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落,袁術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卻令袁耀半思不得其解。
“此是為何?”
話落,袁術面帶著笑容,徐徐解釋著:“耀兒,你可知曉自曾經光武中興定都于雒陽以后,關西豪族便與關東士族形成了兩派勢力,兩派由于政見的不合,外加上利益糾葛,雙方勢同水火,明爭暗斗將近一百余載。”
“而恰逢其會我袁家亦是關東大族的領銜人物,一向主導與關西間的爭斗,耀兒興許不知,當年的司徒崔烈建言放棄涼州之時,背后亦是出自你祖父的謀劃,目的便是徹底將關西諸士驅逐于朝堂以外,現在你可明白我軍為何不能以關中為根基了嗎?”
此言剛落,袁耀內心陡然深受震撼。
東漢的關西豪族與關東大族已經形成了派系斗爭?
這他還真不清楚。
但他卻明白了一點,以自家老爹的說辭,那就是如今的關西與關東早已勢同水火,雙方都恨之入骨。
袁家當真入主關中,深入關西豪族的地界,恐怕會在朝中深受排擠,難以發展不說恐怕還會舉步維艱。
眼見著其子面上還充斥著些許茫然,袁術定下心來,再度耐心解釋道:“耀兒,實際上這一百多載來,我關東諸士族于朝中都穩穩壓制著關西大族,如今天子西遷,政治中心西向,關西諸大族皆喜聞樂見,又豈會坐視我等前去分食?”
說到此處,他搖了搖頭,嘆息道:“唉,只可惜出了董賊這個異類,致使我關東士族勢力大損,元氣大傷。”
一提起董卓,袁術頓時便面色猙獰,恨不得生啖其肉的神情。
畢竟,董卓的屠刀將袁家身處京師的勢力連根拔起,數百口性命亦是全部喪生。
此已經是結下了生死大仇!
一番番話畢,袁耀思緒萬千,他從這一番番話語中接收到了許多不曾了解到的訊息,片刻后,又不由面露疑惑之色,遂相問著:“可父親,既然董賊乃關西人士,大伯當初為何還要提議邀董賊入京呢?”
“不受控制了!”
聞言,袁胤沉聲道。
一旁的袁胤不由接過話茬解釋著:“耀兒,你尚且年幼,以前還時常不務正業,對于諸事也不甚了解,那董賊勢力雖遍及關中地區,可祖籍卻是豫州潁川人士,其早年亦投奔了我袁家,做了門生故吏,他能在羌亂以后受封為并州牧,亦來自于我們袁家的舉薦。”
“而本初兄其志乃是把持朝政,總攬軍政大權,說實話若只是想單純的除掉十常侍,以我袁家之實力何其容易,何須借助外軍?”
“可他借機引外軍入京就是為了好控制朝廷實現自身的理想抱負。”
“只是,我們所有人都沒有想到,董賊此袁家門吏,曾受過我袁家大恩的竟然會入主雒陽以后便翻臉不認,甚至對你父親、大伯刀劍相向。”
隨著袁術、袁胤的一番番分析之下,袁耀才漸漸弄清了其中的利益糾葛以及背后的層層算計。
回味一番,袁耀再度相問:“那為何非要扶持董卓呢?”
“這…”
這個問題無人回應。
總不能說,他們袁家想扶持外軍引為朝中助力,可卻投資錯人了吧?
如此蒙羞的事,豈能在小輩面前提起…所以不提也罷!
“那孩兒在構思新的戰略計劃吧,但孩兒覺得南陽郡地處南陽盆地,一馬平川,四周無險可守卻又強敵環伺,不適合作為基本盤發展,還望父親重視之!”
瞧著他們都無視此問題,袁耀遂也不再糾結,而是鄭重轉而提議著。
話音剛落,袁耀正欲告辭離去,一側的袁胤卻不由問詢著:“耀兒啊,聽聞這一月以來你都整日沉浸于軍旅,卻不習詩書戰策,是也不是?”
“是。侄兒以為,值此當今亂世,應當要做能夠馳騁疆場的大將軍,而不是夸夸其談、百無一用的書生。”
聽聞此話,袁耀早就料定會被如此追問,故而早就準備好了回應的話語,此時更是義正言辭的反駁著,一言一語皆有理有據,不給便宜叔父絲毫駁斥的機會。
“這…”
袁胤一時卻被堵住,原本準備了滿滿一腔的話語勸說他要飽讀詩書,此時卻不知從何說起了。
待袁耀離開,袁胤、閻象都不由對袁耀氣了一絲好奇之心,遂分別說道:“主公,兄長,看來公子這一月來與以前相比果真大不一樣了呀。”
“嗯。的確相比從前成熟穩健了許多,但戰場兇險無比,我膝下唯有此子,豈能讓其征戰沙場?”
隨著今日袁耀不凡的表現,袁術內心也欣慰不已,他兒子終于不再混日子,而是懂得為自己分憂,有出息了。
但對于執意練兵一事,袁術卻依舊耿耿于懷。
出了將軍府。
于外等待的袁焦一忙便奔了過來,笑著逢迎道:“公子,接下來去哪?”
“回軍…去先前我們經過市集附近的酒肆轉轉。”
話落,袁耀便胯上了馬匹,先行奔去。
他之前來時好似發現了市集周邊的酒肆之內有不少文人墨客聚集,袁耀前往還是想碰碰運氣,看看能否碰上一兩位大才…
遙望著自家公子的背影,親衛袁焦有些琢磨不透,搖著頭道:“公子這一月來受啥刺激了?怎的行事如此怪異?”
“以前從不入軍營,從不憂心軍政大事,現在就跟變了一人似的…”
當然,吐槽歸吐槽,他還是迅速縱馬跟了上去。
酒肆內。
一寬大案幾拼成的蒲團上,數位中年、青年士子一邊暢快對飲,一邊交談甚歡。
其間一位身長七尺五寸左右,年紀約莫已過二旬多的青年不由徐徐說著:“當今天下正值大亂之際,可去歲冬季后將軍麾下驍勇善戰的江東猛虎孫文臺卻不幸命喪襄陽城下,折孫堅猶如斷后將軍一臂耳!”
“南陽雖是富饒之地,但奈何地勢太過平緩且又四面皆敵,作為戰略重鎮尚可,可卻無法作為根基所在,諸位以為,接下來后將軍應向何處發展為好?”
一席話音落罷,一旁的一位青年捧著酒爵,笑著道:“怎么,崔兄是打算出仕輔助后將軍了嗎?”
“哈哈。”此語落罷,其余諸人都不由笑道。
“呵呵。”
聞言,此青年呵笑兩聲,隨即笑道:“不出仕也不妨礙我等探討天下局勢嘛。”
“也是。”
說完,那青年便當先附和著:“我以為,后將軍應當整軍備戰,向北進發以發揮自身優勢,袁家四世三公且威名滿天下,若能一舉鯨吞中原,則霸業可成也!”
“到時在攜著中原之力南征荊襄,又何愁無法吞并荊州七郡呢?”
“嗯嗯。此言極是也。”
“徐兄言之有理。”
待此話落罷,其余諸人細細思索一番,都不由贊揚著。
片刻后,又有幾位青年士子相互談論著。
半響,他們卻一致望著被稱為崔兄的青年,遂問著:“但不知崔兄可有不同的見解?”
聞言,崔姓青年看向諸眾,面露笑意道:“鄙不才確實有幾分愚見,便與諸位探討一番吧。”
話落,他沉吟片刻,遂道:“我以為,如今后將軍南征荊襄初敗,軍心士氣已然受到極大影響,再行北進中原難以擴充太大戰果,并且中原之地豪強眾多,又如何能輕而易舉平定呢?”
“更甚者中原數州地大物博,既北據黃河與北岸的冀、青,幽等地相鄰,向西又接連關中諸郡,若西涼軍以騎士出關襲擾又當如何潛心發展呢?”
說到此處,他語氣稍緩道:“故此,我以為后將軍應當率眾遷徙淮南之地,以淮南各郡為基遠離中原腹地,先行以自家家族強大的號召力全據揚州,隨之整軍備戰,一旦天下有變,便可北上直取徐泗之地,隨后再行爭奪兗、豫諸州,豈不事半功倍乎?”
一語落罷,崔姓青年直言道。
言語落定,周遭士子卻都陷入沉思中,思索為何要遠走淮南。
“兄臺此言不錯,眼光的確獨到也!”
而就在諸人深思之時,早已悄然在從旁聞聽許久的袁耀忽是嘴角上揚,笑著贊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