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進行了試射后,待煙塵散去,這名矮人打開其貌不揚的自制火槍后膛,取出了已經發射過的“彈殼”。隨后,他仔細清理干凈了里面的黑火藥殘渣,并拿出放大鏡小心翼翼觀察了一番,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離開地下室。
矮人回到了工坊里,重復了之前的事情——為這枚彈殼填藥,安裝子彈頭,再次封裝,形成了一顆再裝填的子彈。
緊接著,他所做的事情,又一次讓蘇文充滿了震驚。
只見他掀開了房間角落一張結實的布蓋,露出了一臺精工鍛造的巨大槍體。和地下室那把丑陋的試驗火槍比起來,這把槍的精細程度足以被成為藝術品;而讓蘇文感到頭皮一陣發麻的是,這把巨大的槍,并非印象中與古典燧發槍一樣的矮人火槍,而是…一把帶著鋼鐵支架、有著大腿般粗的巨型水冷槍管、使用一條長長的彈帶供彈的重型機關槍!如果真要拿地球上的槍械來類比,那么蘇文立刻便會想起歷史上大名鼎鼎的“馬克沁”機槍。
鐵爐堡的槍械水平,原來居然已經達到這種地步了嗎?!
在微型探測器的注視下,這個名為格魯米·銀須的矮人將這顆新制造出來的子彈珍而重之地插進帆布彈帶的卡扣里。
而放眼望去,在這條長長的彈帶上,早已被插滿了密密麻麻的子彈,足有近百顆,其中的彈殼看起來顏色各不相同,顯然并非同一流水線生產,而是各種不同的鍛造材料制成。根據蘇文的猜測,就和剛才那顆子彈一樣,它們都是被這名矮人一顆顆收集材料并手工制造出來的,而他混跡工匠之塔的各個工坊、鍛造公司,目的就是尋找到能夠被作為彈殼的材料,并帶回家把它們做成子彈!
那么,等到完成了這臺“馬克沁重機槍”的最后步驟以后,這個矮人要做的事情,不外乎是把它展示給鐵爐堡的投資商們,并試圖說服他們為自己的產品投資。除此之外,蘇文想不到他如此努力進行“發明創造”的理由。
想通了這一點后,蘇文不禁面露喜色。
雖說無巧不成書吧,但剛來鐵爐堡,就能連續兩次遇到這樣一個“志同道合”的矮人,仍然運氣好到令人發指。
不過,高興歸高興,蘇文可沒打算直接為他灌輸更多現代槍械的知識。
這名矮人的“重機槍”雖然早已領先傳統矮人火槍好幾個時代,但依然一眼就能看出各種硬傷和不足,比如子彈使用的都是黑火藥這種“濃煙制造器”;子彈殼許多都大小不一,只能使用半包裹式上膛,而這種設計導致槍膛結構不倫不類,與現代槍械有著巨大差異等…這些還都是一眼能看出來的問題,至于一眼看不出來的,估計還有更多,但估計要等到實際射擊的時候才能發現。
總而言之,要是蘇文能夠暗中“推一把”,這名矮人可以很容易造出更加完美的產品,但他并沒有打算這么做。
因為蘇文沒有被驚喜沖暈頭腦。
他無法相信,一個毫無先進理論基礎支撐的矮人,能夠獨自研發出遠超同類產品好幾個時代的東西。哪怕真是地球歷史上的“馬克沁機槍”發明者海勒姆·史蒂文斯·馬克沁,也無法做到在燧發火槍的時代就發明出這種大殺器,他也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享受著一代又一代武器設計師的積累沉淀,并在此之上做出改進的。畢竟在馬克沁機槍出現之前,地球上的槍械水平,就已經達到了相當成熟的地步。
只有肥沃的土壤,才能夠生長出甘甜的果實,而對于火槍來說,就蘇文所見所聞,鐵爐堡可絕對稱不上是什么“肥沃土壤”,甚至比他來之前想象中的還要貧瘠許多。在這種環境下,除非這位格魯米·銀須也是開了掛的穿越者,否則蘇文想象不到他有任何理由憑借自己的能力發明出如此先進的“矮人火槍”!
那么,真相就只有一個。
這把看起來如同藝術品般充滿了工業美感的“馬克沁”,根本就不是這位格魯米·銀須的發明,或者說里面的絕大多數東西都非他的原創。比如殼裝子彈、膛線、后裝填結構、神奇的打火模式等…類似的設計,就算放在地球上,也需要經過長達數個世紀的大量迭代,才能夠陸續被發明及采用,而不是一夜之間無中生有。因此,蘇文幾乎可以斷定,這名矮人不過同樣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罷了:在他之前,這些結構在鐵爐堡的工匠行業中就已經被發明了出來,他只是原樣照搬,或頂多做了些改進。
另一個事實也能夠從側面證明蘇文的這個推論,那便是那名地精客戶經理、或者說“鐵爐堡的大環境”對待這名矮人的態度。他的這把“馬克沁”,一眼就能看出,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打造出,或許傾盡了他的半生心血,并因此敗光家產——這點從簡陋工坊里的高端機床設備就能看出,這矮人除非去偷去搶,否則不可能弄到它們,但也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他曾經輝煌過,這些都是他的合法財產。
而就在這名矮人從“輝煌”走向如今“墮落”的過程中,他總不可能對這把“馬克沁”完全保密吧?他既然要獲得投資商人的贊助,那么總得嘗試打動他們,因此,這把“馬克沁”,或者上面的一些設計,他一定向外界展示過。但從得到的反饋來看,似乎并不像蘇文最初預料的那樣震驚四座。
這說明,這些設計早已不再新鮮。而且在鐵爐堡的投資商人們看來,它們并不具備可行的量產和商業價值,所以格魯米·銀須才會處處碰壁,淪落到靠著對邊角料的小偷小摸來完成自己的“杰作”。
這樣的結論,讓蘇文再次堅信,一定是地精火槍的根基出現了巨大缺陷,才導致它根本沒有發展的價值。哪怕其中一些發明者已經暗中把它推進到了地球上19世紀末期的水平,接近第一次世界大戰時的程度,在投資商人眼里依然一文不值。
而這個缺陷的根源,蘇文一刻也不想再等下去,他現在就要進行確定。
但當然不是直接去問這位格魯米·銀須,蘇文也不會去問任何人與此有關的問題,因為這必然瞞不過北方法師派系的眼線——鐵爐堡是帝國北部工業重地,距離北方法師派系的核心“托斯卡納行省”及“北方軍團”都不遠,可以說是他們的腹地,蘇文在這里明面上做的任何事情,都應該默認無法隱瞞。
他不想在見到托勒密大魔導師之前節外生枝,因此哪怕進行了對格魯米·銀須的觀察,他也從未打算主動與之產生任何接觸。
想要弄清楚這個問題,蘇文只能靠自己。
幸好除了1號之外,他現在有了新的幫手,而且是一個相當有用的、本質上屬于輝煌大陸土著的幫手。
希格露恩。
最近幾天,蘇文逐漸意識到,這把銀月神劍,不止是一把能夠自動套盾的智能武器那么簡單。就跟1號內置的儲存芯片上搭載了大量屬于地球上的知識、宛如一個行走的數據庫一樣,這把歷經滄桑的精靈族神器,也能為自己帶來大量輝煌大陸上不為人知的秘密。
就是時間可能會久遠點,畢竟它記憶斷層了七百多年。
除此之外,希格露恩更是一位能夠溝通元素、并把元素轉化為護盾的“施法者”,這意味著,它能夠做到1號絕對無法做到的事情:為自己解鎖對于輝煌大陸上“元素”的探索。
在蘇文目前能夠信任的對象中,只有希格露恩能做到這一點,能夠對“元素”進行感知、干涉和編織,這對于蘇文非常有用。如果得到希格露恩的幫助,那么蘇文就可以不再閉門造車,在自己的各項實驗中觀察到這個世界的神秘側力量。
俗話說得好,想要擊敗敵人,就必須要了解敵人,蘇文雖然沒打算把“元素”作為敵人,但可以想象,以后如果真的遇到強敵,那么一定會以“元素”作為武器來攻擊自己。
而蘇文要是保持著現在這樣對元素知之甚少的狀態,哪怕有著再怎么先進的科技側裝備,搞不好也會在不起眼的地方陰溝里翻船。
所以,希格露恩的重要性,可想而知。而對于眼下這個問題的求證,也就是“地精火槍”到底有著怎樣致命缺陷,蘇文其實早在很久之前就有了推測。即火藥的存在會被魔法師感知到“火元素”淤積并且輕松針對,從而一觸即潰。
直到現在,蘇文終于可以嘗試著借助神劍的力量,來證實這個推測了。
他帶著1號回到了系統空間,并且搬出了進入德蘭大荒原時從那群攔路兜售火槍的牛仔手里買下來的火藥桶。里面的黑火藥,和方才觀察中矮人格魯米·銀須使用的火藥,顯然是同一種東西。
這次的實驗,它們是主角。
當一切就緒之后,蘇文召喚出了希格露恩。
但還沒等蘇文說明喊它出來的目的,他便聽到了這把神劍響起的輕微嘆息。
“我尊敬的少主,你終于想起把我叫出來了嗎?”
蘇文聽出了希格露恩語氣中的些許責備之意,不禁微微一愣,反問道:“不是你不久前才跟我說你還要待在作戰空間中熟讀史書,讓我沒事別來打擾你的么?”
“那是防止你沒事找事,而不是讓你有事也別找我…”希格露恩淡淡否認道,但隨即語氣有些激動起來,“等等,你該不會完全沒意識到吧?我以為你讓我待在你的半精靈女仆身邊是為了讓我確認這一點呢,現在看來竟是我高估了你。”
蘇文:“?”
見到蘇文一臉懵逼,希格露恩的語氣變成了無奈。
“好吧,看來你是真的一點都沒看出來。難道你沒發現,你的半精靈女仆,最近一直都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嗎?”
“你說什么?!”蘇文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