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整天的勞動后,彼此之間頗有些陌生的6位下人快速熟絡起來。
所有人中,當屬馬房師傅“成格勒圖”今天的工作最為繁重。
在一座貴族莊園之中,最有技術含量的工作首先是建筑師。其次,就是莊園的養馬師傅。
在拜占庭帝國之中,所有貴族都有養馬的習慣。因為馬匹在這個時代中,是最重要的交通工具。
更何況如果國土之內突發戰爭,
公爵傳喚所有封臣加入軍隊,馬匹將會是他們能夠平安歸來的重要保障之一。
其他的下人或許可以有種種缺陷。
但馬房師傅的手藝必須過硬。
“尼克爾森住宅”惡名在外,初來乍到的唐千葉沒有辦法賣到成名已久,經受過貴族認證的嫻熟訓馬師傅,只能找到人口販子馬豐。
即便在馬豐手中,這名來自阿瓦爾汗國的牧羊人“成格勒圖”也是售價最高的下人。
進入莊園之前,陌奎并不知道他是真有本事還是徒具虛名,
但經過一天的工作后,他基本可以確認,這位李雪衣小姐當真是挖到寶了。
成格勒圖幫助雷德伐木的同時,夜晚不顧勞累,熬夜清理馬房。
單純這一點就說明他的確來自阿瓦爾汗國。
草原上的牧民可以失去一切,絕不能失去胯下馬匹。馬匹是他們最忠誠的伙伴,也是最具價值的寶物。
一名合格的牧民絕不允許馬匹生活在蚊蟲滋生的廢棄馬房之中。
即便1晚也不會允許。
夜幕降臨時,成格勒圖收集莊園內干枯的雜草,倒上藥粉后在馬房的中間引燃。
半濕潤狀態下的雜草一旦引燃會散發出滾滾濃煙,升騰的煙塵夾雜著揮發的藥粉滲透進馬房內部的每一根圓木之中。
這是牧羊人常用的驅蟲手段,雖說滾滾黑煙從房屋中噴射而出看起來嚇人,但是這種方法極為高效。
在草原上,羊群最怕遇到成群的跳蚤或者饑餓的蚊蠅。如果不及時清理讓一頭綿羊感染疫病,散播到所有羊群中只需要短短幾日。
養馬也是如此,要首先將有可能潛伏在暗處的所有惡蟲全部肅清,隨后才能讓馬匹進房。
濃煙持續燃燒到半夜,當天邊再次泛起魚肚白是,陌奎發現整座馬房幾乎都被熏成漆黑之色。
天還沒亮,
成格勒圖已經拿起掃帚清掃附著在木材上的煙塵。
如果有部分木材已經被熏成焦黑之色,他再用銼刀將黑皮磨掉。整個過程這個紅臉大漢咬著煙斗,
哼著草原上的雜調小曲,完成的嫻熟無比。
一整個白天,他與雷德一同走進森林伐木,雙臂如同有用之不完的力氣。
到傍晚時分,他走出莊園之外對著遠方翠綠的放生高喊。過不多久,幾匹高腳軍馬就從群山中跑到他的身邊。
他將馬匹拉入馬房,隨后和所有馬房師傅一樣,睡在馬房外的獨居木屋之中。
這是游牧民族固有的習慣,在草原上討生活,他們可以損失金銀,損失親人,但一定不能損失自己的獵犬和馬匹。
太陽落山之后,一天的工作完成。
陌奎點起防風燈,如同大型莊園內的所有管家一樣,在入夜之后巡視整座莊園。
他首先來到馬房的外圍,還沒有進入就聽到了一陣響亮的磨刀之聲,輕輕敲門后,房中傳來一聲厚實的“請進”。
成格勒圖剛剛進入拜占庭帝國不久,只會幾個最簡單的拉丁詞語。相比拉丁語,
他的漢語說的道還算不錯。
這是因為東土大唐連年削藩,幾乎賣光了阿瓦爾汗牧民手中所有的馬匹。
金主的頻繁到來使得人人都會說幾句漢語。
他的嗓音和陌奎印象中的牧民一樣,厚重,沉穩,帶有一絲飽經風霜的沙啞。進入房間之后,陌奎看到所有馬匹都安靜的站在原地,馬房內堆積的燕麥,大豆是馬匹的食物,此時正散發出陣陣麥香。
雖說濃煙的氣味還沒有完全散去,但現在的馬房已經比剛剛進入時雜草叢生的模樣好上太多。
他從懷中掏出一袋花生,還有幾塊唐國廚師制作的芝麻糖放在他的窗邊。
唐千葉離開的時候給他留下充足的資金,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他盡可以隨意支配。
陌奎頗為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工作機會,雖說一起共事只有一天,但這位草原大漢純屬的記憶已經讓他對這位同伴頗為滿意。
為他帶來點夜晚墊肚子的零食也算是對他的認可。
進入房間后,陌奎發現這草原大漢盡管外表粗狂,內在卻是一個頗具調理之人。與馬房相鄰的小木屋被他收拾的干干凈凈。谷邊 盡管夜已深,他依舊沒有休息,正拿著一把厚實的彎月鍘刀切割木樁上堆積在一起的燕麥和豆子。
對于最嫻熟的牧馬人來說,馬匹的食物他們從來都是親自調教的。
馬匹的體能,毛發的顏色與馬匹的精神狀態每天都會有細微的差別。貴族們或許三五日才能騎上一次馬,但草原上的牧民卻是每天大半時間生活在馬背上。
他們需要自己的馬匹時刻保持最好的精神狀態,因此馬匹所吃下的食物都是親自調配。
“呵呵,總管大人,謝謝了。”
花生和芝麻糖在拜占庭帝國是平民的食物,但在草原上可是不折不扣的奢侈品。草原不生糧食,任何帶有一絲甜香氣息的零食都是逢年過節才能享用的食物。
進入尼克爾森宅邸的第一天就收獲了兩大包糖果,這著實超出了成格勒圖的預料。
盡管口上說著感謝,但手底的工作卻沒有停下。陌奎發現隨著他肩膀的每一次用力,手臂上粗壯的肌肉都會有規律的顫抖。
(這人對于刀具的掌控已經變成了一種肌肉記憶,如此可以不依靠發力,單純依靠肌肉反射來完成運到刀動作。)
(一般情況下只有軍營之中那些每天手持馬刀,劈砍一生的老軍卒才能讓刀劍變得如同身體上的一部分。)
(不知這人有沒有在大汗王的騎兵營中任職過。)
阿瓦爾汗國和突厥汗國是連接東西大陸橋與斯拉夫冰原的兩個國家。
這兩個國家既不同于西方,又不同于東陸。
不同于西方是因為他們信仰千年之前的一位凡人汗王。
這人并沒有如同5大薪王或者圣主基督般凝聚神格。
從出生到死亡,他都只是一名平平無奇的凡人帝王。
信仰凡人是無法獲得神選之力的,但兩座王國內的突厥牧民似乎對此并不在乎。他們并不希望自己如同拜火神教中那群不要命的瘋子,將凡人的血肉之軀轉換成元素。
也不希望如同維京人般一生殺戮同類取悅奧丁。
更不希望被禁錮在教會之中,一生服務于圣主教會。
一生奔跑于草原之上的牧民渴望的是追逐清風般自由自在的生活,他們甘于做一名盲信者。
他們是擁抱自己的凡人身份。
從馬豐手底下賣掉的勞力,幾乎每一個人背后都有一些并不干凈的秘密。陌奎和葛琳一家也是如此,因此他并沒有過多詢問成格勒圖的私事。
“成格大哥可不要這么說,我并不是什么總管,只是大管家這幾天不在,代行幾天職責而已。”
“今天也別工作到太晚了,和我們相比,你有兩份工作要做,任務尤其繁重。”
“呵呵,沒有的事!”
成格勒圖放下馬刀,咧開大嘴笑道。
“能有一處遮風擋雨的宅子,每天有足夠的食物供我吃到飽。小日子過的這么舒服還有錢賺,天底下竟然有這么好的工作。”
“在不出點力氣,那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呵呵,那我真是謝過老哥了!”陌奎雙手作揖,兩人繼續閑聊幾句后,他就從房屋內退出,讓這大漢繼續進行手上的工作。
不出意外,這位大漢身上應該隱藏著不少秘密。
如果他想,找到一份騎兵總管的工作應該輕而易舉,擁有這份本領的人卻甘愿來到拜占庭帝國做一名下人。
或許他身上隱藏的秘密并不比我們一家人來的少。
退出房間后,陌奎貼往生符 從懷中掏出一只斑駁的龜甲羅盤,緩慢轉動其中一層又一層的環裝刻錄指針。最終他掏出一只炭筆在馬房外側的墻壁上,連續寫下七八只符咒。
“很多年沒畫過封印大陣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慣用。”
罷了,死馬當活馬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