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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要做就做一盤大的

  汝南城,白夜村。

  太陽剛剛升起,山腳下,偶爾又會稀疏的光澤,穿過竹縫灑落下來,在前面是一塊地,里面種滿了綠油油的蔬菜,身姿挺拔,一看就經過了精心的打整。

  在菜園子旁邊,有個廢棄建材搭建的瓦房子,可以聽到里面有“咯咯咯”的雞叫聲。一小半堆著雜物,另一邊則是公雞母雞分別圈養起來。

  雞窩躺著三個雞蛋。

  張學文彎腰將雞蛋撿起來,把門關上,慢慢悠悠的走進自家院子。

  有清淡的面香味飄蕩。

  張學文今年六十五,結婚不算晚,二十三歲就有了第一個孩子,后面就生不生二胎和老婆發生過意見上的不同,最終兩人還是達成一致,三十歲生下張牧歌!

  張學文把雞蛋放下,躺到院子的搖椅,戴起老花鏡開始看報紙,頭上可以看到明顯的白發。

  全程把葉雨暉一個大活人忽視,一言不發。

  在白夜村這個地方,人杰地靈,養育出了很多的人才,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都可以在外面看到忙忙碌碌勞作的身影,為了自己,為了后代,不停的努力。

  張學文作為一名退休工人,在白夜村生活感覺有點格格不入。

  結婚四十多年,他不用洗衣服不用做飯,以前每天只用在外奔波為了工作,現在每天就是躺在搖椅上看報紙,什么也不用做,有別家男人羨慕的幸福。

  這些家務活,葉雨暉全包。

  葉雨暉是村子有名的葉老師,平時騎車去小鎮上班,以前做完家務活,還要在家里備課,現在和老張一樣,退休了就在家里看看書喂喂雞種種菜,田園生活。

  “老張!”

  葉雨暉一聲呼喊。

  張學文騰地一下從搖椅跳起來,小跑進了廚房。

  笑臉盈盈的把煮好的兩碗雞蛋面端出廚房,面香彌漫。煮不來飯,可以打雜;洗不來衣服,可以打雜,所以經常在家里可以看到老張生龍活虎的打雜身影。

  吧嗒。

  把兩碗面放在桌子上,張學文把電視按開。

  葉雨暉坐在張學文對面,拿起筷子,不滿道:“每天早上吃面都要看會兒電視,有什么好看的?”

  “我用不來手機,看看新聞,跟跟潮流。”老張就是這點,脾氣好,不管葉雨暉怎么說,怎么罵,臉上都有個若隱若現的笑臉,讓人下不去狠心。

  張學文和面,把電視調到汝南電視臺。

  “那你怎么不學著用手機?看新聞更方便。”葉雨暉戳張學文的痛處。

  手機經過了更新換代,現在越來越智能化的手機,張學文不怎么感興趣,不愿意去學習,但他自己心里清楚那東西太復雜,學不會啊,傳統男人的悲哀。

  平時也就只剩下電視和報紙這樣的媒介,了解新聞。

  “你不是也不喜歡用手機嗎?”張學文小聲嘀咕。

  經常在院中發生的一幕場景是,張學文坐在搖椅看報,葉雨暉坐在旁邊看書,陽光穿過樹縫點點傾灑,周圍只有風兒吹動,以及鳥兒鳴叫的聲音蕩漾。

  “我喜歡書的質感。”葉雨暉會玩手機,只是不想玩。十天半個月玩不到一次,和老張一樣,手機的作用幾乎就只剩下了打電話,微信都用得少。

  兒子張牧歌從來就不給他們發消息…

  一邊閑聊,一邊看著電視。

  輕微的“吸溜”吃面聲擴散。

  “…截止今天4月12日,無間道沖上州級上映一周多,票房累積達到了1111萬,很神奇的一個數字。關于無間道的幾大謎團,至今無解。萬眾矚目的張牧歌站上前臺和粉絲交流,那一天始終不曾來臨,我們目前僅有的信息是,張牧歌撲街十多年,連他的一張個人照片都沒有曝光,這是潛心創作的典范…”

  電視聲音傳出來。

  葉雨暉抱怨老張電視聲音放的太大,張學文好像是沒聽見,反而拿著遙控器把聲音調的更大。葉雨暉坐的更近,聲音在客廳回蕩,有點震耳朵。

  “老張,你今天反了不成。”葉雨暉啪的放下筷子。

  張學文沒有說話,只是指了指電視,示意葉雨暉先看,不滿意你隨便怎么打,總之我是不可能還手,也不可能逃跑,讓你打個痛快。

  葉雨暉轉過頭去。

  電視上,只見封面上一張黑漆漆的圖案,透出神秘,圖案旁邊打上了幾個個性化大字——張牧歌;汝南城編劇;撲街十多年;近日晉升二星編劇…

  葉雨暉看著那幾個字,腦海中一下就想起了自己的兒子。

  那個對自己,對父母若即若離的兒子,三十多歲了。撲街十多年,自從結婚后,和父母的聯系基本也就斷了,每次都要等到父母主動聯系過去,才可以換來寶貝兒子一些不耐煩的催促,希望快點結束這場聯系,實在太浪費他的時間。

  對張牧歌的撲街事業,葉雨暉和張學文義無反顧的支持,張牧歌和簡美漁結婚后,簡美漁常年在外工作,張牧歌整日整日的把自己關在家里搞創作。

  葉雨暉和張學文只是覺得有點對不起簡美漁。

  正常的行為邏輯是男人養女人,而張牧歌他們家卻是女人養男人。除了一些特殊的行業,教師醫生明星等等,絕大部分的行業都是女生婚后做全職媽媽。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

  從電視上展露出來的信息,葉雨暉一下就對號入座,把那個神秘人張牧歌當做是自己的寶貝兒子。

  坐在沙發上,葉雨暉把頭靠在張學文的肩膀上,淚水止不住的流出來。

  十多年。

  堅持十多年才換取的成功,這背后需要付出多少的艱辛,旁人無法領略,其中的苦寒和挫折,除了本人,其他人說的再多也只是泛泛而談,紙上談兵。

  老倆口看到電視上播放兒子的片段,面也不吃了,一起坐在沙發,絕對比他們平時在院中看書看報還要認真的多,連呼吸都不敢太重,怕打擾到觀看的節奏。

  “牧歌他成功了…”

  好半晌,等到電視上關于張牧歌的播放結束,葉雨暉這才出言喃喃。

  “是啊,他成功了!”

  張學文嘆息道:“熬了這么多年,他終于成功了。對別人,升級到二星,或許不算難,但牧歌為了升級到二星,背后的付出…在我看來,這就是成功!”

  “老張,我們打個電話問候一下牧歌吧。”

  葉雨暉抹去臉上的眼淚,目光精明的道。葉老師平時脾氣急點,但到了關鍵時刻,她還是會把家里的頭等權利大旗全部交出來,退居二線,坐等安排。

  一般情況下是那樣…

  “你沒看到電視上剛才說的嗎?牧歌沒有接受媒體的任何采訪,他只是想安心的創作,把心思集中在創作上。我們打電話過去,會不會太過打攪了?”

  張學文說出了顧忌。

  “他是我們兒子,別人打攪是打攪,我們打攪能算是打攪嗎?”

  葉雨暉不贊同。

  過了好一會兒,老張不為所動,葉雨暉看著他,起身進屋拿手機:“你不打,我來打。哪怕是被兒子討厭,被兒子說一頓,那又有什么。他是我兒子啊。”

  “你別急。”

  張學文按著葉雨暉的手:“牧歌這么大的事情,美漁肯定知道的清楚,畢竟他們身為夫妻。不如我們打個電話給美漁問候一下…”

  “牧歌忙,美漁不忙嗎?”

  葉雨暉意見不同:“寧愿麻煩別人也不愿意麻煩家人?”

  “美漁也是家人!”

  “我知道。我也不是排斥美漁,我對她沒意見,我只想打電話給牧歌。你自己說說看,老張,你上一次給牧歌打電話是啥時候?”葉雨暉皺眉盯著張學文。

  張學文一時詞窮。

  葉雨暉補充道:“上一次打電話,至少得三個月以前。我沒記錯的話,113天了。一年才多少天,他是我們的兒子啊,平時創作就已經很孤獨了,在這種得到認可之后,我們還裝作視而不見,難道要讓他一輩子在孤獨的路上直到終老…”

  葉雨暉話說的很重。

  但全部在理。

  張學文無話可說,他也不是不能給張牧歌打電話,只是覺得,這種時候打電話過去,很打擾張牧歌。他在報紙上看到,搞創作的人精力充沛的時間都是凌晨,現在七點多將近八點,這個時間一個電話過去,不是得吵醒張牧歌,連覺都睡不好。

  張學文遲疑著把想法說出來,得到了葉雨暉的認可。

  葉雨暉想了想:“那我中午打!”

  張學文把葉雨暉按在沙發,認真的道:“葉老師,我知道你很想念兒子,你聽我說。既然要打擾牧歌,我們為什么要這么謹小慎微,要做就做一盤大的。”

  葉雨暉有點懵。

  老張前后態度變化有點快。

  但她洗耳恭聽。

  “14號是曉敏的生日,我們也很久沒有見過他們了。我們提前準備準備,直接坐上14號最早的班車去汝南城,給曉敏慶祝生日,順便祝賀牧歌的成功。”

  張學文說出了計劃。

  葉雨暉聽著,眼里都冒光了。打電話只能聽聲音,見面后既可以看到人也可以聽到聲音,怎么盤算都是見面更靠譜。至于視頻電話,葉雨暉現在不想碰。

  見葉雨暉露出笑容,張學文從桌子邊走回來,笑吟吟的道:“葉老師,面涼成團了,可以給我重新做一碗嗎?”

  無間道上映兩周多,各項數據的表現都很不錯,在網上掀起了不小的浪潮,最為人熟知的就是“三年又三年”的梗,這個世界被網友玩的很溜。

  紅云上層很滿意,今年汝南城第一部出圈作品,光是這一項成就,這份榮耀,他們就打算給張牧歌辦一場慶功宴了,李主任發現后及時出手,攔截領導。

  舉辦慶功宴,主要的目的是表彰張牧歌,而李主任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算是徹底的把張牧歌的為人摸索清楚,不喜功名,不茍言笑,不愛社交…總而言之,真要把慶功宴辦起來,到頭來需要被表彰的張牧歌都會缺席,這毫無意義。

  即便如此。

  李主任還是權位不夠,領導的想法,他又怎么可能左右。最終領導決定了,舉辦一場表彰無間道的慶功宴,不以表彰張牧歌為主,以他為輔…

  李主任反正是服了。

  不情不愿的去到慶功宴,很快他就成為了慶功宴的中心人物,別人一個勁的夸他眼光好,會挑劇本,張牧歌的伯樂,沒有李主任就沒有現在的張牧歌。

  李主任上頭了,玩的很嗨。

  醉倒在酒店里面,迷迷糊糊之際,還是一個電話把張牧歌叫過來,他才有回家的機會。別人夸的有多兇,在李主任醉倒之后,就有多冷漠,甚至嗤之以鼻。

  躺在回家的車上。

  李主任迷迷糊糊之際:“謝謝你啊,小張!”

  “不會喝就少喝點。”張牧歌通過后視鏡看到李主任面頰泛紅,微胖的身軀被幾個安全帶齊出,捆的嚴嚴實實。頭上幾縷頭發飄飄忽忽,莫名充滿喜感。

  “我算是看出來了,小張,你被打通了任督二脈,在創作上,更加的如魚得水。我拿你的劇本去找合作導演,不管是誰,什么層次,見面就夸,不是夸我,而是夸你的劇本牛逼,他們第一次見到這么工整、這么詳細的劇本…”

  李主任咋咋呼呼。

  “嗯。”張牧歌出聲。

  李主任說個不停:“…只要我們聯手,以后華夏電影的歷史,必將寫滿我們的名字,白金編劇張牧歌,白金編劇張牧歌的伯樂李勝年,哈哈哈哈…”

  喝醉了有很多形態。

  話嘮、沉默、睡覺…李主任顯然是個話嘮,當張牧歌把李主任送到他妻子手里,李主任還不知疲倦的說個不停,不愿意和張牧歌離開,妻子看了直瞪眼。

  開車回家的路上。

  張牧歌在心里把李主任這一路上說的關鍵信息梳理了一遍。

  無間道州級熱映。

  神探夏洛克拍攝完畢,不僅殺青,后期制作也完成,等著14號播放。

  我不是藥神和讓子彈飛先后立項,開始拍攝,很快就可以和觀眾見面,這兩部電影在無間道的基礎上,至少州級上映,肯定贏的滿堂彩。

  張牧歌做好被夸贊的準備。

  櫻花巖那條上坡的路,張牧歌開車呼嘯而過,櫻花片片紛舞。

  回到家看到張曉敏站在門口,身影被燈光勾勒出來,一道影子前拉…

  直到張牧歌踩著影子,抬頭望著張曉敏,她才轉身走進去。

  院里有冷風吹起。

  張牧歌的心卻很暖。

  約等于和周婉悅聊天時的感覺。

大熊貓文學    我老婆是國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