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玄此言,那叫一個情深意切,光看其表情,還以為是真怕張昭閉門著書,不在出仕。
不過這些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領,經過這么久跟人人鬼鬼打交道,劉玄早已爛熟于心!
而且更喜歡真真假假摻著說,讓人無法確定此言真假。
“顯圣之言不無道理,然著書不為功耶?那孔、孟皆未秉政可謂無功乎?”
劉玄一番吹捧,使得張昭頗為受用,然其并未就此被說服,而是以孔孟前來擋住子夏之言。
“非也非也!使圣人未出仕,乃是仕而不得,無法一展所長也,豈是公言未仕邪?
《左傳》有云:‘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
公受重與魏侯,當藉此機會,如董子一般,以經術定國策,而非舍本逐末,玩弄筆硯矣!”
如今劉玄單以論敘則不虛他人,引經據典信手拈來,且無任何穿鑿附會之嫌。
劉玄先是成孔、孟沒有出仕,只在家中教書育人,那是因為沒有合適的位置,不能一展抱負,所以退而求其次,選擇教書育人!
至于張昭則受孫權重用,正應該像董仲舒一樣,以經術定國策,而不是反過頭閉門著書,不問世事!
“善!”張昭聽了規勸之后,欣然頷首,他本就沒有閉門之心,雖然自上次劉玄那話擠兌,已有著書之心,但并未想過就此不在過問江東之事。
劉玄以煌煌之言相勸,其便順水推舟,就此點頭。
緊接著話鋒一轉:“不過顯圣之言有誤!”
“但請張公解說!”劉玄拱手而拜!
“魏侯正與沛侯姻親,何須在下搭救?”
“子布以為玄無智乎?”
張昭立馬搖搖頭否認:“何敢?君荊州俊杰,昭安敢輕視?”
“既然玄非無智,江東此等蹩腳陰謀,以我無法察覺邪?”
“足下莫要胡言,魏侯一片聯姻之心,何來陰謀一說?足下若再這般,無中生有,恕我不在奉陪!”
張昭好像被踩到尾巴一樣,暴跳如雷,斥責劉玄無中生有。
“子布公此心不誠也!似美人計這般雕蟲小技,焉能瞞過皇叔這般縱橫天下人杰?
實不相瞞,大司馬早已預料,且以安排妥當,倘使江東發兵攻荊州,必然會被張翼德所禽,且早夕便定。
大司馬今入江東,實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之赤誠之心,乃表此次結盟之心,而并非深入彀中任不知曉!”
張昭聽后冷冷一笑:“顯圣之言,誆騙三歲小兒尚可,亦想誆騙在下?倘若皇叔早有籌備,足下又何必以此書為價贈我?
誠然如你所言,皇叔已有籌備,江東此次徒勞兵敗,可與吾何干邪?此次領兵,又非在下,輸贏如何,于我而言,并無干系!”
“玄請以書贈足下,乃是請公在魏侯面前美言,勿要被宵小之言所欺,實非無計可施也!
子布若不信,可去尋孫將軍,原先之計,何時行之,其必然心存疑慮,無法決斷!”
“若足下今美言之,則孫、劉兩家攜手并進,退可保身家安全,進可靖難天下,君有倡合之功,則必受重用,何須居蕞爾謙遜不足之輩下?”
劉玄所言的孫權心存疑慮,這點張昭心知肚明,根本不需要劉劉玄說。
畢竟曹操在北,當初雖同意此舉,但也早早和張昭談論過。
當時張昭并沒有多話,而是把皮球踢回孫權手里讓孫權自決。
但劉玄若有所指的話,讓他有些意動。
雖然不知劉玄,是如何知道魯肅督三軍的,但從其言語當中,他感覺“謙遜不足”之輩就是說魯肅的。
也就是證明,劉玄是真的知道,孫權的這次謀畫,而且還知道的不是一點兩點。
然而劉玄并不知張昭心中活動,而是依然自顧的對張昭傾說:“若足下坐視兩家分裂,則曹操必然會平定天下。
如果曹操平定天下,則漢室亡矣,子布亦難受重用…”
“哈哈哈!足下前言不搭后語,今日便到此為止,看在同出《左傳》一門,我也不讓魏侯捉拿顯圣,你且早早離去,免得命喪他鄉。”
劉玄一席話還未說完,張昭當即哈哈大笑,放下手中書籍,便要起身離開!
劉玄哪里會讓對方走,遂急忙起身拉住張昭:“在下如何前言不搭后語?”
“汝言曹公對我求之若渴,又言天下一統,吾不受重用,此非前言不搭后語乎?”
“哈哈哈…”劉玄聞言大笑,笑后再言:“君難道不知曹操在中國行何選材之策乎?
其雖謂求材,不論家世門第,只論才學高低,看似以公之才,足以重用。然其元勛,可讓足下登高乎?
天下一統,非群雄逐鹿之時!群雄尚在,曹操可禮賢下士,重用任何有學之士,然天下一統,亦可焉?
曹操麾下重用者,當屬曹、夏侯而家為先,哪怕曹氏、夏侯氏品德低劣,才學淺薄,僅憑出身,足以蓋過天下任何才學淵博之士。
其次潁川,曹操大業初建,便是荀氏助力,方能茍全至今,天下英才者,亦投荀氏之門,從而出仕曹家。
而公有何助力?屆時說難聽點,便是亡國奴罷了,中原豪強,又豈能讓足下登足高位?
玄嘗聞:‘寧為雞口,毋為牛后耳’子布當深思…”
劉玄之言確實令張昭值得深思熟慮,張昭北方關系好的,也就陳琳等寥寥幾人,如果曹操真平定天下,他的位置肯定遠不如現在。
孫權雖然缺點很多,但是優點同樣很多,是一個合格的霸主,而且對他也頗為尊敬。
但是這些與張昭實質性利益根本沒多少,即使曹操統一天下,他不能身居高位,但依然不缺一石祿米,還可以再家中著書育人。
是故張昭說道:“君言不無道理,然我年老已衰,早想退居山野,此非正和吾意?”
“罷了罷了,本想替皇叔嗣子向足下求親,然公不為子嗣著想就此做罷,我即刻返回荊州,命益德將軍發兵討伐江夏,屆時以兩萬將士,換取沛侯之命,想來孫將軍也不會不肯!”
劉玄見左右好話說盡,還勸不動張昭,一副興致闌珊模樣,擺了擺手收起書籍長嘆!
“且慢,足下言欲替皇叔嗣子求親?”張昭本來已經起來的身子,突然坐下問道。
“皇叔今近半百,嗣主今以兩歲,亂世當中早做籌謀,聞子布有女孫,欲求之,待嗣主成人,即下禮迎之。”
“果真?”
劉玄見柳暗花明之時,當即一口咬定:“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君之冢婦乃子瑜息女,而子瑜乃孔明之兄長,孔明乃皇叔之心腹,如此關系,豈有假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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