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接受不了吧,其實最開始確認這一點的時候,我比你更加無法接受。”唐納德又喝了一口茶,滿臉惆悵。
頓了頓,他接著說道:“早知今日,我當初就不該在她面前提起和你有關的半個字。”
蘇文聞言,心中微微一動,隨即問唐納德:“你都對她說了些什么?作為當事人,我想我應該有權知道事情怎么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
唐納德則罕見地表情嚴肅了起來。
“唉,事到如今我也沒辦法繼續隱瞞下去了,這事其實都怪我。”
他面帶懊惱道。
“八月份學院放假后的第一時間,雪莉就從托斯卡納回到了銀盔城,這讓我喜出望外,因為我已經有好幾年沒見這個寶貝侄女了。但是當我知道她回來的目的是被托勒密委托保護你小子…咳,保護你前往托斯卡納的時候,老實說我的第一反應是趕緊攔著她。畢竟你的背后有個塔蘇里魔導師,哪里需要什么保護,此事根本就是托勒密那個老不死的多此一舉罷了。”
蘇文卻留意到了什么,瞇著眼饒有興致道:“原來你在那時候,就已經認定我和塔蘇里之間有關系了?”
“其實比那還要早不少,別小看我的情報力量啊,但這不是今天要討論的重點。”唐納德輕嘆著回避了蘇文的打岔,繼續說道,“為了讓雪莉留在銀盔城多陪我一段時間,我想盡了各種辦法阻止這件事,其中包括了明示和暗示你不需要被保護的事實、變著花樣讓她開心并以此令她不愿意離開我身邊、以及翻出你的黑歷史,截頭去尾添油加醋給她看,讓她對你感到厭惡等…沒想到就是最后這個環節出了問題。”
蘇文:“且不提你得這種做法很過分…可我想在我短暫的人生中,應該沒有什么值得被詬病的黑歷史吧?”
唐納德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所以才需要我的精心編排。在我對雪莉的描述中,你是一個放浪形骸的花花公子,在失去魔法能力之前成天在銀盔城沾花惹草、作惡多端,最喜歡玩弄女孩的感情,始亂終棄。”
蘇文:“?”
“不僅如此,你還十分具有暴力傾向,稍有不滿就會向周圍的人大打出手,比如你那位叫莉蒂西婭的女仆之所以出門總是穿著密不透風的女仆裝,就是因為整天生活在你的暴力籠罩下,衣服下面早已遍體鱗傷…”
蘇文拳頭發硬,打斷了唐納德的滔滔不絕:“你等一下,怎么越說越離譜了,這種東西正常人都不會信的吧?”
唐納德否認:“不,其實一點也不離譜,我只是這么總結而已,所以你聽著離譜,具體操作流程自然要比這復雜得多。請相信我的專業素養,我完全做到了利用潛移默化、深入淺出的手段,以讓雪莉對你是個人渣的事實深信不疑,但我卻忽略了一個事實——像雪莉這種年紀輕輕、涉世未深的女孩子,很容易對一個人渣產生興趣。”
蘇文卻沒他被繞暈,而是直言不諱道:“我覺得你對這個年紀的女孩有什么誤解,小女孩容易對人渣感興趣的前提是不知道那是人渣,錯誤的相信了那是愛情。準確來說,沒有任何正常女性在相信了你的描述后會對我這種‘人渣’感興趣的。”
“你不懂,壞壞的男孩往往更受異性歡迎。”
唐納德立刻反駁道,只是語氣聽起來似乎有點中氣不足。
蘇文冷笑道:“如果你先前的描述傳達準確,那么我的‘惡劣行徑’早就超出了壞壞的范疇,幾乎達到了神憎鬼惡的地步。”
唐納德:“也可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她喜歡上了你這張臉…”
蘇文沉默了一會,才緩緩說道:“唐納德先生,你為什么就是不肯承認,你的侄女雪莉其實是個喜歡人渣的異類呢?”
唐納德啞口無言,良久才嘆了一口氣,然后又是長時間的沉默。
最終還是蘇文實在看不下去,打破了這種沉默。
“所以我現在大概能夠理解,為什么第一次雪莉見到我的時候會表現得那么詭異了,原來都是你在背后搞的鬼。照這么說,后來我用那種方式粗暴地對待了她,不但沒有讓她對我感到憎恨,反而強化了你一直以來為她灌輸的‘人渣’印象,讓她從單純的感興趣和喜歡,上升到‘愛’了?這特么都什么跟什么啊!”
“你小子以為我想啊!”唐納德握著茶杯的手微微顫抖,仿佛隨時都會將其捏碎,“要是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樣,我當初就應該直接沖到托斯卡納,讓托勒密那個老不死收回他的安排,而不是在你身上做文章。”
“這世上可沒有后悔藥吃。”蘇文聳了聳肩,“總之大概情況我是明白了,接下來只要我想辦法讓雪莉對我不感興趣就好,是這樣吧?”
“對、對!賽文,我來找你就是這個意思。但其實吧,站在長輩的立場上,你要是愿意娶她我也不會反對,畢竟以后她萬一要是喜歡上了真正的人渣,那就太…”
“你想都別想。”
蘇文毫不給面子,斷然拒絕。
“好吧,那我也沒別的什么事了,看得出來你似乎沒那么歡迎我,今天就到這里吧。”唐納德將手中杯里的茶一飲而盡,然后站起身來,看著蘇文,神色逐漸恢復了平常的老狐貍模樣,“順便,為表誠意,我帶來了禮物——先別急著拒絕,我的禮物從來都是有大用的,比如今天給你的,就是一個重要提醒。”
他清了清嗓子,繼續道。
“賽文·阿萊耶,你聽好了,幫我轉達你的那位主上,如果不希望看到銀盔城的‘英雄協會’在短時間內遭到毀滅打擊,然后分崩離析,那就派塔蘇里多注意一下。尼古拉斯死了,但日子還是要過,英雄協會才剛剛邁出第一步,接下來要面對的挑戰還很多,而有些挑戰,是如今多倫的瑪爾塔利亞無法解決的,任何一個都會要了他們的命。”
“說完了?”
“是的。”
“我之后會幫你轉達,那么…慢走不送。”蘇文平靜道。
“后會有期。”唐納德微笑著點頭,朝大門口走去,但走到了一半,似乎被墻上掛著的一把樸素的銀色短劍吸引。
“這把劍看起來有些眼熟,它有名字嗎?”
“沒有,裝飾品而已。”蘇文說道。
“原來如此,它的樣子讓我想起了一位老朋友,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也罷,不說廢話了,小伙子,以后我們有緣再見。”
唐納德說完這句話,便沒有回頭地走出了房間的大門。
幾分鐘后,蘇文抬手喚起了這把劍。
他說道:“希格露恩,看來他認出你了。”
“哦。”
希格露恩的語氣十分冷淡,自從愛涅爾死后,它就一直這樣,現在看來,它依然沒有從這件事的陰影中走出。
由此蘇文可以看出,這是一把十分重感情的劍,外冷內熱。
在他看來,這其實是件好事。1號太過于理性,沒有任何感情,而希格露恩的存在,對自己而言恰好是種完美的互補。
蘇文忽然想起了什么,問希格露恩:“你們既然曾經認識,那么那時候是否聽說過唐納德有兄弟姐妹?”
“當然沒有。”
蘇文摸著下巴,狐疑道:“那他為什么會有個叫雪莉的侄女,而且看起來還是個人類,只有十來歲的樣子?”
“不知道,過去了那么久,很多事都可能發生,比如他認了個人類做干兄妹,那個叫雪莉的女孩便是那個人類的后代。”
“我也覺得是這樣。”蘇文深以為然地點頭。
短暫的沉默后,希格露恩忽然主動開口:“英雄協會的事,我還沒怎么了解過,你不打算跟我詳細說說嗎?”
于是蘇文簡單對它說明了情況,大部分都是事實,唯一的不真實之處,就是把其中自己的想法替換成了“主上”的想法。希格露恩靜靜聽完,許久后才輕聲道:“沒想到那位‘主上’竟然有著這樣的一面,但唐納德沒有說錯,這樣的組織會面臨各方面的巨大挑戰,甚至有些來自它的自身,如果無法解決的話,英雄協會根本走不長遠。”
“的確如此,所以唐納德臨走前說的那番話的真實性,我絲毫不感到懷疑。”
“那主上為何會抽身而退?”
蘇文:“‘主上’自然有他的思考方式,或許他認為如今形勢更需要韜光養晦。”
“知道了。”
“總而言之,這件事不是我們需要考慮的,對我來說,明天的開學典禮才是重點。據說圣彼得學院的開學典禮并不只是聚在一起開個會那么簡單,它還關系到班級的劃分,到時候又是一場競爭。對此,我還得稍微做出點準備才行。”
“你打算爭奪A班的額外名額嗎?”
“不,我的目標是降級進入E班,這樣以后才能夠名正言順的偷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