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被揍得鼻青臉腫,但這似乎并沒有在自信上擊垮黑袍老者。他掙扎著從唐納德的魔爪下掙脫,好整以暇地整理好自己的漆黑長袍,然后對自己五彩斑斕的老臉釋放了一道凈化術,勉強看起來沒那么狼狽了。
做完這一切,尼古拉斯看向蘇文,似乎在對他進行審視。
沒多久,他向蘇文伸出了手。
“在下亡靈系學者,尼古拉斯·奧菲拉,幸會。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看著這還算友善的動作,蘇文愣是沒敢立刻去接。
而就在他猶豫自己到底該不該就這么貿然跟一名魔導師握手時,旁邊的唐納德卻冷笑著出聲了:“害,就連我都問不出這位神秘先生的名諱,你還是省省吧。沒看到人家都懶得跟你握手了么,像你這樣的廢柴魔導師,人家未必能看得上。”
尼古拉斯:“…”
蘇文:“…”
就在蘇文認真思考唐納德這句話有多少陰陽怪氣的成分在里面時,卻只見眼前的尼古拉斯竟沉默著點了點頭,然后收回了手。
“冒昧了。”
他淡淡說道。
蘇文:“…?”
雖然臉上還是努力維持著面癱形象,但他內心全都是問號。唐納德也就罷了,眼前這名被稱為魔導師的老人,為何從剛才開始就對自己格外客氣,甚至在剛才的一瞬間,蘇文甚至讀出了一點尊敬的成分在里面?
再聯想到唐納德明明有著如此強大的實力,甚至可以做到釋放禁咒和擊敗魔導師,雖然是集合眾人之力,卻也證明了實力早已經不是一般高階魔法師能夠比擬。而這樣的他,卻在之前的接觸中,自始至終都對自己客客氣氣,仿佛就像是老朋友般——這意味著,他早已經將自己放在了同等水平交流。一名這樣等級的強者,和比自己弱得多,卻又沒有特別親密關系的人稱兄道弟,這可能嗎?
當然不可能!
莫非…
自己現在這幅偽裝形象,在他們看來,確有什么獨到之處?
蘇文的偽裝戒指,是系統在他完成第一個任務之后贈送的,幾乎沒有任何介紹,說明書上也僅僅提到了它可以讓自己暫時偽裝成一個全新的形象,并只需要消耗少量魔力。而且這個形象是固定的,也就意味著,蘇文不是想變成誰就能變成誰,而是只能保持現在這幅模樣,否則他也不必要被銀盔城裁決廳通緝半年之久了。
單調的功能,結合如同新手裝備般的獲得方式,使得蘇文始終認為,這枚戒指的價值其實也就那樣,不過是個中低端的魔法道具。只是因為自己用習慣了,才沒有產生將其變成金幣的想法。
而直到今天,當面前這兩個自己絕對難以正面抗衡的強者,向自己流露出了極為反常的態度時,蘇文才意識到了不對勁。
原來一直以來,自己都小看了這枚陪伴自己半年的偽裝之戒么。
所以自己在眼前這兩人看來,到底是個啥水平?
蘇文很好奇,但他當然不會直接問出來。
不過,既然自己在他們眼里是“高人”,那就應該拿出高人的風范。確認這一點之后,蘇文原本復雜的心情很快平復,進入了全新的狀態。
“塔蘇里。”
蘇文淡淡開口道。
“你們可以叫我塔蘇里。雖然我不明白你們剛才在做什么,但我看得出來,你們之間應該不是第一次發生這種事了,能否向我詳細解釋一下?”
除了示意讓兩人解釋現狀外,蘇文還臨時給自己的偽裝身份隨意起了個名字。之前他之所以始終不透露姓名,除了懶得起名和擔心串臺之外,更多的原因,還是覺得這個身份不過是臨時掩人耳目罷了,不配擁有姓名。但從今天的經歷來看,它能發揮的作用,可不僅僅是掩人耳目而已!
若利用得好,這或許是一張可靠的虎皮!
這話出口,尼古拉斯還沒說話,倒是唐納德驚呼起來:“天哪,你終于肯透露自己的名字了。雖然一聽就不是本名,不過我追問了你這么久都不說,這老家伙一來你就說了,是不是也太不給我唐納德面子了!”
蘇文則瞥了他一眼,略有不滿道:“這可不是我想得到的答案,我這人不喜歡討論沒意義的事。”
蘇文這話既是解釋,也是試探,直到他看到唐納德露出一副吃癟的表情后,終于對自己在他們眼中的形象再無疑問。
這可真是…
果然不愧為系統的力量么。
“哼…”
尼古拉斯則冷哼一聲,看了一眼吃癟的唐納德,轉而面向蘇文,臉色變得平和了許多,緩緩回答道:“塔蘇里先生,唐納德這家伙找上門來,不但打亂我的計劃,還開口要直接分走我一成戰利品。現在更要我親自接他入場,哪有這么過分的人?我自然不會讓他舒服,今天沒能伏擊干掉這家伙,只能說算他走運。”
“哈,想干掉我?你還早了一百年,要不是我被鎖在高階魔法師無法再進一步,就算是你們學院那個老烏龜,在我面前也別想討到什么好處。”唐納德則針鋒相對地冷笑著,“順便給你提供個消息,你們終亡教會的陰謀,不是我發現的,而是這位塔蘇里先生。你要是有什么怨氣,盡管對著他撒。”
尼古拉斯:“…”
唐納德見到尼古拉斯也吃癟了,便冷笑更甚幾分:“另外,這里是老子罩著的地盤你也不是不知道吧?不如你來解釋下,為什么我直到今天都沒收到你的風聲,直到準備暴力清場的時候你才竄出來阻止?”
而在面對唐納德時,尼古拉斯可不會服軟,他同樣針鋒相對,毫不避讓:“提前告訴你的后果就是像上次那樣被你搶走大量戰利品,你以為我是白癡,吃一次虧還不滿足?而且就是因為這里是你的地盤才不告訴你,否則你稍微有點動作嚇到了那群終末教徒,說不定大家一起顆粒無收。”
“呵呵,你所謂的‘不嚇到那群終末教徒’,就是放任他們在奴隸市場放狂化獸人?要是這樣的話,我只能理解為你還沒被我打夠。吸收了十八個兄貴能量的我現在可是戰意滿滿哦,再放三五個禁咒都不在話下。”
尼古拉斯顯然對剛才的遭遇有所忌憚,臉色變換了半天,最終還是無奈服軟:“反正這里是你的地盤,你又不會坐視不管…”
只是這話還沒說完,唐納德就猛然向前沖去,一腳甩在了尼古拉斯的臉上,把他踢得倒飛出去十幾米遠。而等到尼古拉斯咒罵著爬起來時,他的鼻孔和嘴巴里都流出了成串的鮮血,下巴也歪了,看上去凄慘無比。
“說到這個我就來氣,想讓我白打工?要不是塔蘇里先生發現了終亡教會派出收集尸體的小嘍啰,我恐怕直到今天都還被你蒙在鼓里。這回我可是真的生氣了,之前談好的一九分成不算數,現在我要兩成。”
尼古拉斯吼道:“這不可能!”
“那你就待在光域囚籠里面吧,我會沿著你來的痕跡找到終亡教會祭壇入口的,到時候你一個子也別想拿到。”
尼古拉斯聞言,面露驚恐,色厲內荏道:“…你別太過分了,唐納德。”
唐納德獰笑不止:“你很快就會知道我到底有多過分。”
“…”
后者最終選擇了服軟。
“成交。”
“這才對嘛,好兄弟。”唐納德這才微笑著把尼古拉斯攙扶起來,并親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上的塵土,仿佛剛才揍他的不是自己。
這一套操作,把作為旁觀者的蘇文看的一愣一愣的。
他也終于明白了,原來唐納德這家伙的真實性格居然這么豪橫。于是不禁更加感到一陣毛骨悚然——要不是唐納德把自己當成了他不敢、或者說不愿意招惹的存在,那么自己的處境,恐怕絕不會比尼古拉斯更安詳。
別忘了,后者可是個魔導師啊!
再想想之前自己的所作所為,尤其是坑他五百金幣那次的咄咄逼人,蘇文仿佛看到了和眼前如此類似的情景。不同的是,唐納德的身份是現在的尼古拉斯,而自己則充當了唐納德的角色…于是蘇文的心情就格外復雜。
但好歹兩人終于強行達成一致,不會再爭執下去了。
“我總算是看出來了,終亡教會的陰謀,也就是這場亡靈天災,其實從最開始就不會成功,對嗎?”
蘇文再次平復心情,向兩人問道。
“理論上確實如此。”
尼古拉斯擦著鼻血回復道:“我和我的人,受到帝國皇室委托,潛入終亡教會監視并控制他們的一舉一動。作為報酬,每當收網的時候,戰利品就歸我們所有。這是一項長期的交易,已經持續了上百年之久,至今還沒有出現過無法控制的局面。雖然這次的規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大,但我的人也做出了最充分的準備。”
蘇文又問:“對方中有魔導師級別的戰力嗎?”
“自然沒有。”尼古拉斯似乎對這個問題有些意外,“看來塔蘇里先生您對終亡教會并沒有太多了解。事實上,那些將靈魂獻給‘亡靈之神’的亡靈法師們,永遠無法憑借自己的能力觸摸到元素本源,因為他們的靈魂已經被腐蝕。唯一能讓他們更進一步的,就是從亡靈天災中獲得力量,這也是他們哪怕冒著巨大風險,以及成為過街老鼠的后果,也依然對亡靈天災無比渴求的原因。”
“原來如此…”
蘇文總算明白了,為何唐納德在聽說亡靈法師出現時,會露出那種嚴肅到極點的表情了。之前蘇文一直都把這種表情誤會為憂國憂民,但現在他終于知道,這不過是因為唐納德意識到很可能出現了一本萬利的大生意而已。蘇文尋思早知道自己就在報價后面多加個零了,唐納德搞不好也會答應的。
不過,今天的事情,真的會如此順利么?
一邊是亡靈魔導師加上吊打亡靈魔導師的唐納德,另一邊則最高只有高階魔法師級別的戰斗力,看起來根本就無法同臺競技。而這也意味著,哪怕蘇文不在,這也不過是早已注定了結局的貓鼠游戲。
但為什么,系統卻給出了S級的任務評價?
對此,蘇文的心中隱約有些不安。
但愿不會出現意外吧。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