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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神國

  “為什么要殺人呢?”

  施瑯的聲音很輕柔,也很真摯。仿佛一個老人看著自己頑皮的孩子,耐心的詢問孩子一般。

  他緩步走到中央廣場的石椅旁,抬起圣裹布制作的長袍,落座在石椅上。

  施瑯的神色柔和,一旁路燈上的溫暖光線打在他的臉上,在一條條皺紋中肆意流淌。他坐得端正,雙手置于膝蓋上,褐色的長袍潔凈的宛如剛誕生的綢緞。他就這樣坐在這里,看著長安,略帶著笑意的發出提問。

  “是啊,為什么要殺人呢?”

  坐在石柱上的長安苦惱的撓了撓頭發,順手把一個神色安詳的年輕人輕輕的放下。將這座尸體堆積的山丘再添一絲高度。

  “我現在說什么你也不會信了,對吧。”長安回過頭,身后堆疊著無數的尸體,不對,可以數過來。因為這個鎮子上,除了施瑯之外,已經沒有活“人”了。

  “不,我希望你能說出來。”施瑯搖搖頭,絲毫沒有因為長安身后的尸體高塔而動搖,語氣中充滿善意:“每個迷失的靈魂都是需要拯救的,所以無論你是否殺死了這些人,我都不應該直接傷害你。”

  “哎,真離譜啊。”長安完全沒有因為施瑯的話而感到喜悅,反而是更加苦惱,他不顧形象的坐在了地上長長的嘆了口氣。

  “這個地方,可真令人作嘔啊。”

  “你說,你到底是什么呢?”長安盤坐在地上,拄著下巴饒有興致的對施瑯說道:“化身?還是你就是他們?不對,都說不過去。”

  “我什么都不是。”施瑯滄桑的面容上滿是祥和,但卻又有著極其虛假的慈愛,“我,只是眾神的一個失敗品罷了。”

  “哦?”長安突然反應過來什么,站起身,緊盯著施瑯:“你是,邵云的替代品,對吧?”

  施瑯沒有回答,臉上依舊是隱約的笑容,和假到不能再假的虛偽祥和。

  “呵。”長安冷笑一聲,隨手拎起一個尸體,扔到施瑯面前:“一個半成品,不配和我們講條件的。”

  “我知道。”施瑯點點頭,“但是,我不是他們派來的。”

  “請毀掉這個地方,謝謝。”在長安略有震驚的眼神下,施瑯站起身,隨后干凈利落的跪在地上,俯身與長安身前。

  “你不應該有自己意識的。”長安看著跪下的施瑯,皺著眉說道:“既然你應該是他們計劃里最重要的鑰匙,你就不可能擁有自己的意識。這是那幫神明的一貫作風。”

  “是的,理應如此。”施瑯的心思全然沒有動搖,他依舊平靜,“一開始,我與這些軀殼無二,都是被設定好的機械。”

  “但是,后來隨著計劃的推進,他們發現,我必須擁有自己的意識。”

  “被極刑的惡人,在一座神明軀殼鑄造的圣城之中,永受自噬之苦。”長安摩挲著下巴,眼前的尸體堆積的山丘,和一旁面容慈祥,匍匐在他腳下的施瑯,一種莫名的熟悉感突然用上了他的心頭。

  長安突然怔了一下,隨后便從心底感到一陣寒意。

  “神國......”

  長安看著眼前的一切,眼前的一切,都在兩個字符之中串聯起來了。

  他想起了古書上,對那神明國度的描寫。

  神明,鑄造了一座超脫于世俗的國度。

  “與世隔絕,完全與外面世界獨立的黃泉世界。”天空中代表著隔絕的符文隱約閃爍。

  在無盡的酷刑之中,神明尚且憐愛這群罪人。

  “讓罪人不斷的切割自己的靈魂,感受著無盡的痛楚。”長安的眼神飄向那座餐廳,那充滿著焦香氣息的炊煙依舊升起:“但是,神明讓他們擁有味覺,可以品嘗到美味。這就是神明的憐愛。”

  那神明的國度,看不到污穢與人性,只有超脫于世俗的美好。

  “哪怕是表面上美好,也算是神國。”小鎮景色優美,到處都是圣潔的景觀。沒有人會有惡念,彼此相愛如賓。

  什么鑄就了神國?是凡人對神明愛!他們每一次對神明的祈禱,對神明發自內心的傾訴,都會鑄就一片磚瓦。世間愛神的人如此之多!神國,就會如此的輝煌!

  “沒有人會愛你們。”長安瞇著眼,喃喃自語:“所以,你們就把自己的肉體融化成這座小鎮,這樣,無需有人去愛你們,就可以鑄就這座國度。”

  當罪人得到懲戒,世人的憐愛鑄就磚瓦,神明的國度不被凡人所窺探。這時,神的國度即將建立。

  “還有一環,還有一環。”長安看著眼前的施瑯,無悲無喜:“世間最純潔的靈魂,身穿神明祝福的圣裹布,為神的國度赴死。從而,磚瓦聚集,白沙落地,世人俯首,神國佇立。”

  “他們失敗了。”施瑯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波動,那是一種極其嘲諷的神情:“他們一開始,認為創造一個空殼,就是最純凈的靈魂。”

  “后來他們發現,必須要擁有靈魂,才能成為祭品。”

  “再后來,他們發現,我的靈魂,不夠純粹。”

  “他們為我創造了一個幻境,我在里面生存了三千年,他們也折磨了我三千年。不斷的讓我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們,然后,在我眼前不斷的殺死所有我所愛的人。”

  “最后,在我即將得到解脫的時候,告訴我,這是幻境。”

  “愛我的人,恨我的人,想殺我的人,我所遇到過的人,我所遇到的事情。都是假的。”

  “我,也是假的。”

  施瑯看著長安,面容沒了神色,沒了表情,沒了一切的感情。但長安能感受到,在這平靜如水之下,到底蘊含著多少的歇斯底里。

  “后來,我就是最純凈的了。”

  “但是在神國即將建立的那幾天,你出問題了,對么?”長安看著施瑯,輕聲問道。

  “是的。”施瑯似乎在回憶什么,臉上第一次涌現出負面的神色,一種痛苦:“有一個黑光,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的黑光。在我夢里問了一個問題。”

  “你是誰?”

  “他問了四十八萬遍。”

  “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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