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離路線與來時幾乎呈90度角,同樣要與地圖上標注出“十分危險”的區域擦肩而過,如果想要繞道而行,則必須翻越一座看不見盡頭的高山。
因此,為了避免夜長夢多,營救小隊只得選擇這條充滿未知的平坦之路。
這次被營救出來的商隊成員一共有二十多人。在隊長艾伯特的命令下,七人小隊并沒有試圖分散保護他們,而是聚成一團,帶頭在前面開路;至于自稱“人類聯盟”商團的成員,則被要求在后面跟隨,兩者之間并沒有互相接觸,而是隔著至少五十米的距離。
隨后便是長達半小時的平靜行軍,期間并沒有遇到任何危險,無論是那些圍繞在山洞附近的魔物集群,還是更早時候見到的那種樣貌詭異的怪物,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如果接下來依然如此順利,那么只需要再行進一個小時,就能夠抵達任務的目的地。
在這期間,麥克西維爾一邊保持著對周圍的警惕,一邊思考著關于這次試煉的發現。
首先,既然自己這七人是被第一批選出來完成“特殊工作”的,那么這場試煉的內容,很大可能就與所謂的特殊工作有關。
但麥克西維爾仔細回憶過往認知,似乎從沒有聽說有什么地方會籠罩著不見天日的紅色霧氣。而另一方面,參考一路上看到的荒涼場景,也只有死亡之海能夠對得上號,但那里的毒瘴又怎么會允許有所謂的“商團”出現?
其次,再加上此前見到的亡靈魔物,以及那些商人口中的奇怪詞匯,麥克西維爾總有種感覺:這里代表的并非自己曾經熟悉的世界,而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一個大膽的想法在他腦海中誕生。
難道說…
在無盡之海的深處,還有著另一片不為世人所知的新大陸?
如果蘇文能夠知道他此時內心的想法,或許會啞然失笑,但這也并不能怪麥克西維爾的想象力不夠豐富。不是任何人都會有著“宇宙無垠”的概念,在輝煌大陸上的人們看來,這片大陸與周圍的海洋便是世界的全部內容,而相比起更加虛無縹緲的異位面,他們顯然更容易接受在無盡海的深處還有著一片新天地。
而就在這時,行進的隊伍再次停了下來。
這已經是半個小時以來的第三次了,原因不是別的,而是身后的商團成員們再次發出了請求對話的信號——在出發之前,艾伯特交給了商隊頭領一臺對講機,并且告訴他們,為了確保他們盡快轉移到安全地點,護衛隊伍不會輕易停止前進;但如果后方遇到危險情況,或者實在有需要的話,就通過對講機呼叫保持聯絡。
當對講機響起后,艾伯特猛然抬起了手臂,整支隊伍立刻停止了前進,槍口朝著周圍紅霧的盡頭保持警惕。
隨后,他掏出對講機并按下了接通按鈕。
伴隨著一陣沙沙聲,里面響起了商團首領的聲音:“長官,我們有一名叫做西斯的同伴忽然嘔吐并暈倒,可否在原地稍做休整?”
“不行。”
艾伯特毫不猶豫回答道,語氣絲毫沒有可以商量的余地:“離目的地只有八公里了,已經近在眼前,你們先把他抬著,等到了地方再慢慢救治。”
“可是西斯快撐不住了,要不你們派個人過來看看吧,他現在的狀態真的很嚴重!”
“不可能。你是想為了一個人的安全而犧牲三十多人的安全?更何況只要我們過去,他就能夠好轉了?少跟我說廢話,你們那里不是有手推車么,扔掉一些貨物把他放上去,給你們一分鐘時間,然后繼續前進!”
艾伯特低吼道,隨后不等對方回答,便切斷了通信。
身后不遠處的商隊傳來些許動靜。
一分鐘后,他毫不猶豫命令隊伍再次出發。
片刻后,隊伍中一個名叫巴特羅的突擊手小聲問道:“隊長,我們是不是有些太嚴苛了?畢竟再怎么說,我們的目標也都是保護這群家伙。”
艾伯特瞥了他一眼。
他壓低聲音道:“在你眼中,直到現在為止,這都只是一場演習,對嗎?”
“難道不是么?我主要有些擔心,如果對那群家伙太粗暴,會不會影響到我們的最終評判。而且現在的陣型…的確無法很好保護到他們,萬一那群魔物從背后襲擊,我們根本無法第一時間把他們救下來。”
“那就讓他們去死。”
“隊長,這…不太好吧。”
“看來你們是真的把這里當成了兒戲。是不是打了一場勝仗,就忘記了在這里是有可能會丟掉性命了?想想那些被我們干掉的魔物的尸體吧,它們可不像以前那樣變成白光消失,你猜如果我們被干掉了,是否也會一樣?”
“可是…”
艾伯特打斷了他,又說道:“更何況,這群人給我感覺很古怪,從一開始他們就表現得手無縛雞之力,而且對我們熱情客氣到極點。但能夠放出那些魔法禁制和元素陷阱的,至少也是高級魔法師的手筆才能做到,不信可以問問麥克西維爾長官那東西難度有多高。這樣強大的存在混在這群人中,卻絲毫沒有高階超凡者的傲氣,可能嗎?”
“再想想一路上他們的要求:讓我們分散包圍并保護他們、聲稱餓了要停下來飲食,到現在的有人暈倒,這些要求要么是想讓我們分散力量,要么是拖延時間。所以要我看,他們八成是被派來給我們制造麻煩的。”
巴特羅若有所思,但終究還是搖頭:“你說得有道理,隊長。但這畢竟只是一場試煉而已,上面的人應該不至于真的讓我們死掉吧?”
艾伯特嘿嘿冷笑:“萬一呢?別忘了你我只是掌握了斗氣的低級超凡者,可不是什么無法替代的珍稀品。”
于是巴特羅便啞口無言。
此時,始終保持沉默的麥克西維爾靜靜看著艾伯特,神色中竟有幾分刮目相看。其實從不久前的表現來看,艾伯特早已證明了自己確實有著不俗實力,而在對魔物群發起進攻時,沖鋒在最前面的他也表明了他的勇氣;但在麥克西維爾眼中,他和所有雪漫軍團士兵一樣,都因為短時間內的實力極速膨脹而有著過于旺盛的自信心,以至于已經演變成了自負。
自負是一種很危險的心態,容易讓人不知不覺間主動走向滅亡。但剛才的這番話,卻讓麥克西維爾對艾伯特有了全新的認知:這家伙和周圍那幾名優秀的士兵并不完全相同,在極度自信的外表下面,卻掩藏著一顆謹慎機敏的心。
此時再回想起最初選擇路線的場面,麥克西維爾覺得,艾伯特這家伙估計本來就傾向于繞路,只是礙于面子,才借著隊員的口說出來而已。
這樣的人作為領導者,最起碼不會讓人提心吊膽,而若是能夠善加培養,日后不失為一名合格的指揮官。
只是…
這似乎已經不是自己這個“俘虜”該考慮的事情了。
幾乎同一時間,在地下某處的龐大空間里,閃過了一道元素虛影構筑的白光。
消失許久的白袍老者出現在了這里,而在他眼前的,則是一條如同被放大了無數倍的蟻后。不過,和真正的蟻后不同的是,它的頭部如同一顆干枯的大樹,上面長滿了數以百計的軀殼。其中有人類等各類生靈,還有著大量中小型魔物,就如同樹上結出的豐碩果實,正伴隨著它的蠕動有規律搖晃著。
這頭讓人看了就會掉san的巨大怪物,便是索林擬態原蟲的首腦,在它身邊的陰暗處,不斷響起“沙沙”的蠕動聲。借助著白袍老者身上散發出的元素光輝,可以看出大量如同扭曲樹干一般的黑色輪廓,正是不久前被狙擊手法拉擊斃的怪物——擬態蟲的個體子蟲;它們聚集在一起,竟有成千上萬的規模。
“為什么還不行動?”
白袍老者面無表情淡淡問道。
擬態蟲首腦俯下身來,龐大身軀的下部縫隙規律地摩擦著,發出嘶啞的聲音:“人類,很強大,很謹慎,合適的時機,沒有找到。”
“那你打算怎么做?”
“放棄目標,否則,得不償失。”
“嘖…”白袍老者不滿道,“那只不過是一群羸弱的超凡者,最強的也不過剛剛摸到序列四的門檻,你好歹也是序列六,不至于被嚇破膽吧!”
“人類本身,不強大,武器,很強大,如非偷襲,要付出,巨大代價。這種情況,不能攻擊,潛入城鎮,再覓食。”
“我算是見識到什么是欺軟怕硬的代名詞了,但話說回來,這是訓練考核,哪來的什么城鎮?等到了目的地,你就徹底沒進攻機會了!”
蟲群首腦:“得不償失,得不償失,得不償失…”
“再復讀我就把你腦袋擰下來!”
白袍老者抬手給了這大家伙一道閃電,打斷了它的聲音。
“算了,我知道你想表達什么了。直接正面進攻吧,有多少損失主上都會給你補齊,順便還會給你額外獎勵。”
“立刻行動。”
幾分鐘后,麥克西維爾忽然皺起眉頭。
“大地在震顫。”
他對前方的艾伯特低聲說道。
“有什么東西正在快速接近我們,很可能是那群逃散的魔物。”
艾伯特臉色微變,他看了看身后保持著不足百米距離的商隊,又看了看周圍的地形以及手中的地圖卷軸。
很快,他指向了一個方向。
“去三點鐘方向500米外的懸崖底,在那里組成防線,迎擊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