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納德接過罐子，打開拉環，同時微微皺眉。
“手感差了點。”
“這你也能感覺到？”蘇文吃驚。
唐納德不置可否，把打開的罐子湊到嘴邊，微微嘬了一小口，眉頭皺的更深了。他沒再繼續喝下去，而是把它放在了桌面上。
“沒內味兒。”他評價道。
“正常，因為兩者的配方不同，但它們的名字都叫做‘可樂’。”
“不，我拒絕將兩者相提并論，差距也太大了。雖然都加有氣泡水、都是冰涼狀態、都是甜的，但體驗天差地別。”
“是啊，我也這么覺得。”
蘇文輕嘆道，忽然感覺自己和唐納德達成了微妙的共識。
唐納德：“所以你給我喝這瓶東西，是想要表達什么？”
“這是尼古拉斯旗下的工廠生產出來的‘可樂’，我想讓你試試能否替代你先前喝的那種。其實這件事很早就在著手準備了，主上的恩賜是需要花費代價的，本意是用它們來賞賜那些勤勉的英雄們，并不會為了單純的金幣而這么做，所以…如果想要實現你剛才說的計劃，我想我們有必要尋找替代品。”
唐納德沉吟道：“也就是說，你并沒有配方？”
“自然沒有，但我知道大概的原料，其中有一樣重要的東西，便是學名為‘咖啡因子’的提取物，它在輝煌大陸上流行的兩種主要飲品‘咖啡’和‘茶葉’中都有存在，因此‘可樂’實際上有著和它們類似的提神醒腦功效。而以此為基礎，再加以特別調配的濃縮糖漿，與冰凍的氣泡水混合，這就是它的制作方式，很簡單吧？”
“所以說差得很遠！”唐納德絲毫不給面子地拍著桌子道，“如果是你剛才給我喝的這玩意，我可絲毫沒有它能風靡整個輝煌大陸的信心，或許有人愛喝，但一定會比你家主上提供的那種少很多。”
蘇文面不改色：“確實，但好消息是，這項工作現在還在實驗階段，我打算讓你擔任我們的可樂測試員，直到我和尼古拉斯能夠做出讓你滿意的仿制品為止。然后么，推廣和銷售方面，我想我們倒是有合作的余地。”
“所以你就不能問你的那個主上要一下配方？多簡單的事。”
蘇文自然不會跟他說配方自己有，但上面有些原料在輝煌大陸上找不到，那樣豈不是明示了塔蘇里并非來自輝煌大陸？
他只是淡淡道：“這種僭越之舉我做不到，此事無需再提。”
“可惡，明明可以省很多事…”
蘇文見他不甘心，又道：“但如果你做得足夠好，你想要的那種原汁原味的可樂，滿足你一人使用的量，我還是能夠提供的。”
“好，成交。”唐納德馬上做出了決定。
蘇文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印象中你可沒這么爽快。”
“沒辦法，在我徹底喝膩它之前，這東西對我來說是剛需。”唐納德毫不掩飾自己對可樂的渴望，“至于賺錢的事，既然沒有配方，那也就只有等到你們搞出足夠接近的仿制品時再做考慮了，不能砸了招牌。在這之前，我會積極配合你們對實驗品做出品鑒的，但我很挑剔，你們得做好至少失敗幾百次的準備。”
蘇文道：“看來你對它真的很有信心。”
唐納德英俊地笑了起來。
“你不也是？我還以為你在暴殄天物卻渾然不覺呢，原來也早就偷偷做出準備。之前我還有些疑慮，擔心這東西成本會比茶葉、咖啡和酒類等主流飲品高，真要那樣，前景估計就沒那么廣闊了，頂多只能和它們一樣成為上流社會的流行物。但既然你暗地里都這么積極，讓我猜猜，這東西和你的‘速效恢復藥劑’一樣，一瓶的成本還不到一枚銅幣？”
蘇文聽到最后一句話，臉色微變。
“誰告訴你的？”
“別忘了我的職業，塔蘇里，這世界上沒多少事能瞞得住我，尤其還是發生在我眼皮子底下的事。”
唐納德笑容燦爛。
隨后，他話鋒一轉道：“但恕我直言，你的速效恢復藥劑效力太低，也就能讓中階超凡者之下的底層傭兵們為之瘋狂，再加上一些重體力勞動的平民有點需求罷了，對貴族和稍微有點本事的超凡者而言，幾乎沒有吸引力，上限嚴重不足。但這種名為‘可樂’的飲料不同，它既然征服了我，那就完全可以征服這個世界上大多數生物，無論是人是鬼、高低貴賤、男女老少，只要嘗過之后，必然對其印象深刻，但凡它的成本比一般茶葉和咖啡便宜，就完全能讓我們大發橫財。”
聽完這番話，蘇文心中微驚。
這個唐納德不愧是活了一千多年的老狐貍，看問題的角度確實透徹。雖然他并沒有抓住T3肌肉維護合劑的真正價值——能夠極大壓縮將普通人訓練成經驗豐富的戰斗人員的時間，但對于超凡者而言，普通人變成身體強壯的普通人，和沒變區別不大，都是螻蟻罷了，因此他將之忽略也屬正常。
而除此之外，他的分析竟讓蘇文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看來反倒是自己之前對T3肌肉維護合劑的銷售前景預計過于樂觀了：在地球上有如神助般的功能，放在輝煌大陸上，未必就能產生同樣的結果。
總之，今天談到這里，已經完全達到了預期，兩方之間奠定了合作的基調。接下來，就看如何想辦法實施了。
蘇文再次發揮了塔蘇里干脆利落的人設。
他操縱1號起身道：“所以你今天脅迫尼古拉斯短信轟炸我要求見面，只是為了這件事？如果沒有別的，那我就先走了，等尼古拉斯那邊有新的進度，他會代我和你對接的。至于你想要的‘原汁原味’的可樂，以后也別大費干戈收購英雄協會商店里的東西了，我會讓尼古拉斯定期提供給，第一批晚些給你送去。”
“好，一言為定。主要事情就這件，不過…還有個順帶的。”唐納德說著，從空間戒指里取出了一個鮮紅如火的事物。
這東西蘇文眼熟，因為自己的倉庫里還有大幾十個呢，正是上次自己“送”給唐納德，讓他幫自己調查，順便分個鍋的紅龍鱗片。他微微吃驚，畢竟在他原本的打算中，按照唐納德的性格，肯定是將其私吞的，沒想到此時竟然原封不動拿了出來——他該不會真的老老實實去幫自己調查了吧，不會吧不會吧？
“我查出來了，這鱗片來自一個叫阿萊克斯因的紅龍，你之前在星月湖的上方見到的應該就是它。但據我所知，它最近好像失蹤了，而且還被另一頭黑龍追殺，具體發生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你后來有再遇見過它嗎？”
蘇文微微搖頭：“沒有。”
“那我能幫你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按照我們之前的約定，這枚鱗片歸我了。”
“請便。”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
蘇文沒有回答，看了唐納德一眼，示意他繼續說。
“我最近了解到，你家少主帶回來了一個叫做蓋婭·阿萊耶的小女孩，據說是阿萊耶家族的私生女，你們是從哪里把她找出來的？”
“這和你沒什么關系吧？”
蘇文的語氣逐漸變得有些不耐煩。
“放輕松，我就是隨口問問。”唐納德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塔蘇里先生，如果可以的話，幫我轉告這孩子，她在銀盔城會很安全，這里沒有人能夠打擾她，就是有空最好常來看看唐納德叔叔。”
蘇文沒有回應，但心中早已掀起巨浪。
唐納德說的看似全是廢話，但結合剛才突然拿出紅龍鱗片的突兀舉動，言下之意已經十分明確。
這家伙顯然已經知道，蓋婭·阿萊耶就是阿萊克斯因。
所以，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是尼古拉斯那邊偽造身份的時候被抓住了端倪？
按捺住了殺人滅口的沖動，在蘇文的操縱下，1號的神色逐漸冰冷。
他緩緩道：“唐納德，當初在星月湖的時候，你其實知道天上有什么，只不過是在我面前裝傻，對嗎？畢竟你也活了一千多年，不像那些種族戰爭結束后才出生的人類，因此有些史書上被抹去的東西，你都親自經歷過。”
“誰知道呢？”唐納德大笑著攤了攤手，“我這人死得次數太多，記性不太好，很多早年的事都忘了，比如我直到現在都想不起來那個叫瓦西里安的家伙到底什么來頭。不過我聽尼古拉斯說他被你干掉了，所以現在死無對證，管他呢。”
“你…算了，告辭。”
蘇文知道，這幅裝傻的態度，自己是問不出來什么了。但既然唐納德沒有以此要挾，而是展現出了更為溫和的態度，加之兩人之前已經敲定了合作關系，因此沒有必要為了這件事直接翻臉——他必然也是明白這一點，才會把這件事說出來，作為對塔蘇里的敲打，告訴對方“我知道你的小秘密哦”。
但其實到了今天，這個秘密這也不算什么致命的弱點了。在獲得希格露恩之后，蘇文的底氣足了許多，就算真的泄露出去，影響也不算太大。
所以，由他去吧。
離開之前，唐納德的聲音在背后響起：“塔蘇里，記得幫我轉告，我不太方便親自過去，讓那孩子有空來一趟，我給他準備了不少禮物。”
蘇文卻沒理會他，直接離開了。
直到這時，他終于長舒了一口氣，和這個老狐貍的對話真是比坐過山車還刺激，指不定什么時候就給自己來個驚悚。
不過，現在蘇文至少確認了一點：關于湮滅點、死亡之海以及阿萊克斯因背后的勢力，唐納德一定知道得不少，先前必然是在故意裝傻。
至于這家伙最終究竟是敵是友，蘇文直到現在也說不清楚，但至少目前為止，兩者利益是一致的，因此才會如此愉快達成合作。
而接下來，尼古拉斯那邊的專業團隊，除了研發加快對“可口可樂”的仿制外，更重要的還有對鋁罐的開發。
畢竟由于魔導科技的特性，輝煌大陸上幾乎一切工業品都不便宜，包括這小小的鋁罐，成本那都是地球上的許多倍。鋁的熔點低，十分適合注塑成罐，但即便采取同樣的工藝，由于牽涉到高溫環境的要求，依然需要用到不少魔能領域的設備。以至于T3肌肉維護合劑和可樂飲料本身的成本，都要遠遠低于它們的包裝成本，十分魔幻，那么為了長遠考慮，開發一種更加低廉高效的容器，便成了一項十分重要的課題。
只可惜，目前為止，還沒有很好的辦法能夠把這東西縮到和地球上的成本一樣，這項工程還任重道遠。好在一切都由尼古拉斯那邊的人在做，自己只需要把目的和要求告訴他們，否則蘇文真不知從哪里弄出如此多的精力。
離開了唐納德的地下室之后，蘇文沒有立刻讓1號回到作戰空間，而是出現了阿萊克斯因的新房子里。
“你認識唐納德·弗拉基米爾嗎？”蘇文開門見山。
“認識啊，我們是很好的朋友，怎么了？”阿萊克斯因此時正蜷縮在被窩里，頭也不抬地說道。
還真認識。
但蘇文尋思，之前問起希格露恩的時候，這頭紅龍好像也是這么說的來著。該不會在她眼里，誰都是很好的朋友吧？
不過蘇文沒有太在意這種細節，他遞給了她一張紙條：“唐納德就在銀盔城，傭兵工會附近的一個地下室里，地址我寫在了紙上，有空你最好去見見他。”
“噢噢，好。”這頭紅龍從被窩里伸出手，接過了紙條，并下意識回答到，但立刻反應過來不對勁，“等等，我現在可是在逃難啊，怎么能夠隨便見人？要是弄得大家都知道我是阿萊克斯因，那我之前的努力不是白費了嗎，我才不去！”
“你最好還是別拒絕，這是他要求的，換句話說，他已經把你認了出來。”
“…哇！”
“你這幅‘不愧是他’的表情是怎么回事？還是先考慮下你自己的問題吧，要是你的身份被他傳了出去，我可沒把握幫你擺平。”
“唐納德不會這么做的，我相信他！”
蘇文在短暫的疑惑后，對這頭紅龍問道：“阿萊克斯因，在你的印象里，唐納德是個怎樣的家伙？”
“他是個好人！”
干脆利落的回答讓蘇文不禁驚了，這種混亂邪惡之物居然都能收到好人卡的嗎！
蘇文又問：“那我呢？”
阿萊克斯因不說話了。
看來答案很明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