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前的介紹中,唐納德一直都保持著平靜,但一談到金幣,他可就一下子來了勁。
“為那些大商會打廣告確實是個不錯的收益渠道,但這樣還不夠,我們還可以進一步巧立名目進行收費。既然是商業組織,那就把商業進行到底,搞一個‘英雄租用’怎么樣,專門為付得起錢的金主們提供安保服務,順便還能搶一下傭兵協會那群老古董的飯碗。”唐納德思緒如同泉涌,“除此之外,也可以讓英雄們進行更多不同形式的商業活動,畢竟按照你所說的發展下去,在英雄協會變得出名之前,首先出名的反而是‘英雄’本身,而有了名氣,想做什么都格外方便。哦對了,還有那些被我們幫助了的人,可不能白白被幫,我們還得收取出場費…”
“停停停,你怎么越說越離譜了。”
眼看唐納德越發來勁,蘇文趕緊打斷了他:“你是不是忘記了商業前面還有個‘半’字,沾染了太多銅臭,免不了失去原本的目的。英雄協會成立的初衷必須要是懲惡揚善,要是純粹為了賺錢而生,那么它就沒有存在的價值。”
唐納德嘿嘿笑道:“這你可就不懂了,別的幾個暫且不說,但恰恰是你覺得最離譜的‘向被幫助的人收費’,這一點就算你不想賺錢,也不能省略掉。”
蘇文愕然:“此話怎講?”
“我見過了太多好人沒好報的事情。當一個人第一次被人幫助,他會很感謝那個人,但是當他知道,只要自己遇到危險,那個人就會無條件出來幫助他時…嘿!這個時候他就會覺得這是理所當然,不但不會感謝那個人,甚至只要那個人沒有幫到位,反而會唾罵他。這個道理,我想你應該不會不懂。”
蘇文:“…”
“你說得對。”沉默了一會,他承認道。
他的確沒有想得這么遠,或者說,從最開始,他就沒有把注意力放在會被幫助的人身上。在他看來,幫助你,與你何干?
這也正是蘇文在銀盔城半年來貫徹的理念,他幾乎從來不與被幫助者互動,也不會因為他們的感激和贊美而開心,因為從最開始,他就是抱著明確的“完成任務”的目的而這么做的,大家各取所需,故無需去談什么感情。
不過,如果成立一個以此為目標的組織,長久并且大規模將這樣的事情做下去,那么確實也不得不考慮到這一點。
然而在考慮過后,蘇文還是搖了搖頭。
“道理我明白,但絕對不能這么做,哪怕是象征性的收取報酬也不可行。一旦這個口子被開了,那么善舉就成了買賣,而且是強買強賣。英雄之所以為英雄,并非他需要得到人們的感恩和愛戴,而是他愿意做他人做不到或不敢做的事,如果連這種覺悟都沒有,那么也就沒有必要加入英雄協會。”
“說得很好,但這恐怕就由不得你了。”唐納德微笑道。
蘇文皺眉:“什么意思?”
“我是說,你提供的這個點子確實不錯,我也詳細聽完了你的計劃,長期來看很有賺錢的可行性,是個好投資,所以我決定和尼古拉斯合作。”
唐納德聳了聳肩,站起身來到尼古拉斯身后,打量著蘇文。
他繼續說道:“換言之,這里面沒你什么事了,親愛的塔蘇里魔導師。”
“…哈,原來如此。”
蘇文當場被氣笑了,雖然早就覺得唐納德從剛才起積極得有些不太正常,但他還真沒想到這家伙居然打著這么離譜的主意。隨后,他看向始終認真聆聽的尼古拉斯:“你的意見呢?”
但尼古拉斯沉默不語,仿佛對蘇文的提問視若罔聞,遲遲沒有表態。蘇文知道,他這相當于是默認了唐納德的說法。
“很好,看來是我找錯人了。”
蘇文冷笑,但既然唐納德已經把話說死,再待下去也沒什么意思。
“我會記住今天的事情,告辭。”
蘇文心中很憤怒,但這里顯然不是動手的地方。
普通子彈幾乎可以肯定殺不死眼前兩人中的任何一個,而在這里動用坍縮炸彈,無異于讓周圍無數的銀盔城居民陪葬,這種事情蘇文還干不出來。所以他只能把這兩個家伙記在小本子上,以便秋后算賬。
然而,這事卻似乎還沒完。
“慢著,我有說過你可以走了嗎?”唐納德緩緩道。
“莫非你還想請我吃飯不成?”
“不,你今天恐怕走不掉了,剛才聽你長篇大論的時間,我已經有足夠的工夫在這個地下室里布置空間封鎖,你可以試試,你現在還能不能傳送?”唐納德得意洋洋地說道,同時氣定神閑地斟了一杯冰鎮紅酒。隨后,他坐在皮椅上微呷一口,細細品嘗,似乎在等著欣賞塔蘇里臉上出現的驚恐表情。
于是蘇文操縱著1號鉆進了作戰空間。
幾秒后,又帶著白光鉆了出來。
“還好,你嚇了我一跳。”
1號淡淡道。
唐納德:“…”
尼古拉斯:“…”
一時間,空氣仿佛凝固。
但就在這種極為尷尬的氣氛里,唐納德桌上的一個紅色鬧鐘猛然響了起來。
他臉色當即一變,仿佛遇到了什么十分緊急的情況,當即再也顧不得眼前之事,連聲告辭都沒有說,就打了個響指解除了周圍的空間封鎖,并匆匆升起一道光芒,傳送離開。
而直到這時,原本低頭不語的尼古拉斯,終于抬起頭看向了蘇文。
“我不想沉默,但我打不過這家伙。”他輕嘆道。
蘇文:“我知道。”
“您不在的時候他威脅我,說如果我不合作就向帝國揭發我的老底,我當初年少無知,的確干了不少見不得光的事。”
“…我知道。”
“同時他還告訴我,您其實根本沒有魔導師的實力,一直都在虛張聲勢,因為當初您在威脅他的時候,用的是一把根本無法傷到他的武器。”尼古拉斯繼續說道,“我自然是不會相信這種鬼話的,唐納德這家伙,十句話里面至少有八句都是謊言。我認識他這么多年,對他再了解不過。”
“我知道了。”
蘇文一連三個“我知道”,心頭的怒火倒是消滅了大半,因為他總算明白唐納德這種突然膨脹的底氣是怎么回事了。
感情是上次在星月湖畔威脅他的時候,不但沒有對他產生震懾,反而還被他徹底看扁了啊。
不過想想也是,在見識到1號用那把槍攻擊龍鷹,而且還沒有造成實質殺傷后,唐納德也應該對于它有怎樣的威力有所了解。
很顯然,在他看來,這東西基本沒威脅。
至于當時為何最終還是選擇了認慫,大概還是擔心塔蘇里有什么神出鬼沒的底牌吧。而今天在唐納德的主場,又布置了自認為天衣無縫的“空間封鎖”,以及可以預見的更多后手,他便膨脹了起來。
不過這也算歪打正著,這讓蘇文偶然知道了一件事:‘空間封鎖’封的是傳送類魔法,和我作戰空間有什么關系?
至于尼古拉斯,如果他真的完全不信唐納德的話,那么從最開始就不會保持沉默。不過蘇文也知道,能夠做到這個地步,已經是他最大限度的示好。畢竟他和自己不過數面之緣,而跟唐納德哪怕表面上不對付,經常互相語言攻擊,但實際上真要是仇敵,今天也不會坐在一起了。相反,蘇文能夠看得出來,他們之間的交情其實相當深厚。
能夠做到這地步,向自己坦白,蘇文便沒有記恨他的理由。
而尼古拉斯告訴自己這件事,自然是想要得到自己的否認,希望自己親口說出“唐納德是錯的”,但蘇文也沒打算向他解釋什么。實力這種東西是做出來的,不是說出來的,剛好自己做了一件種蘑菇的壯舉,相信到不了明天早上,整個多倫帝國的高級施法者圈子里就都會傳遍這件事情,而塔蘇里這個名字,也將會被他們中所有人知曉。
讓事實說話,才是最有力的證明。
他不急不慢道:“我們還是先等唐納德回來再繼續討論這個話題吧,只要你不反悔,那么之前談妥的合作依然有效。”
另一邊。
唐納德傳送到了一個更為陰暗的地下室,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大廳里,擺著一口巨大的棺材。
他坐在棺材板上,惡狠狠盯著站在低處的一名長袍黑影。
“說吧,剛才紅色緊急通報是怎么回事?我正在進行非常重要的‘生意’,你要是不能讓我滿意,小心我抽干你的血。”
黑影恭敬回答道:“伯爵大人,是您交代的首要目標‘魔導師塔蘇里’,我們剛才得到了關于他的重要情報。”
“哦,那沒事了。說起來我的‘生意’對象就是他,而他剛才消失了一會兒,別告訴我你的情報和這有關。”
黑影:“大人英明,這的確就是大約十五分鐘前發生的事。”
唐納德來了興趣:“說吧,什么事?”
“塔蘇里魔導師出現在了北方大約八百公里外的德蘭大荒原深處,那里一直都發生著魔獸爆發事件。而就在大約一小時前,一只九環魔獸‘超巨型沙蟲’破土而出,距離我們監視的另一個對象‘賽文·阿萊耶’所在的哈蘭鎮只有不足五十公里。”
“哈!這么說,他肯定是幫他的‘少主’逃命去了,我就說怎么一副火燒眉毛的樣子。怎么?弄出了很大陣仗?”
“不…他消滅了超巨型沙蟲。”
“…”
“只用了一次攻擊。”
“…”
“用的就是那把殺死了布萊德·唐頓的大型火槍,一顆子彈射穿了超巨型沙蟲的關節縫隙,鉆了進去,然后發生了猛烈的爆炸。”
“…”
“爆炸中心的威力根據估測已經超過了高級禁咒‘星爆術’強度的至少三倍,除了超巨型沙蟲本身當場被炸成碎片外,半徑一公里內所有沙蟲全部滅絕,甚至有許多距離過近的魔法師公會成員也受到波及。其中一人當場死亡,三人受到重傷還在搶救,輕傷者有十幾個。”
“…”
“您為什么不說話,大人?”
唐納德勃然大怒地跳下棺材,沖上去就給了長袍黑影一腳。
“…混賬,你怎么不早幾分鐘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