,說王兄強搶民女,結果跟人鬧了別扭,還在王府門口眾目睽睽之下被人扇了一巴掌,這不打算過去慰問一下嘛。剛好路過,聽見動靜便進來看看。”

  從秦王府到楚王府,完全不用經過此地,但秦王偏偏說得煞有介事。

  他的話音一落,原本靜默站著的軍士隊伍中,也如他所愿地立刻想起了一陣細微的討論聲。

  將領面沉如水,又不敢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大聲呵斥屬下,只好在身旁一個軍士的身上狠狠踹了一腳。

  “好叫殿下知曉,據我們所知,楚王并非是與人鬧了別扭,而是遭遇了一場刺殺。”顧師言躬了躬身,平靜道。

  趙元恒輕笑一聲,“哎呀,那看來我王府的探子的確不如國師府啊,這點消息都查不明白。”

  顧師言好似沒聽明白其中的嘲諷,面不改色,“具體實情或許與雙方所知都有偏差,但既有嫌疑,抓捕起來收押審問便是。”

  收押?收到哪兒,左右逃不過天京城主府、刑部、大理寺這三個地方,但巧合的是,這三個地方的主官,有兩位都是當日站出來支持過荀郁的老臣,而天京城主府主官也是先帝一手提拔的人。

  關進去那還不任由他們揉捏?

  可問題是,顧師言所說從道理上講完全沒問題,既然有嫌疑,自然是抓起來審問的,總不能堂堂楚王報案,大家說算了吧?

  局面似乎已然無解。

  直到一襲白衣飄然而落。

  喜色頓時出現在薛律的臉上,有此人現身相助,此事再無憂慮!

  這位他曾經見過一面的人,正是司天監監正二弟子,也就是跟老道士齊麟隔著千里,吵過天底下最貴的架的那位“大架子”。

  他孤傲地負手立在場中,揚起下巴,并不看任何人,語氣冷漠,“陳三更,無罪。”

  顧師言抬起頭,鼓起勇氣道:“楊先生,這不合規矩。”

  “他是天益州齊麟選定的接班人,司天監一直看著他。”

  諸般疑難,一言而定。

  “司天監。”

  天水上游的小院中,荀郁輕輕搖頭笑了笑,繼續埋頭在紙上編制著自己的天下大局。

大熊貓文學    我是人間真無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