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蘭花谷內長達1000多米的回形步道緩緩而行,兩側藤蘿密布,百余年古木夾道栽種、勢同參天,數十種蘭花競相開放、爭奇斗艷,有鳥語爭鳴,有溪流潺潺,谷內空氣清新,花香淡雅,故又有天然氧吧之稱。
沈亦澤就喜歡這種接地氣的景點,散散步、溜溜彎、聊聊天、拍拍照…心情就像這初秋的陽光,明媚又溫柔。
唯一的遺憾是找不到牽安安手的借口。
牽手也是會上癮的,一刻不牽,只覺得手里和心里空落落的,渾身難受。
林蔭掩映路蜿蜒,秋陽暖暖風徐徐,這場景用來拍偶像劇再合適不過了。
如果由沈亦澤來執導這部劇,他會安排男女主角并肩漫步,也許會牽著小手,也許會互訴衷腸,感情隨著前行的腳步一步步升溫,在路盡頭的百年榕樹下,兩人含情脈脈地對視,然后擁抱、親吻…
放以前,這種老套的情節他是不屑寫的,可現在,他倒是想寫,想也沒用,因為他不是導演,安安也不是那種按套路出牌的女主角。
盡管她低頭有恰似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盡管她回眸有宛如人間四月天的絕美笑顏,可本質上而言,她是個野孩子,哪怕穿著仙氣十足的雪紡連衣裙,也不像來自天上的綽約仙子,而像是從田間從花中飛出的純白蝴蝶。
沒有含情脈脈的對視,只有含情脈脈的注視。
他的目光始終追隨著她,腳步始終跟隨著她。
她永遠是那么陽光、那么青春。
他喜歡她,喜歡她滿滿的活力,也喜歡被她滿滿的活力感染,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天,時間不是在前進,而是在倒退——他正一天天變得年輕、變得純真、變得孩子氣。
這是他早已失去的東西,而失去的東西,往往才最珍貴。
他穿越至今也有一年零一個月了,既出了歌寫了劇成了名,也賺了錢裝了逼開了公司,但這所有的一切加在一起,也敵不過這短短的28天,敵不過這段和安安共同度過的雖然平淡卻無比美好的時光。
“你快來!”
路的盡頭,那株百年的古榕樹下,楊九安沖他招手。
他快步走過去。
沒有擁抱,沒有親吻,只是合影留念。
照片里的兩人將頭歪向彼此,安安笑得很甜,淺淺梨渦里注滿溫暖的陽光。
楊九安翻看照片,露出滿意的笑容。
沈亦澤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她的笑容,忽然想,也許他真正想要的生活,不過只是這樣而已。
“接下來該去海灘了嗎?”
看得出來,安安很想去海灘踩踩浪吹吹風。
他笑著點點頭:“對,我們走吧。”
楊九安倒不是偏愛海灘,森林公園也很美,她也很喜歡,只不過,她這身裙裝就是特意為海灘買的,穿都穿上了,不去海邊走走,實在不夠盡興。
“現在幾點了?”
她問。
“兩點不到。”
“只有一個小時了?我們快點吧!”
從蘭花谷站乘車返回亞龍灣,錯峰出行,沙灘上游客不算多,海里的就更少了。
“脫鞋嗎?我扶你。”
沈亦澤主動提議。
楊九安似笑非笑地盯他一眼,將手放在他手心。
他緊緊握住她的小手,這回終于踏實了。
她脫去鞋襪,赤腳踩在松軟的沙灘上,一抬腳,便現出一個小小的沙坑,是她腳丫的可愛形狀。
“你腳好白啊!夏天不怎么穿涼鞋吧?”
安安的腳白凈得如同羊脂羊羔,一看就沒怎么經歷過風吹日曬。
楊九安臉上一熱,嗔道:“不準老盯著我腳看!”
她一點兒也不覺得自己的腳好看,在他灼灼目光的注視下,總感覺不是很有自信。
沈亦澤立即喊冤:“你可冤死我了!我什么時候老盯著你腳看了!我是那種人嗎?!”
“你就是!流氓!”
她已經認定他是個足控,任憑他如何解釋,在她聽來都像掩飾。
“好啦好啦,你不用狡辯了,沒什么的,這是很正常的癖好,我能理解。”
她說得一本正經。
你理解了個寂寞…
他默默吐槽一句。
不過,既然安安不介意,那是不是足控都無所謂了,反正他喜歡安安,喜歡她的全部,自然也包括她白白凈凈的小腳丫。
他不再多說,從背包里拿出帆布袋,將安安的小白鞋收好。
“換你扶我了。”
在安安的攙扶下,他也脫掉鞋襪收進帆布袋里。
兩人沿海岸線踏浪而行,她難得的不跑不跳,只乖巧地跟在他身旁,跟他并肩漫步,海風輕輕撩動她秀逸的長發和薄如蟬翼的裙擺,仙氣一下就出來了。
動如脫兔,靜如處子,這句話正是她最完美的寫照。
“你當初為什么來這個節目呢?”楊九安問,“以你的條件,不會沒有女生喜歡吧?”
沈亦澤不答反問:“我什么條件?”
他想聽她親口夸他。
她沒有多想,老老實實地說:“你會寫歌、會寫劇本、長得又帥、又自己創業——”
“你等會兒,我沒聽清,你說我長得怎么樣?”
“長得…不丑。”
她立馬改口。
“你剛剛可不是這么說的,你說我長得很帥。”
“我沒說——哎呀你別打岔!快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沈亦澤仍不回答,只是問:“你覺得我條件很好嗎?”
“當然了!隨便哪個女生都會這么覺得吧!”
他正色說:“別的女生怎么覺得不重要,只要你覺得好就夠了。”
這個回答顯然無法令楊九安滿意,她換個方式問:“你單身這么久,是因為忙于事業不想談戀愛,還是因為眼界太高瞧不上?”
是因為你把我的心偷出國了。
這話只能想想,他搖搖頭說:“都不是,是因為沒遇見喜歡的。我是很看重眼緣的人,第一眼不來電,估計就很難來電了。”
楊九安“哦”一聲,她明白,這句話反過來說就是:我對你第一眼就很來電。
她小聲嘀咕:“我好像不是這樣的人…”
“我知道。”
“你又知道了?”
沈亦澤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我說了我的優點就是細心,我對你的了解可能遠比你想象得多。”
他頓了頓,以同樣的問題問她:“那你為什么來這個節目呢?像你這么可愛這么上進的小姑娘,沒有男生會不喜歡吧?”
她自動忽略掉他后半句的彩虹屁,坦誠道:“說實話,是因為追第一季追得太上頭,沖動報的名,還沒來得及后悔,第二天就收到江南臺的面試通知,稀里糊涂就答應了。”
“其實來之前我挺擔心的,你別看我好像很活潑,一天到晚上躥下跳的,但在這方面,我是比較…怎么說,比較慎重吧應該,反正就不容易放得開。這二十幾天,不管最后結果怎么樣,我覺得我已經很有收獲了。”
沈亦澤立即說:“最后結果還是要管一下,你可以也值得收獲更多。”
楊九安瞄他一眼,沒有接話,反問他:“那你呢?你覺得你有收獲嗎?”
“我?唔…”
他摸著下巴思索,在最終告白之前,難得有這么一次走心談話的機會,他想盡可能多地了解安安,也想讓安安盡可能多地了解他,所以要想好了再回答。
“我是一個比較執著的人,說好聽點叫執著,說難聽點就是死心眼。以前的我就特別死心眼,一旦認準某件事,就非做到不可,哪怕不停碰壁不停失敗,我也絕不會放棄。”
他從很久很久以前說起,楊九安踩著浪花純白的碎屑,聽得格外認真。
“這種性格不見得有多糟糕,只是在這個過程中,難免會不小心忽略身邊人的感受或者讓他們感到失望。最近這一年,算是上天給我的一次新的生命,我離我的目標比任何時候都近,我也在一步步朝那個方向努力,但——”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常會不安、會恐慌,我總覺得這個世界不屬于我,或者說,我不屬于這個世界。哪怕事業上再成功,賺再多錢,也無法帶給我一份踏實的安穩的歸屬感。”
楊九安歪歪頭,顯然不是很懂。
沈亦澤沒有詳細解釋,現在還不到跟她坦白這些事的時候。
他笑笑,繼續說:“對我而言,這28天非常特別也非常珍貴,因為這是我一年多以來,頭一次感到幸福,而幸福,正是歸屬感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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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
楊九安略有些疑惑,在她的觀念里,一提到幸福,首先想到的是家庭美滿、事業有成和兒女成雙。
錄個節目怎么就幸福了呢?
“對,幸福。”沈亦澤點點頭,“正是因為上這個節目,我才會迫使自己放緩追逐的腳步,才會明白,幸福既可以來自自我價值的實現,也可以來自平平淡淡的日常生活。這大概就是我最大的收獲吧。”
他頓了頓,問:“你對幸福的定義是什么呢?”
這個問題楊九安還真沒思考過,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她想了許久,才遲疑著開口:“大概是遇見一個人,他愿意全心全意地對我好吧?”
沈亦澤笑了起來:“那我跟你正好互補。”
見安安不解,他解釋道:“幸福對我來說,不是遇見一個人,她對我好,而是遇見一個人,我想對她好。所以現在,我很幸福。”
他說得很真誠,楊九安毫不懷疑,若不是有珊珊盯著,他下一秒就會向自己告白了。
她低下頭,將他對幸福的定義在快速跳動的心里過一遍。
不知為何,光是聽他這么說,她就覺得很幸福很甜蜜了。
告白吧,趕緊的!
我會答應你的,毫不猶豫!
沈亦澤自然也想告白,從進小屋的第一天起,他就開始想了。
事實上,在這一個月里,他已經花式告白過許多次,就差沒把“我喜歡你”這四個字說出口。起初珊珊還攔著不讓說,后來發現郎有情妾有意,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不過分,一律視若無睹。
想歸想,他還不至于公然違反節目規則,這么多天都等過來了,不差最后這兩天。
他看眼時間,說:“該走了。”
“啊?這么快?”
楊九安的語氣滿是不舍,她還沒玩夠呢!連沙灘帽都沒戴!
沈亦澤笑道:“來日方長,以后多的是機會再來。”
儼然男友的口吻,她卻沒有抗議,只是抿嘴淺笑。
在海浪中沖洗掉腳上的泥沙,穿上人字拖走回酒店。
禮賓早已將兩人的行李裝車,等節目組收拾妥當,便即出發前往機場。
望著后視鏡中越來越小的酒店建筑群和椰樹林,突然有點恍惚。
這就沒了嗎?最后一次約會…
她好想把時間調回第一次約會,好想重新拆一次禮盒,好想再去一次農場,好想再跟他進行一場,不,一百場約會!
“想什么呢?”
注意到安安望著車窗外怔怔出神,沈亦澤問。
楊九安輕輕搖頭:“沒什么,只是舍不得。”
“我剛剛沒說完。”
他突然說。
“什么沒說完?”
“我不是說這28天就是我最大的收獲嗎?我忘了告訴你,我是個貪心的人,我不會滿足于28天,只要給我機會,我就會把這28天變成280天、2800天、28000天…以后的每一天!”
“以后的每一天都跟這28天一樣嗎?”
“不,不一樣,會更甜更開心!”
“真的嗎?這很難誒…”
“這有何難?只要愿意去做,就做得到。”
楊九安不置可否地“哦”一聲。
多的她不敢奢望,畢竟在鏡頭下,誰都會把最好的一面表現出來,回到生活之中,他對她若能有現在一半上心,她就很滿足了。
五點半的飛機,晚飯來不及解決,所幸他倆都不是挑剔的人,在貴賓休息室里隨便吃點,然后上了飛機再吃盒餐食,也就差不多了。
安安顯然玩累了,吃過飯就開始睡,一直睡到下飛機,上車之后接著睡,睡一半餓醒了,坐起來迷迷糊糊地找東西吃。
好在沈亦澤車里常備各種零食,才不至于餓著安安。
回到小屋已臨近十一點。
他倆又是最晚回來的,正趕上發短信。
倒數第二次的心動短信時間。
“我還想有更多的收獲。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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