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首席,我錯了!”
晚宴結束后,沈亦澤立馬向顧舒認錯,態度不可謂不誠懇。
顧舒從更衣室出來,她披上了一件厚實的羊絨大衣,淺色的高跟鞋也已換成深卡其色的及膝靴,轉瞬之間便從宴會之星變身為時尚達人。
她沒有搭理沈亦澤,而是對等她的姚思達說:“你先回去吧,我跟他聊幾句。”
姚思達遲疑著說:“那我把車留給你?”
“不用,我一會兒打個車就回去了。”
姚思達走后,顧舒便將收納高跟鞋的帆布包遞給沈亦澤,微笑道:“莊老師,能麻煩你幫我拎下東西嗎?”
“誒,顧編,你別取笑我了。”
聽她叫一聲莊老師,沈亦澤慌得不行。
接過帆布包,陪她一路走出全娛大廈。
門口的保時捷鳴了兩聲笛,車窗搖下,丁世杰探出頭來喊:“顧編,你住哪個酒店,需要送你一程嗎?”
沈亦澤遞給顧舒一個問詢的眼神。
顧舒輕輕聳肩,淡淡地說:“我沒問題,只要你不介意我當著他的面教訓你。”
“…”
沈亦澤只好走過去跟丁世杰解釋:“那什么,你先回吧。我這次偷摸跑出來,跟領導請假沒說實話,領導這會兒該訓斥我了,你在不太方便。”
丁世杰一臉幸災樂禍:“那你保重,實在不行就把你領導炒了來我們全娛。”
保時捷揚長而去。
沈亦澤走回顧舒身邊。
她正盯著手機屏幕,似乎在研究些什么。
沈亦澤偷瞄一眼,是地圖。
“查什么呢?”
“查附近哪里有賣雪糕。”
“啊?大冷的天吃什么雪糕啊?”
“你懂什么,雪糕就要在冬天吃!”顧舒白他一眼,“你要是能給我弄來一根東北大板,我就不計較你扯謊的事。”
還東北大板,要不要再給你整根馬迭爾冰棍啊!
吐槽歸吐槽,既然領導吩咐下來了,再離譜的要求也要盡量滿足。
拿出手機查了一波,這個點,附近的雜貨店都關門了,只有全家和711還在營業,就是有點遠,最近的也有個一兩公里。
沈亦澤正想說要不咱算了,顧舒先他一步做了決定:“只能去全家了!你加油,我在這兒等你!”
“…”
顧舒自然是逗他的。
兩人不疾不徐地往全家走去。
四下無人,街道安靜,正是坦白從寬的絕佳時機。
“顧編,我已經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我保證,以后絕不再犯!要不,你罰我點薪水,這事就這么翻篇了?”
“你在教我做事?”
“我哪敢啊,我只是提個不成熟的小建議,你要覺得不合適,就當沒聽見。”
顧舒冷不丁地問:“沈亦澤,你還是你嗎?”
這話猝不及防,沈亦澤心頭一驚,不答反問:“啥意思啊?”
“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你變得不像你了?”
見沈亦澤點頭,顧舒正色說:“我想收回這句話。你不是變得不像你了,給我的感覺,你根本就是變了個人。除了相貌沒變,其他沒一處一樣的!”
沈亦澤聽得后背冷汗直冒。
顧首席,你要不要這么犀利!
他只能敷衍:“那是因為你以前不夠了解我。”
“你少來了,我們好歹做過一年的競爭對手,我了解你,正如你了解我一樣。”
“不,顧編,我并沒有你想的那么了解你,至少有一件事,我一直弄不明白。”
顧舒偏過頭看他一眼,好奇地問:“什么事?”
“據我所知,圈內像你這種級別的編劇,要么自己開公司當老板,要么就是成立自己的工作室。我不明白,你為什么要留在華影,以你的影響力,拉一票人馬自立門戶不是更好嗎?”
沈亦澤用不經意的語氣謹慎試探。
“你是不是覺得,跟華影合作,我被占了便宜?”
“難道不是嗎?這些年,華影能在圈內擴大自身的影響力,全靠你的名氣。”
顧舒輕笑一聲:“當然不是。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別的金牌編劇都是30歲40歲往上,而我才28歲?”
“那當然是因為顧編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博古通今、文采過人、冰雪聰明、秀外慧中、妙筆生花…”
文人就是厲害,放在以前打死他也想不出這么多成語,現在這些詞就跟長在他舌頭上似的,心思一動嘴一張,就一個接一個地往外蹦,攔都攔不住。
一通馬屁拍下來,顧舒卻沒什么反應。
他扭頭一看,只見顧舒抿著嘴,正似笑非笑地盯著自己。
他抓抓臉,沒什么底氣地問:“怎么,我說的不對嗎?”
“沒有。只是被昔日的對手吹捧,有點享受,想繼續享受一下。”
“…”
沈亦澤沒好氣地看著她。她白凈的臉蛋被深冬的夜風刮得微微泛紅,嘴角上揚,眼睛彎彎,笑容里透著一絲得意。
在他的印象里,顧舒向來是說一不二精明干練的女強人形象,這種仿佛贏了比試沾沾自喜的小女孩模樣倒還是第一次見,感覺一下就接地氣了許多。
“你說的這些只是一部分原因,最主要的還是因為華影給了我施展的機會。事實上,華影把大部分機會都給了當時還是新人的我,沒有這些作品的積累,我不可能這么快起來。”
她苦笑了一下:“說起來,這也算是變相地搶走了你們的機會,大家雖然嘴上不說,心里肯定一肚子怨氣吧。”
沈亦澤回憶了一下,沒有接話,算是默認了。
事實上,不僅僅是怨氣這么簡單,部門里的某些人一度傳得非常難聽。
這是必然的事,對于職場上的成功女性來說,漂亮就是原罪,哪怕你再優秀再努力,總會有人故意視而不見,在背后搬弄是非。
沈亦澤明白這個道理,顧舒自然也明白。
兩人很有默契地沒有就這個話題深入下去。
顧舒接著之前的話說:“所以,華影之所以能占我的便宜,也是因為它當年成就了我,讓我有便宜給它占。我也知道自立門戶對我更好,但我總不能為了一己之私,就過河拆橋、忘恩負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