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美國,剛下飛機。
“沈總——”
機場門口,何宇招呼沈亦澤上車。
“沈總,我跟您確認一下行程。”
何宇雖然有段時間不當助理了,但辦事依然細致周全,大大小小的行程都能做到心中有數且安排得井井有條。
沈亦澤聽他娓娓道來。
在洛杉磯的這一周,除了要落實收購一事,他還約了tune的高層和包括喬老板、阿克金斯在內的一些獨立音樂人。
tunecore的經營模式和理念他很感興趣,為國內獨立音樂人搭建一個專屬的能夠保障他們權益的平臺也正是他想做的事。
不過,想要在全娛和騰飛的壟斷下白手起家并不容易,tunecore的模式雖然在歐美大獲成功,但橘生淮北為枳,在國外成功的模式未必適應得了國內的土壤。
音樂是藝術也是商品,既然帶有商品屬性,就要受市場規則的限制。
而從內容生產者到銷售平臺再到消費者,國內外的環境和情況都截然不同,相比于歐美樂壇的百花齊放,國內的音樂市場仍是流行和r&b的天下,像搖滾、電音、嘻哈、鄉村等在海外受眾極廣的音樂風格,在國內卻屬于小眾。
聽眾的習慣和審美取向不可能一朝一夕改變,只能慢慢培養,而想做成這件事,無疑需要大量的時間和資本投入。
從商業的角度看,這并不符合利益優先的準則,可這件事總要有人去做,不然十年八年之后,他和余笙就將成為異界版的周董和jj,而他和余笙競爭的這一年,也將會成為華語樂壇最后的黃金年代。
他還沒忘記自己開設公司的初心,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扶植原創。
所以,哪怕不賺錢,甚至是虧一點錢,這件事他也一定要做,當然,要有計劃有方法地做。
tunecore是海外最大的面向獨立音樂人的數字分銷和版權代理平臺,而喬老板和阿克金斯則是全世界最具影響力的獨立音樂人,不僅在國外享有盛譽,在國內同樣粉絲眾多。
倘若能和tunecore達成戰略合作,獲得該平臺的版權授權,并邀請到這些優秀的國際獨立音樂人加盟,或許便能從夾縫之中走出一條全新的道路。
這是他的構想,距離落實還需要一些時日,他這次來,只是想了解一下各方的意愿,正式的談判和對接要等他完成了收購才能進行。
聊下來的結果跟沈亦澤想的出入不大。
tunecore非常樂意多一個分銷渠道,尤其這個渠道面向的是全世界五分之一的人口,事實上,他們早已跟全娛和騰飛談過,但最后都卡在了銷售分成的問題上。
沈亦澤詢問原因,才知道是因為雙方的立場不同。
在tunecore看來,內容的重要性遠遠大過平臺,因此內容的提供者,也就是tunecore和他們簽約的獨立音樂人應該拿大頭,而全娛和騰飛則持完全相反的觀點。
對以喬老板和阿克金斯為首的獨立音樂人而言,多一個渠道同樣是好事。
獨立做音樂最大的好處在于任何事都可以自己說了算,不必受經紀公司和唱片公司的制約,而音樂人往往比較率性,尤其是這種頂尖的音樂人,相比于賣歌賺錢,他們更希望自己的音樂被更多人聽到。
聽聞沈亦澤有搭建獨立音樂平臺的企圖,這些獨立音樂人表示愿意進駐的不在少數,一來全娛和騰飛給他們的版權費并不算高,二來,跟這兩家純資本運作的公司比起來,莊逸是正兒八經的音樂人,自然更令人信任。
將海外優秀的音樂作品引進國內,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還要將國內優秀的音樂作品帶出去。
華語樂壇并非沒有好的作品和好的旋律,欠缺的只是連通世界的渠道。
僅靠國內的聽眾也許撐不起獨立音樂的市場,但如果能像tunecore一樣,跟各個國家的主流平臺達成合作,將旗下歌曲全渠道發售,那么就能在一定程度上提高獨立音樂人的收入,進而形成正向的激勵。
他在海外收購音樂公司的目的也正在于此。
音樂無國界,但音樂人有,由于文化、語言上的差異和其他一些不可抗力,國內的音樂圈子相對封閉,即便有好的作品也很難被更多的人聽到。
而他要做的,就是消除這道壁壘,既讓聽眾慢慢接受并學會欣賞來自世界各地風格各異的旋律,也讓國內所謂的小眾音樂可以在世界范圍內獲得更多的粉絲和支持。
惟其如此,才能從根本上跳出“劣幣驅逐良幣,跟風干死原創”的怪圈。
為了實現這個目標,他必須盡快提升自己在音樂方面的影響力,別的不說,至少明年格萊美的年度專輯、年度歌曲和年度新人這三項大獎要由他的公司包攬才行。
他已經準備了十余首獲獎作品,全是火極一時的大熱之作,不出意外的話,今年會全部發行,前提是能夠物色到聲音條件達標的新人歌手。
“回來了?”
一開門就聽見安安的聲音,沈亦澤情不自禁揚起嘴角:“回來了。”
還是家里好,哪怕一句簡單的問候,也能讓他倍感幸福。
3月5日,周六,這是安安進組前的最后一個周末。
他走進廚房。
“做飯呢?”
“對呀!”
楊九安在鍋碗瓢盆間忙活。
沈亦澤看了兩眼,便發現她在對著他寫給她的食譜照本宣科。
雖然手忙腳亂,但炒出來的成品還算像模像樣。
“我去洗個澡。”
“去吧去吧!”
楊九安揮揮手,趕他離開,她自己一人做得信心十足,可在他的注視下,她總覺得這也不對那也不對。
沈亦澤沒走兩步,安安的喊聲從背后傳來:“記得穿衣服!”
他一趔趄,沒好氣道:“我什么時候沒穿衣服?”
“提醒你一下,免得你耍流氓!”
他忽然想起安丫頭出了名的口是心非,她讓他穿衣服,難不成恰恰相反?
想歸想,他倒不至于真裸著出來。
洗完澡渾身輕松,迎接他的是安大廚親自做的川味家常。
他夾起一片回鍋肉放入口中,細細咀嚼。
“怎么樣?”
楊九安一臉期待地看著他,她還是頭一回實踐這道菜。
肉切得太厚,爆得也不夠干,略肥且膩,不過考慮到安安是第一次做,有這個水準已經很不錯了。
他按慣例先鼓勵一番,然后委婉地指出不足,教她如何改進。
“一切順利嗎?”
兩人邊吃邊閑聊,安安問起他出差的情況,他一五一十地告訴她。
這次洛杉磯之行比他預想中順利,但老美的食物也遠比他預想中難吃。
吃了一周的牛排和沙拉,回家嘗到熟悉的味道,他一連干了三大碗飯。
見沈老師吃得這么香,楊九安雀躍不已:“有這么好吃嗎?”
“好吃!”沈亦澤不假思索,“有人給做飯真好,就不知道下一次得等到什么時候去了。”
“哎呀,你別這么說…”
被他這么一提,楊九安想到自己后天就要離開江南離開他,頓時有點小小的不開心,微微噘嘴:“你再這么說,我都不想走了。”
沈亦澤笑道:“雖然十分、非常、極其不想走,但還是不得不走,對吧?既然如此,那就開開心心地去工作,好好拍攝,我會不定期查你的崗的。”
她忍俊不禁,板起臉說:“你也好意思查我的崗,管好你自己先,不準跟別的女生跳舞,聽見沒有?”
這丫頭真是過不去這坎兒了,照這趨勢下去,等以后老了,他恐怕連跳廣場舞的自由都沒有。
“呃啊——”沈亦澤放下碗,摸著肚子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好飽好飽,還是家里的菜好吃。朕決定了,從今天起,欽定你為朕的御賜貼身小廚娘。”
楊九安賞他一個白眼:“你還沒睡呢,就開始做夢了?”
沈亦澤打個呵欠:“你這么一說,我還真有點困了。”
“快去睡覺吧。”
“我先把碗泡著,一會兒起來再洗。”
他起身準備收碗,卻被安安攔住:“我來吧,你去睡覺,快去快去!”
楊九安連推帶搡將他趕到床上。
“那你呢?要跟我一起睡個午覺嗎?”
沈亦澤縮在被窩里,拍拍身邊的空位邀請她上床。
楊九安搖搖頭:“我去洗碗。”
“起來再洗嘛!先睡覺,你馬上就走了,都不想多陪我一下嗎?”
“…好吧。”
她還能說什么呢,只好脫去鞋襪鉆進他的懷里。
沈亦澤緊緊抱住軟軟香香的她,蹭了蹭她烏黑的秀發,隨后便沉沉睡去。
他實在太累也太困了,這一覺睡到天昏地暗,連安安什么時候起床的他都不知道。
他迷迷糊糊走出臥室,久睡剛醒,神志還未完全清醒,整個人仍處于一種懵逼的狀態之中。
“睡醒了?餓了沒,我給你煎兩塊雞胸肉怎么樣?”
“不用——”沈亦澤一把拉住安安,“我不餓,中午吃太多了,還沒消化。幾點了?”
“快八點了。”
“我睡了這么久…你什么時候起來的?”
“五點。”
沈亦澤“哦”一聲:“想不想出去走走?”
“好。”
大概是分開在即,今天的安安格外順從,幾乎他說什么她就做什么。
兩人下到停車場,楊九安有些詫異:“不是出去走走嗎?”
沈亦澤卻不回答,只是為她打開車門:“上車吧。”
楊九安乖乖地鉆進副駕坐好。
沈亦澤將車開出小區。
“去哪兒?”楊九安察覺到一絲絲不對勁,“你是不是又準備了什么?”
他笑笑說:“是有個小東西,給你帶的伴手禮,就在車里,你找找看,找到就給你。”
她環視一圈車內,然后毫不猶豫地打開面前的手套箱。
一找即中。
手套箱里躺著一支棕系的口紅。
楊九安拿出來端詳兩眼,笑著問:“你自己選的色號?”
“當然了。”
她擰開口紅,現場試用,對著小鏡子仔細打量。
“你很喜歡這種純真中帶點小欲的感覺嗎?”
她從他那兒收到的口紅都是這種風格。
沈亦澤一本正經地說:“這不就是你嗎?純真中帶點小欲。”
“狗屁!”楊九安矢口否認,“我只有純真好嘛!”
她抿抿唇,不得不承認,沈老師選的色號還真挺好看的,很適合她。
“所以我們到底去哪兒?”
她追問,不等沈亦澤回答,她已經看見了路牌,驚訝道:“汽車電影院?”
“哎呀呀,被你發現了。”
他本來想瞞她到最后一刻的。
“怎么突然想起帶我去汽車電影院?”
“你不是7號走嘛,給你提前過個女生節。”
楊九安一怔,這句輕描淡寫的話就這么猝不及防地戳進她心里,她張了張口,卻發覺嗓子澀澀的,說不出話來。
緩了好一會兒,她才半是感動半是心疼地說:“你剛回來就好好休息,少過一個節日沒關系的。”
沈亦澤隨口說:“看電影又不是什么劇烈運動,跟休息也差不了多少。”
頓了頓,他又補一句:“其實劇烈運動我也可以做,嗯,我身體素質超好的,你應該看得出來。”
楊九安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么,頓時雙頰生熱,啐道:“呸!臭流氓!”
看完電影回家,接著看最新一期的《心動的信號》。
第十期,也是倒數第三期,剩下的兩期他和安安未必能夠一起觀看,一念及此,兩人都下意識貼得更近。
楊九安就跟只貓咪似的蜷在他懷里,從未有過的溫順。
點開節目。
“越自拍越心動,本節目由…”
萬年不變的開場白后,正片開始。
畫面給到二樓小客廳,沈亦澤正坐在沙發上裝模作樣地看書,茶幾上放著一個藍色的保溫飯盒。
字幕浮現:“中午12:00”。
吱呀一聲,女生房門打開,楊九安揉著惺忪的睡眼走出。
陳婷的畫外音:“現在才起床嗎?也太晚了吧?”
王澤旭分析:“可能是昨天約會太過興奮,晚上沒睡好。”
“安安!”
楊九安朝聲源處看去,隨即露出甜甜的笑容,走到他身邊自然而然坐下。
沈亦澤將飯盒打開,遞到安安手中:“先喝點粥墊墊底,一會兒該吃午飯了。”
“好!”
楊九安乖乖喝粥。
沈亦澤問:“粥還熱嗎?”
“熱的!好喝!”
她悶頭喝粥,他則一瞬不瞬看著她,嘴角微揚。
開幕暴擊,演播室里酸聲一片,蔣瀝川酸到臉都變形:“沈老師這寵溺的笑容,這含情脈脈的眼神…我受不了了,為什么要讓單身狗看這個…”
沈亦澤感慨:“你那個時候好乖啊,就跟今天一樣,我說什么你做什么。”
“那你是喜歡乖乖的我,還是喜歡不那么乖的我?”
他從后面環抱著她,捏捏她的手說:“我喜歡自然狀態下的你,乖或者不乖,只要不是刻意裝出來的,我就喜歡。”
楊九安立即說:“在你面前我從來不裝,唔…去你家那次不算。”
他哈哈一笑:“偶爾裝一下也很可愛,有那么點角色扮演的意思,我覺得你還挺有這方面的天賦的,以后可以多嘗試一下。”
“想得美!我才不要呢!”
“怎么這么晚才起?”
“睡得比較晚。”
“幾點睡的?”
“唔…”她想了想,語氣不確定,“凌晨三四點?”
“你半夜不睡覺在干嘛啊?”
“跟朋友聊天。”
沈亦澤調侃:“跟你朋友分享昨天的喜悅嗎?”
“才沒有!”楊九安立即否認,“我跟我朋友抱怨來著。”
萬嵐的畫外音:“看安安這反應,我覺得沈老師猜中了。”
沈亦澤追問:“抱怨什么?”
“抱怨你騙我,明明知道我是江怡寧的粉絲,卻始終不告訴我你認識她。”
“這不是為了給你驚喜嘛!你就說你驚不驚喜吧。”
楊九安轉移話題:“你看我頭發——”
她轉過頭,將高高扎起的馬尾辮給他看,鏡頭立刻給到她的馬尾辮。
眼尖的王澤旭立刻發現:“她綁的頭繩是沈老師昨天買給她的。”
“好看嗎?”
她問。
沈亦澤一本正經地說:“奇怪,昨天還沒覺得這頭繩有這么好看,怎么你一戴上,突然就變得賞心悅目了呢?”
偵探們瞬間不淡定了,萬嵐尤其激動:“天吶!沈老師也太會夸人了吧!”
蔣瀝川翻出他小本本:“這我得學學。”
彈幕同樣一片:
“救命啊啊啊太甜了”
“好看的不是頭繩,而是你”
“我不信沈老師只談過一次戀愛,太老練了”
“學廢了,明天就這么夸我女朋友”
“前面的醒醒,你根本沒有女朋友!”
楊九安抿著嘴笑,沈老師夸人的技能的確點滿了,在一起半年,每天都要夸她八百遍,還不帶重樣的。
這半年她未必真有什么進步,但自信心絕對是史無前例的高漲。
一想到這里,她突然有點難過。
后天就要走了,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有人這么夸她了。
嚶嚶嚶…真的好舍不得…
她輕輕拉過他的手,讓他將自己抱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