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趕緊登出系統空間,回到房間。
窗外天色已黑,墻上的時鐘顯示是八點出頭,距離晚餐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對蘇文而言這其實并不算晚,平常如果有空,他就會待在訓練空間進行打靶和體能鍛煉,直到十點以后才去睡覺。但這個點莉蒂西婭一般都已經閣樓睡下了,今天為何會突然找自己?
帶著些許疑惑,蘇文開了門。
門外的莉蒂西婭穿著一件連衣睡裙,手臂和肩膀都露在外面。這副模樣即使在賽文·阿萊耶的記憶里都很少見到,至于蘇文穿越之后,更是一次都沒見過。因為這名性格一絲不茍的半精靈女仆從來不會帶著這副模樣離開她的房間,只要蘇文見到她時,她總是一身樸素整潔的女仆裝。
略微驚訝中,蘇文還聞到了淡淡的花香味,這說明莉蒂西婭剛洗過澡。
“怎么了?”他疑惑問道。
“我可以進來么,主人?”
莉蒂西婭的聲音比平時更小,小得蘇文幾乎都聽不清楚。
“當然。”
蘇文沒考慮太多,便邀請莉蒂西婭進了房間,并為她拉開了書桌前的椅子,自己則坐在床邊等待她的發言。然而莉蒂西婭并沒有說話,只是拘謹地坐在椅子上,低頭不語,雙手有些僵硬地攥著自己的裙子。
這幅欲言又止的模樣讓蘇文有些迷惑,第一反應是莫非她改變了主意,想要留在銀盔城?而見到莉蒂西婭遲遲不開口,蘇文便只好自己來打破尷尬:“果然還是對銀盔城有感情嗎,畢竟也在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了。如果不想去也沒關系的,我會時常寫信給你,如果有長假的話也會回…”
“不是的,主人!”
莉蒂西婭忽然的打斷吧蘇文嚇了一跳,她猛然站起來,大聲道:“您誤會了,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跟您一起旅行。”
“那為什么…喔,我想起來了!”蘇文這才一拍腦門,“怪我太粗心,就算你要跟我一起去,我現在既然有了足夠的資金,也該把你這三年來的薪水結算一下。我記得一個月好像是一金幣十五銀幣來著,那么三年下來也就是…”
“這不重要!”
莉蒂西婭又打斷了他。
蘇文無奈地攤了攤手:“那我就我真的猜不到了,你還是直說吧。”
莉蒂西婭似乎終于鼓起勇氣。
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后說道:“把眼睛閉上,主人。”
“怎么?”
“拜托了!”
“好…”
蘇文閉上了眼,大約幾秒鐘后,猛然感覺嘴唇傳來一陣軟糯溫濕的觸感。
他睜開眼,發現莉蒂西婭的雙眼正在和自己極近距離四目相對,在不遠處油燈微弱光線照耀下,就像是在蕩漾著溫柔的水波。
他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么,莉蒂西婭正在親吻自己。
“…?”
原來,今天下午莉蒂西婭異樣的表情,居然是因為這個嗎?!
其實蘇文一直都知道,莉蒂西婭之所以對賽文·阿萊耶不離不棄,究竟是為了什么。既然不為財,那當然是為了人啊!只不過,因為芙蕾尼的原因,她始終都將這種感情埋在心里,從不曾表達出來。
而今天,在看到芙蕾尼的來信,以及自己接下來的反應后,莉蒂西婭一整天的狀態都有些奇怪,蘇文想問卻又沒問,就是隱約擔心會整來這出,所以打算蒙混過關。可沒想到,最終莉蒂西婭還是下定了決心,直接打出了一記直球。
看來自己還是低估了這位半精靈女仆壓抑在心底的感情啊。
可是…
這份愛意,自己真的能心安理得接受嗎?
蘇文的內心中有幾分猶豫。
但至少此時此刻,他希望時間能夠流逝得慢點、再慢點。
許久后,莉蒂西婭的嘴唇才和他的嘴唇分開。
此時她早已面色通紅,那雙半精靈特有的尖耳更是在微微發顫,這是半精靈這一種族在極為緊張情況下的通常表現。但她依然在和蘇文勇敢對視著,絲毫沒有因為害羞而把視線移開,與此同時,她解開了自己睡裙的紐扣,潔白的布料無聲滑落。
下面,便是有些瘦弱,但依然有著光潔肌膚和誘*人曲線的身體。除了最外面這件睡裙,莉蒂西婭竟然什么都沒穿。
“我們做吧,主人。”
她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蘇文微微張嘴,愣在原地。
事態的發展顯然有些快速,這顯然已經不是直球不直球的問題,而是要上本壘了!
這個半精靈,是真的徹底豁出去了啊。
他望向莉蒂西婭的身體,似乎在一瞬間內產生了某種強烈的沖動,但是在看到了她那張羞紅到仿佛捏一捏就會出水的臉時,卻又仿佛被一盆冷水澆了下來。緊接著,他神色恢復了冷靜,俯身為莉蒂西婭撿起落在地上的睡裙,為她穿上。
“不行。”
他艱難道。
“是因為芙蕾尼嗎?”莉蒂西婭似乎沒有剛才那么緊張了,她任由蘇文蘇文幫自己穿好墜落的睡裙,看著他的雙眼,似乎想要從中讀出些什么,“您把我當成她的替代品也好,哪怕只有這一次…”
蘇文搖頭道:“這和她無關,我也不會把你當成任何人的替代,但…不行,就是不行。”
“為什么?”
蘇文沉默了。
是啊,為什么?
為什么自己不能和莉蒂西婭以陌生人的身份認識,然后一點一點的熟悉,再到彼此信任,互相成為彼此的依靠呢?
為什么,她是賽文·阿萊耶的女仆?
但這些問題,蘇文只能夠深深埋在心里。
“原因很復雜,但真的不行,至少這次不行。”在為莉蒂西婭穿好衣服后,他平靜地說道,然后走到房間門口,打開了門,回頭看著她,“莉蒂西婭,時候不早了,快點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們還要趕路。”
莉蒂西婭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她耳朵、臉上、脖子上都還有著微紅的余*韻,但早已沒有了方才豁出一切的勇氣。
在短暫的安靜后,她朝蘇文行了個仆從禮,并輕聲道:“請不要在意,主人,是我僭越了”。而后便快步離開。出門的時候,她帶上了門把手,在輕微的“咔嚓”聲響中,門關上了,再也沒了聲音。
蘇文在原地望著房門許久。
而后,才輕輕嘆息。
說實話,剛才他差點把持不住自己,擦槍走火。
但如果真的這么做了,恐怕會內疚一輩子吧。
蘇文始終都認為自己是一個外來者,是一個占據了賽文·阿萊耶的身體的來自地球的靈魂。雖然這并非他主動做的,而且前提也是后者已經“死”了,因此蘇文心里不會有什么負罪感。但有些問題,并非一句沒有負罪感就能夠無視的。
比如,在最初一段時間里,他經常會夢到賽文·阿萊耶前來索要身體,現在雖然不會了,但心中始終存在一個疙瘩;又比如,蘇文始終沒忘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從而導致直到今天他也沒能夠徹底融入這個世界,有時總會感覺格格不入;以及最為重要的,在面對莉蒂西婭這個對“自己”不離不棄的女仆時,蘇文的心情始終都很復雜。
一方面,這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也最信任的人,但另一方面,蘇文卻從不敢跟她靠得太近,始終保持足夠安全的距離。
原因很簡單。
賽文·阿萊耶無疑是個可憐人,蘇文在以旁觀者視角審視那些記憶時,時常都不禁唏噓不已。但唯獨在這個半精靈女仆上,蘇文對他的看法自始至終都只有一個:這小子究竟何德何能,會有莉蒂西婭這樣的好姑娘忠心耿耿追隨?
簡直令人羨慕嫉妒恨!
而這一點,賽文·阿萊耶本人恐怕也并非不清楚,只不過他一直都在裝傻。不但因為他已經一蹶不振,失去了對生活的熱情,更因為他還對當年的約定念念不忘。除了那個銀發少女外,在賽文·阿萊耶的心里,再也容不下第二個人。
但那個曾經是魔法天才的落魄青年,早已經在半年前的雨夜里長眠,隨之長眠的,還有那段難以忘卻的時光,和注定沒有結果的等待。
可同時,他也相當于拋下了可能是這個世界上唯一還愛著他的人——那個并不特算別漂亮,沒有高貴的身份,也沒有強大實力,卻每天都把家里打掃得井井有條,按時為他做好飯菜,并默默等待著他回來的半精靈女仆。
蘇文覺得,賽文·阿萊耶當真是個無可救藥的蠢貨,他要是能活著站在自己面前,自己非得狠狠揍他一頓不可。
但越是這樣,蘇文就越清醒認識到,莉蒂西婭在乎的人并非他穿越者蘇文,而是這具身體真正的原主人賽文·阿萊耶。哪怕她根本不可能知道穿越的事,只要蘇文不說,那么她永遠不會知道真相,但他要是真的對她做了什么,比如用賽文·阿萊耶的身份占據了她的身體,無疑是最惡劣的欺騙行徑。
牛頭人必死好么。
所以,蘇文別無選擇。
他只能拒絕。
至于接下來該怎么面對莉蒂西婭,蘇文也不知道。其實他最初就試過放莉蒂西婭自由,但那時后者流著淚問蘇文自己做錯了什么,于是同樣的話他便再也說不出口。而到了現在,半年時間的陪伴,不知不覺間,即便對蘇文而言,莉蒂西婭也成為了他最重要的人,便更加沒有辦法開口趕她走了。
正是自己的猶豫,才造成了今天的結果。
蘇文自然知道,今天晚上的莉蒂西婭,究竟下了多大的決心。由于她早就知曉芙蕾尼的存在,所以多年以來都始終不曾吐露出心中的感情,直到今天,在見到賽文·阿萊耶似乎終于放下了那段過往時,才勇敢地站出來表白…
但蘇文無法說出口,這具身體的主人,早已經在半年之前死去。
那太殘忍。
但有時候,如果沒有斬斷雙足的勇氣,便只會在泥潭中越陷越深,直到最終,演變成更大的悲劇。
或許,自己真的是時候下定決心。
蘇文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